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槐听到太子横的询问,叹道:“太子你推荐叶巡为叶郡守,虽然比寡人直接让景奉担任叶郡守要好得多,但是,太子你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太子横立即问道:“什么问题?”
“那就是叶巡出身叶公一脉,虽然是旁支,但他终究是叶公的族人。”
太子横一怔,心中若有所思。
此时,熊槐看着太子横,语重心长的道:“太子,身为一国之君,在用人上,有一个重要的原则,那就是一地主官不能是本地人。
亲亲相隐,举手之劳,这本是人之常情,难以避免。就像宋太子贞来楚,而寡人不得不见一样,就像魏国使者来楚,而太子你也不得不一样,就像旺财与他人立下同样功勋,虽然赏赐一样,但寡人会优先提拔旺财一样。
这都是人之常情,谁也无法免俗,寡人是这样,太子你也是这样,那叶巡也会如此。”
太子横一怔,看着熊槐道:“所以父王拒绝叶巡出任叶郡守,就因为他是叶公族人。”
“不错。”熊槐点了点头:“当初沈公有救国之功,又主动辞去令尹司马一职,受封于叶,至今也有二百多年。
二百多年来,叶公一脉在叶地繁衍,势力庞大,根深蒂固。虽然寡人已经将叶公转为食邑封君,并牵叶公于都城,并该叶地为叶郡。
但叶公一脉在叶地的势力,依旧庞大。如今叶郡之中,除了郡守、郡丞、郡尉这三人不是叶公的人,剩下的各县县尹、县丞、县尉等有近三成自叶公一脉,其他的官员,将近一半是叶公一脉的族人,而剩下的那些官员中,还有大半是昔日叶公的门客下属。”
说着,熊槐看着太子横道:“若是寡人用叶巡为叶郡守,那太子以为,叶郡会听寡人的,还是会听叶巡的,或者还是会听叶公的。”
太子横一听,心中一紧,连忙摇头道:“父王,不会的,叶巡忠义,而且品行高洁,他是万万做不出这种欺君之举的。”
熊槐摇头道:“太子,这就是寡人说你距离成为一个合格的楚王,还差那么一点点的原因所在。
身为一国之君,制人而不制于人。任用臣子,在于其不能欺,而不在于其不欺。
昔日,子产治郑,民不能欺;子贱治单父,民不忍欺;西门豹治邺,民不敢欺。这些都是臣子的治理之道,明、德、威得其一便可治理一地。
但君王不同,身为君王,你必须威德并重,而且还要道法术并行。如此才能让群臣不能欺,不敢欺,不忍欺。
而君王让群臣不能欺,与子产的明察秋毫目光如炬又不同,因为天下太大,以君王之渺渺之身,根本就看不到千里之外,甚至百里之外。
所以,君王的不能欺,乃是从道与法上,从根本上杜绝群臣能欺骗君王的可能。
一个合格的君王,当以道法为主,施之于天下,是群臣百姓能欺,再辅之以威术,使群臣百姓不敢欺,最后树立自己的德行,如此,天下才能大治。”
说到这,熊槐看着太子横笑道:“太子,现在你还认为可以让叶巡出任叶郡守吗?”
太子横闻言,沉吟了一阵,然后拜道:“父王英明,儿臣不及也。”
······
就在熊槐在宫中传授太子横君王之道的时候,随着群臣离开王宫,刚刚朝议中,楚王拒绝太子横的提议,与太子横发生矛盾事情,也开始在寿春上层悄然传播。
此时,龙舒君得到楚王和太子横再次闹矛盾的消息,顿时哈哈大笑:“善,大善,这是楚王与太子第几次发生矛盾冲突了。
频频发生矛盾,屡屡遭到训斥,数次被禁足思过,即便是普通人,也会心有不满怨恨,更何况是监国已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呢。
现在虽然太子还未明显表现出对大王的不满,但,想来,太子心中不满,已经快堆满心胸了吧!”
说着,龙舒君喜道:“现在,我可以去见太子了。”
翌日。
龙舒君估算着太子横处理完公务返回太子府的时间,然后戴着斗笠,背着鱼篓,拿着鱼竿,赤着脚,一副渔夫打扮就出了门。
接着,龙舒君在太子横回府的必经之道停下,放下鱼篓,双手吃力的抱起一条硕大的鲤鱼,吆喝:“卖鱼了,卖神奇的大鲤鱼,历经天变、地变而不死大鲤鱼。
一千金,只要一千金,就可以买下这条神奇的大鲤鱼。”
路上的行人一听有人卖价值千金的大鲤鱼,纷纷聚集过来。
“嗬,好大的鲤鱼,真是世之少见。”
“这鲤鱼大归大,但要卖一千金,这也太夸张了吧!”
“是啊,一千金买一条大鲤鱼,谁会买,除非那人有脑疾。”
“···”
就在人群的议论中,大量的路人聚集过来,很快,道路为之不通。
此时,太子横在宫中处理完国事,返回太子府,途径此地,道阻不通,马车便停了下来。
马车中,太子横见车停下,立即问道:“出了何事?为何停车?”
车外,为太子横驾车的潘君立即应道:“回太子,前方百姓汇聚,阻塞了道路,臣已经派人去疏通道路,还请太子稍候。”
顿了顿,潘君又禀报到:“太子,刚刚前方出了一个妄人,手持一条四十六斤的大鲤鱼,说是鲤鱼经过了天变地变,只要再经过人变,就能化而为龙的神奇鲤鱼,并口口声声的叫卖千金。
百姓愚钝,纷纷围观,因人群甚众,我们的士卒难以驱散。
还请太子稍后,臣已经派人去请司败了。”
车中,太子横一听天变地变一说,立即想起不久前他在大江之上遇到的那位大贤。
想到这,太子横浑身一震,立即吩咐到:“潘君,快,打出孤的旗号,孤要亲自去见那位卖鱼者。”
不久,太子横在一众亲卫的护卫下,来到龙舒君面前。
此时,太子横看着面前的渔夫,见他这一身打扮与昔日江上所见的大贤一样,心下大喜。
虽然此时看着面前的黑瘦的渔夫,见其容貌似乎有些眼熟,但却也以为是上次一面之缘的缘故,并没有将面前之人与昔日有过数面之缘,且白净发福的龙舒君联系在一起。
于是,太子横走向前去,笑着拱手问道:“敢问先生,这鱼可值千金?”
龙舒君见太子来,立即拱手应道:“值,鲤鱼虽然寻常,但这条鲤鱼可是接连渡过了天变及地变的神鱼,非寻常鲤鱼可比。
在下以千金卖之,亏了,亏了!”
太子横听着这熟悉的话,熟悉的声音,已经确认面前的渔夫,便是自己之前在江上遇到的那个修治《伏羲易》的大贤。
接着,太子横又想起这几年来接连发生的巨大变化···
于是,太子横立即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以两千金买下这条历经天变地变的神鱼,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卖?”
龙舒君一听,心中一振,连忙将鲤鱼献上:“太子厚恩,在下当然愿意。”
太子横见大贤应下,立即开口道:“在下愿闻先生天变、地变之语,不知可得闻否!”
龙舒君见太子出言招揽,立即笑着行礼道:“粗薄之言,能闻于太子之耳,这是在下的荣幸。”
太子横见大贤接受招揽,大喜,而后与龙舒君同车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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