第69章寒假啦
“谁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老聂,快来嘛。”陈丽娜心说三更半夜的,谁家炕上没点事儿,这谁人咋这么没眼色啊。
本来以为是聂工的学生,为了实验来找他的,听门咯吱一响,以为同学已经走了,她在炕上滚来滚去,就说:“来呀老聂,快来吧,你的小公主已经饥渴的不行了。”
“看来,咱们陈场长已经睡下了,这时候打扰,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一个混厚的声音响起,还带着几分戏谑。
陈丽娜顿时就坐起来了,当然,聂博钊也进来了。
眼神跟杀鸡似的:“你平常声音也没这么的……”这么的浪,浪到跟那洪湖水似的。
“今天大家都等着陈场长跳支舞,你们倒好,悄悄的就溜了。”高书记坐到了聂家的椅子上,摸了摸,说:“这椅子挺好。”
“聂工自己打的。”陈丽娜说着,给俩个领导端了茶上来。
高区长认真研究了一下凳子,说:“不得不佩服,聂工好手艺。”
男人嘛,天生的懒,陈丽娜来的时候,家徒四壁,这不上赶着他从后面的林子里锯木头,做椅子做桌子,现在家里可齐全着呢,整套白桦木的家具,纯实木打造,要搁将来,能卖大价钱呢。
“其实呀,我们是为了你而来的,小陈。”阿书记于是又说。
“去年,咱们木兰农场的粮食产量,就细面来说,供给整个矿区,只供给了三个月,剩下的全是咱们高区长求爷爷告奶奶,借了东家借西家,借来的。今年我和高区长算了一下,细面至少可以吃到越冬,这个,你做的贡献可不少。”
只是越冬,离自给自足,还差的远着呢。
而当时陈丽娜给俩个领导立的军领状,是说自己三年之内,实现产量的自给自足。所以,一年秋收完了,领导们这是亲自上门,来给她的工作做总结来了。
陈丽娜就站在聂博钊身后,聂工想了想,站了起来,示意陈丽娜坐了,说:“行了,你陪领导们好好聊聊,我去给咱们烧点水。”
好嘛,关键时刻,家属很给力啊。他这是以实际行动表明,无论陈丽娜做什么,自己都会全力支持了。
俩位领导相互看了一眼,卖了个关子。终于,还是高区长伸手握上了陈丽娜的手:“还有两年,咱们携手同行,力争帮矿区的工人、社员,知青们糊饱肚皮,陈场长你觉得怎么样?”
“定不辱命。”
因为阿书记和聂工很快就要上北京,去开会,见领导,阿书记还有很多事情要跟他谈,俩人就聊开了。
高区长坐着喝了会儿茶,见聂工的小书房门锁着,门上钉了一张纸,一看就是孩子们画的,就走了过去。
好嘛,看半天,看出味道来了。这是俩女人,其中一个烈火大红唇,波浪长发,长裙子,嗯,在孩子们的审美中,这应该就算是个大美人了。
另一个要矮的多,灰不溜啾,短头发,头上还扎了几根小令箭。下面一行小字,因为写的实在太潦草,灯下看不清,高区长正准备要仔细看了。
“这,高区长快坐吧,孩子们乱画的,我撕了它就是了。”
陈丽娜走过来,一把就给撕了。
两位领导坐够了,茶也喝足了,准备要走了。出门的时候,高区长落后一步,说:“陈场长,那纸上写的是,打败贺兰山,妈妈必胜,再踩贺兰山一万只脚吧?”
“领导您眼花了,怎么可能呢?”陈丽娜连忙大笑三声,以掩尴尬。
没错,那张纸,是孩子们为了她能赢过贺兰山,画出来给她加油打气的。
每一天她只要赢了,聂卫民就要在贺兰山的头上画一只小令箭,代表她又输了一次。
时光荏苒,收完棉花分棉花,分完棉花缴公粮,转眼就进腊月啦,孩子们也该放寒假了。
“妈,今天小红在咱家吃饭呢,你怎么又是做羊肉啊。”
“怎么,羊肉不好吃?”
“上火。你看小蛋蛋的嘴上都起泡了。”聂卫民头上戴着皮帽子,脚上穿着小皮鞋,身上的小皮衣是生羊毛的,不停往下掉着毛。
才从学校里回来,进门他就扑到陈丽娜身上了:“冷,冷,让我在你脖子窝里暖暖手。”
“你冷我不冷,赶紧,桶子提上了给我捡煤去。”
“今天期末考试,我考了一百分。”
“哟,那今天得给你煮一根葱再加俩鸡蛋呀。”
“可不?”
“少废话,赶紧出门捡煤去。”
刘小红跟在他后面进门,一进门顺溜溜的提起煤桶子,就去外面捡煤球了。
现在,这是她小姨的家,从此,再也没人赶她走了。
“小红考了多少分?”
聂卫民伸了两根手指头出来:“也是一百分。”
“很好,不错,咱们聂卫国呢,考了多少分?”
聂卫民咦了一声,一脸丧气:“61!”
“不错呀,六十分及格,他及格了,多一分还是浪费了,今天晚上我给你们煮鸡蛋,一人两个。”
从秋天开始,农场的鸡就不下蛋了,边疆这地方,冬天菜贵,鸡蛋更贵,而现在孩子们又正是需要蛋白质补身体的时候,一个鸡蛋赛半斤肉,但也得咬牙买。
要说鸡蛋,无论炒还是白水煮,那怕就洒点儿盐,孩子们也是爱吃的不行。
“一个赛一个的懒货,聂卫民,小红比你还小,是妹妹,总叫她干活而你不干活,我就问你问你羞不羞?”
“不羞,我外婆说啦,干活就是女人的事情,跟男人没关系。”
“重男轻女,不把闺女当人看,所以你外婆给关林场去了,知道阿里木林场不,山高石头多,除了树就是狼,那狼要咬起人来,一口就是你的小手手,再一口就是你的胳膊,嗯,有时候鼻子都给你咬掉。”说着,陈丽娜掐了一把聂卫民的鼻子。
这孩子从小鼻梁高,鼻子挺,好掐得很。
“妈妈,狼真的会吃掉外婆的鼻子吗?”三蛋儿害怕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点儿害怕。
“没有,妈妈骗你哥哥的,你外婆好着呢,再说,就你外婆那凶狠,只有她吃狼,狼不敢吃她。”
三蛋还是有点儿害怕,毕竟外婆会不会被狼吃掉没关系,他是怕自己要给狼吃掉。
“不行,妈妈,今天晚上我不能和哥哥睡啦,我得跟你睡。不然狼来了,会吃我的。”
“蛋蛋,你已经四岁了知道吗,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再撒娇装小,狼在林场又不在基地,再说了,就算真有狼,我也会保护你的,不准再提跟妈妈睡的事儿,她和爸爸还要给咱们生小妹妹呢。”二蛋冲进厨房,就揉上三蛋儿的脸,两只冰棒似的小胖手把弟弟的小圆脸揉来搓去。
“聂卫国,谁跟你说爸爸妈妈要生小妹妹的,你个学生不好好读书,为啥总想些没用的事儿?”
“大姨说的呗,她说自己怀上啦,你也该快啦。要说为啥你总怀不上,就是因为蛋蛋老是霸着炕。”
陈丽娜一烧火棍子就抽到他屁股上啦:“好嘛,卫民不偷听我们说话了,倒是你又偷听上了,再敢偷听我和你大姨说话,烧火棍子伺候。”
二蛋摸着屁股,喊着不疼不疼,转身和提了半桶子煤的刘小红撞了个正着。
“小姨,我帮你烧火,不过,今天真是吃羊肉吗?”
“嗯,今年农场洋芋丰收,今天刚下来新粉,手擀粉配黄焖,就问你们为啥不喜欢吃?”
身在边疆,羊肉吃法多了去了,但是黄焖最难做啊。
焯水水血,去完了还得大油锅伺候上了炸,炸完了还要上色来炖,费油又费调和,但也好吃,炖上一大盆,往小库房里一冻,随时想吃了挖一大碗出来,就够全家吃的。
“小红,去,把聂卫民叫来,叫他来替我磨砍刀来,这刀太钝了,剁不动。”
“小姨,我帮你磨吧,他还要读书呢。”
“都是两百分,凭啥他读书,你干活儿,不行,把他给我喊来。”
于是,刘小红就去叫聂卫民了:“哥,小姨喊你磨刀,她要砍羊蝎子呢,快点儿。”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我马上就去。”
说马上就去,但还是磨磨蹭蹭,好半天才过来。
蹲在地上看了看刀,他说:“不行啊小陈同志,你这刀上全是豁眼子,得费力磨啊。”
“是啊,我们大家都等着吃羊蝎子呢,你要再磨洋工,烧火棍子伺候。”
聂卫民于是就开始磨刀了。
一下又一下,他磨的那叫一个细致。
陈丽娜一直怀疑他和聂博钊与正常人是不一样的,不过,比聂博钊更强的一点是,聂博钊的眼睛因为早年爱读书,当然也是营养不良,再加上夜里灯光不够的关系,眼睛早就近视了,现在要军训,打靶,全得借助于眼镜。
聂卫民的视力却是好到惊人。
有一天,陈丽娜带着他到农场去,一望无际的田野上,一片雪白的棉花田,田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棵树,粗枝巴拉的立着。
那树在陈丽娜眼里都只是个影子,但聂卫民非得说,树上有一只鸟,应该是受伤了。孩子对于鸟嘛,都有种天然的喜爱。
陈丽娜骑着自行车,带着他走了好远,到树边,就见树上真挂了一只受了伤的隼,腿上中了砂弹。
隼那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现在没有保护动物一说,但是等到将来,这东西一只能卖好几十万呢。
把隼送到矿区卫生院去作手术的时候,陈丽娜顺带给他测了一下视力,据医生说,用他们现有的机器,测不出这孩子的视力来,不是因为他视力不好,而是因为他视力好到惊人。
这时候,陈丽娜才知道,要收养刘小红那一回,聂卫民是只凭自己的裸眼视力,就在贴近宋妻的时候,穿过的确凉的衬衣,看到宋妻身上的伤的。
“聂卫民,你没有胡看乱看吧,比如说,别人身上不该看的地方?”当时陈丽娜下意识的,就捂上了自己的胸:“小伙子,我没发现你的眼睛会犯罪呀。”
聂卫民给气的跳了个八丈高:“我是贴着那个女人的衬衣看的,的确凉的经纬织缝间是有缝隙的你懂不懂,我要天天贴着别人的衣服看,我不是耍流氓吗?”
好嘛,就为了保护他的眼睛,也不能让他整天埋头在书里面呀。
“小红,你妈现在怀孕了,也照顾不过来你,你要不想再回农场,索性就住我家完了,你说呢?”
陈丽娜接过刀来剁着羊肉,就问刘小红。
二蛋嗖的一下就窜过来了:“农场太冷,小红姐肯定不想再去啦。”
三蛋儿也说:“是啊,农场只有白菜大土豆,我们家有羊肉哦,还有,妈妈的大澡盆里种满了菜,咱们家是有菜吃的人哦。”
现在有了土膜,澡盆子虽不大,但是青菜的产量更加翻了番,尤其是有了好种苗,陈丽娜种的都是油麦菜,桐蒿和菜心这种最嫩的蔬菜,只要凭水就能长得好,大冬天的,配着羊肉来一盘子,孩子们顶喜欢吃了。
“是啊,不行放寒假就别回去了,在我家过着得了。”
“不行,我妈怀孕了反应重,我得去照顾呢。”刘小红很干脆的摇头。
晚上聂博钊回来,一闻着香气就说:“天啦,好久没吃过手擀粉了。”
“嗯,你又给放回来了,怎么样,最近工作顺利吗?”
7月份有英美元首秘密访问共和国后,中苏局势一下缓和了不少,石油业也给上面重视了起来。
但同时,因为从各方面混进来的英美旅行者不少,边疆也进了好多,所以聂博钊的研究室直接给全方位封闭了,虽然住的近,但最近真是很少回家。
平常的饭菜都是在实验室随便解决,聂工偶尔不回家吃一顿,真的着不住了。
胖乎乎的洋芋粉,柔软筋道,配上羊肉和炸过再炖的土豆,那叫一个好吃,不过前几年农场里的洋芋产量不高,就洋芋本身都不够吃,谁还舍得拿它做粉呀。
只有今年,洋芋大丰收,农场家家都有几十斤的手擀粉。
“爸,今天小红也在,你不能打我喔。”二蛋今天可勤快了,他爸才一进门,立刻热水就打过来了。
外面寒风呼呼的刮着,快过年了,看天色,肯定又要下雪嘛。
“一看你就是又没考好。”
“老师还说二蛋的脑子里装的全是浆糊,还说他的小脑瓜是猪头。”三蛋最近老往学校跑,踮着脚尖儿,站在窗子下面看俩哥哥怎么上课。
而老师对于二蛋的骂法,那叫一个层出不穷。自幼是好学生的陈丽娜和聂博钊都完全想不通,二蛋这基因,是从哪里突变的。
“行了,不要抱爸爸的脚,不不,也不要脱爸爸的袜子,二蛋,好吧,谢谢你给爸爸提的拖鞋,但是,这些事儿是改变不了一个结果的,爸问你,最终考了多少分?”
在两个双百面前,没人敢说话。
陈丽娜端了一大盆热腾腾的黄焖羊肉就进客厅了:“行了,二蛋去给咱们抱碗,考的少就多干点儿,要没眼泪,记得到厨房里了往眼睛上抹一点儿,你爸今晚就不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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