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苑里,云姨娘已被姜氏晾在偏房好半天,早就没了耐心。
正欲找个借口离去,一向稳重的姚妈妈疾步上前,姚妈妈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云姨娘脸色大变,蹭地一下起身,“顶撞了老太太?”
“是,说是叫老太太罚在堂前跪着。”
姚妈妈皱眉,这二姑娘平时在自家院子里是娇蛮了些,但从来不敢在老太太面前造次,也不知这回为的何事。
云姨娘更是吓得腿软,匆匆就往寿安堂赶。
安妈妈客客气气地朝她笑了笑,“老太太最见不惯自家姐妹不合,今日被气狠,也是乏了,说是云小娘来,也不见的。”
云姨娘还没进门变被挡了回去,瞠目结舌地问:“姐妹不合?”
不是说得罪了老太太,哪里又冒出个姐妹不合的罪名?
安妈妈皮笑肉不笑的答:“老太太心疼五姑娘,常叫她到跟前来,今儿个发觉她手腕受了伤。”
云姨娘嘴角一僵,不敢再问,安妈妈这话,想是老太太让她说的,那老太太的意思,不是敲打她这个姨娘是什么?
云姨娘脸色难堪的回了洗春苑,一路气到心肝儿发颤。
这老太太,怎么就一时兴起注意起了五丫头?
付茗颂还不知老太太叫付姝妍进去是罚了她,才刚将遮月送过来的药饮下,蜜饯都来不及放进嘴里,便听门外姚妈妈来请她的声音。
待付茗颂一路提心吊胆去了云姨娘屋里,本以为又是一顿刁难,谁知今日云姨娘那张脸暖和的跟春日的花儿似的,朝付茗颂暖融融的笑着。
“快坐下。”云姨娘笑道。
付茗颂迟疑一瞬,就见丫鬟搬了木墩过来。
“我听说妍儿那丫头,今日拉你去见老太太了?”
付茗颂抬头,琢磨着措辞道:“二姐姐担忧父亲,难免心中焦急难安。”
“但她再着急,也不该拽着你到你祖母跟前,实在不稳重。”云姨娘摇头,又道:“外头风大,喝口茶暖暖身子。”
付茗颂惊地背脊都下意识挺直了,抬眸看云姨娘,抿了抿唇,等她接着说。
云姨娘又笑笑,“茗儿,这么些年,我可曾亏待过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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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在屋里听丫鬟打听的消息,端庄的眉头挑高一寸,“因为五丫头?”
“是,奴婢听说,是二姑娘对五姑娘举止粗鲁,碍了老太太的眼,这会儿云小娘回了院子,五姑娘正在云小娘屋里呢。”
姜氏忍住翻白眼的举动,却没忍住嗤笑一声。
这个云氏,除了会拿五丫头开刀,还会些什么。
若是平日,姜氏定要笑上两句,她一贯瞧不上云姨娘。可今儿府里遇了大事,付严栢被带走还未回府,她实在没那个心思操心洗春苑的事儿。
付家就这么表面风平浪静,实则人心惶惶的过了三两日。
这几日姜氏差人打听消息,又刚哄好付姝云那丫头,正头疼地倚在榻上,眼还没闭,就听外头一阵吵闹。
“夫人,夫人!老爷回了,正在前厅呢!”门外小丫鬟满脸欢喜地一路小跑进来。
姜氏抬眸,连忙起身过去,“回了?”
“回了,回了!”丫鬟高兴道。
姜氏顾不上别的,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一身,便匆匆往前厅赶。
此时,周贤正背手在身后,吃了付家一盏茶才道:“此番查伍成河贪腐一案,牵连俞州多名官员,若是没有付大人,恐怕本官也是难办啊。”
付严栢一听,忙躬身道:“不敢,不敢,承蒙大人不嫌弃。”
周贤抚须笑了两声,圣上口谕,他哪敢嫌弃。
“今日得空,付大人同家人小聚一番,我也趁此同沈大人祥禀此事。”
付严栢一愣,做了个请的姿势,待周贤身影消失,他脸色才陡然一缓。
这周贤乃大理石少卿,提到沈大人,话语间的恭敬连付严栢都听得出来,不知他家东苑究竟供了哪一尊佛。
——
许是打定主意不日回京,闻恕这几日没闲着,乘马车将俞州几处灾民繁多的地儿走了个七七八八,每日回到屋里脸都是黑的,元禄也不大敢招惹他。
今日因周贤有事要禀,这才一整日都留在付家。
元禄推门进来,“皇上,周大人到了。”
男人补了最后一笔,收狼毫,稍一颔首,周贤便低头上前。
“老臣参——”
“说要事。”他极其不耐道。
“……是,经受伍成河修筑堤坝一事,凡有贪取官银者,微臣已将名记录在册,只是,徐壑已死,若是往下深究,怕牵扯过大,臣难以定夺。”
话落,窗外一阵风吹进来,将书案上七零八落的白纸吹地满地跑。
周贤好奇地偷瞄了一眼脚边的纸,上头赫然一个宋字,叫人摸不清头脑。
“此事既已交由你办,如何定夺不下?旁的细末不必再报,给朕查到头,哪怕是查到皇家,也照查不误。”
闻恕语气淡淡,却听得周贤一脑门汗。
“是,是,不扰皇上歇息,微臣告退。”
说着,周贤就小碎步似的往后退,却又被喊住,这一惊一乍的,他这颗老心脏着实有些受不住。
闻恕手中把玩着价值不菲的红玉,道:“付严栢协助查案有功,明日起任从五品奉训大夫,俞州事毕,启程赴京任职。”
周贤半天回过神,这是……宣旨了?
“皇上,那付严栢此次虽协助有功,可此人胆小怕事,为人圆滑,怕不是——”
“咳——咳——”元禄捂嘴咳了两声,“哟,俞州风大,老奴呛着了。”
周贤一顿,看了看元禄,又看了看座上的男子,顿时明白过来,“是,微臣领旨。”
待出了屋门,周贤满脸疑惑,拉着元禄就问:“那付严栢什么来头?虽说这奉训大夫是个闲官,品级与他那长史一职差的也不大,可京中的闲官,可不是谁都能当啊?”
元禄扯回自个儿的衣袖,笑了声,“皇上心中自有定夺,说不准,回了京周大人便有答案了。”
周贤被元禄这虚头巴脑地说了一通,拍了拍脑门,更好奇了!
翌日,周贤背手站在付家大堂,一本正经的宣了皇上口谕,可谓天上掉馅饼,所有人都被砸得回不了神。
唯有对一切心知肚明的老太太很快反应过来赶忙跪下,其余众人才跟着接二连三跪下。
付严栢颤着声儿,“臣、臣接旨!谢皇上圣恩!”
周贤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两眼付严栢,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留付家老小阖家欢乐去了。
付严栢回头将老太太扶起来,“母亲,咱们付家,要赴京了?”
姜氏也惊讶的回不了神,“这可是真的,没想这回,我们是因祸得福!”
老太太心中也是讶异,但她讶异的并非付严栢调任京城一事,而是这调任的旨意如此之快,虽只是皇上口谕,但要从遥遥京城将口谕送到俞州,也是要提前几日方可得的。
前几日,俞州刺史还没死呢!
老太太眯了眯眼,看来东苑那位官大人,真的是了不得,动作竟这样快。
他所求为何,当真只是一个五丫头?
付严栢送老太太回寿安堂的路上,几次见老太太欲言又止,好容易到了屋里,他才问,“母亲可是有话要说?”
老太太提了一口气,又摇摇头叹气,这么一来一回好几次,才将上回在东苑的事三两句交代。
付严栢一下没反应过来,忽然瞪直了眼,一张嘴险些将自个儿呛到,“五、五丫头?母亲的意思是,我这回调任京城,是因为五丫头?”
作为一家主君,付严栢难免接受不了自己升迁调任竟是因为家中女眷,心下复杂的不知说什么是好。
老太太见他愣在那儿,拄着拐杖坐下,“也不是坏事儿,自古以来,姑娘们的婚事本该就以家族兴衰为主,五丫头若能得一桩好亲事,哪怕是为妾,也是福分。”
付严栢回过神来,沉吟片刻,“母亲说的是。”
“你这个当父亲的,也得有个当父亲的样儿,莫要委屈了那丫头,也少让旁人说闲话。”老太太又说。
付严栢忙点头,“儿子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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