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给他一巴掌，比上一次力气还要大，还要狠。
我甚至看到，他的脸挨到我抽出的巴掌时，瞬间产生了挤压变形。
这次他懵逼了，可能没想到我真的敢出手。
从进到房间，我自始没说一句话，这应该让他以为我在怕他。但两个耳光作为见面礼送上后，他似乎明白，此时应该拿出一个怎样的态度才是对的。
何处长抬手在嘴角擦了一把溢出的血迹，用错愕的神色看着我不再说话。
“知道为什么要打你嘛？”我淡然的看着他：“打你，不是因为你看不起我。而是因为你骂了她。”
说着，我回头看了一眼露露。
露露整个人一震，而何处长更加错愕。他显然不能明白，为了一个出来卖的小妹，我会对他大打出手。
“你、她？她是你的什么人？”
何处长嘴唇哆哆嗦嗦问了一句，显然还是误会了我。
他可能觉得，露露是我的人，而他动了我的人，才导致我下了重手。
这王八蛋的思想，看来永远也升华不了，只能滑向败类的群体了。
看到露露受辱，我确实很激动。
但我的激动，只是出于对露露的出身，以及她被迫从事这个所担负的生活压力，而产生的同情和怜惜。
虽然我不是很确切知道她的身世，但小幺给我大体说过。只是我听到的那些，已经让我不可避免的对她同情了。
小幺说，露露出生在定川县下面的一个小村落里。
那里闭塞，贫穷，落伍而不知进取。
人对自己的出身，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在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刹接受现实。
这没什么不对，也没必要抱怨。
没有高贵的出身，只要安心接受就好。
露露就是这样，她接受她的出身，接受她的生活和贫苦。
她曾跟小幺说过，说她在没出来之前，她只想好好的找个平凡人嫁了，然后给人家生孩子过日子。
只是这么低的要求了，难道她还有错么？
不，生活依然不肯放过她。
在她家里，她还有个哥哥。可惜他的这个哥哥，不但不能给他提供保护，还要把她拖进悲哀的泥潭。
露露的哥哥是个弱智，而她的父母也只是平凡到最底层的平凡人。
他们只有一个最朴素的愿望，就是给儿子娶上一房媳妇，把他们家的香火延续下去。
这本没有错，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这就是真实的生活。
可是，他们的家里很穷，更何况他们的儿子还是个弱智。他们没钱也没有能力给儿子找到合适的媳妇。
由此，他们把注意打到了露露的身上。
据说，在他们的邻村，也有个这样的家庭。他们首先找到露露家，提出愿意用他们家的女儿换露露国门。
这种现象，有一种明确的说法，叫换婚。
就是自己家的儿子娶不上老婆，就用两家的女儿互换，分别去给两个家庭延续香火。
这种事古已有之，但放到现今社会，是多么可笑，多么可悲，多么愚昧的一件事？
但露露的父母，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同意了。根本就不需要征求露露本人的意见。
然而那年，露露才刚刚年满十七岁。
她哭过，闹过，还来的，只是父母的一顿毒打。
露露说，她对生活原本就没有太高的奢求。但只是想找个正常点的人嫁了，过一辈子平淡的愿望也实现不了。
她无奈的答应了，但她的答应只是在骗取她父母的信任。
就在换婚的当天晚上，她跑了。
她不想跟一个连话都说不全的智障在一起，她不想给这样的人生孩子。
但她跑出来一看，她连起码谋生的本领也没有，然后她就去做了一阵子苦工。
但那份苦工她也不能长久的做下去。
因为在她逃跑的当天晚上，对方就把女儿给要了回去。
露露的父母就让人给她带话，说只要她不回去，她的妈妈就上吊自杀。
从小就知道心疼父母的露露从新回到了家里。
她哀求父母，不要让她再去嫁给一个傻子。但她父母告诉她，她如果不同意去换婚，就给家里去挣钱。三年内拿回二十万，给她哥哥娶上老婆。否则，她还是要走换婚这条路。
露露答应了父母的要求，她觉得她有的是力气，她完全可以凭着她拼命的做工，去给家里挣到那些钱。
结果，在她拼命做工几次昏倒后，她意识到，即便她真的把命赔上，可能也攒不够二十万。
她当时有点绝望，就在生无可恋之时，有人拐带了她，把她领到了这条路上来。
小幺跟我透露过，说自从认识了露露，她从来不舍的乱花一分钱。
她不舍的卖衣服，从来不会吃好东西。连一次零食也没买过，她要把所有赚到的钱，全部积攒起来，然后帮她的哥哥买上一个媳妇。
这个发生在露露身上的故事，一点也不新奇。
是一场悲催到极端的闹剧。
包括露露本身的想法也是害人不利己。
她只想赚到钱，帮她哥哥买上一房媳妇。难道她就没想过，被她用钱买来的嫂子，就不是一个彻底的受害者么？
在这件事上，露露并不高尚，也算不上卑劣。
我几乎无法分辨她做的是不是正确。
我只是对她的遭遇产生了同情，然后不想让她在人格上受到歧视。
露露也会自卑，她不能听到婊砸贱人之类的话，只要有人对她说这个，她就会感觉受到了最大的伤害。这比和她做那件事，还要让她感到难堪。
而我，又恰恰不能看到女人流泪。
就在看到她被何处长骂的两眼水雾时，我出手打在了何处长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
其实我并没有为露露出头的心思，我只想让何处长知道，只要是个人，就会有尊严。
不管平时他有多依仗权势，也不管他对人如何跋扈，至少不能随便践踏别人的尊严。
但只是这，他还把我误会成了露露的什么人，这特么都龌龊到什么地步了。
我眼睛直盯着何处长，朝他靠近一步。
何处长两眼惊恐的看着我：“你、你想干什么？”
哼，我冷哼一声。
看到没有，像这样的人，一定没什么骨气。
他在台上吃了一辈子不劳而获的锦衣玉食，到头可能最先出卖国家的，就是他这种人。两个嘴巴就怕成这副鸟样，还能指望他为国，为民作出什么担当嘛？
我冷眼看着他，淡然的说：“我不想干什么。现在我只想告诉你一个道理。”
“道理？你、你有什么道理？”何处长一怔，带动着满肠肥油的臃肿肚子，连连颤动两下。
“首先我告诉你，身后这个女孩子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为了她打你，就是一种道理。”我淡然的说。
“这、这算什么道理。”
何处长在职位上待惯了，又是个脸皮极厚，不是，他根本就没皮没脸。
他现在对我的说辞，还是有一句就问一句的毛病，就是对他没脸没皮的证明。
我呵呵轻笑两声，看着何处长那张欠揍的脸，说：“我来问你，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是怎么出来的？生命不该是平等的么？就像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能拥有现在的地位和条件，不是你自己拼出来的吧？”
“你、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能走到今天，一定会有人在背后推你。可能是你的上辈给你的福荫，可能你有很硬的后台。是不是？”
何处长脸上一紧，接着下意识点点头。对他有后台的事，他没避讳，甚至有点得意。
我看着他咬了咬牙：“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值得得意的。不靠个人奋斗，像个寄生虫一样活着，你觉得能对得起谁？”
何处长怔了下：“我干嘛要奋斗，我不奋斗都这样了，你想让我对的起谁？”
这简直就是个混蛋，给他探讨生命的意义，本来就是浪费生命。
我苦笑一下，抬手指着他的鼻子：“你特么从来也没体会过生活的不易，我没什么跟你好说的。我只想告诉你，以后别特么瞧不起人。像这个女孩子，她跟你不一样。”
说到这里，我心头再次窜起一股火。
“你可以没道德，没良知，没良心。因为你有后台。但她只是为了活出点人样子来，就已经拼尽了全力。而她即便拼尽了全力，所得到的，也仍然是所看不起的。而你知不知道，就是你平时看不起，看不上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了他们的毕生梦想。”
“你从来不会知道真正底层的人在怎么活。他们有些人已经困苦到不挣扎就会死的地步，你特么还有脸看不起他们。”
我说的这些不一定完全正确，在气头上，只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但何处长只是怔怔的看着我，看来，他真的不懂我说的这些。这些贫苦的事，离他确实是太远了。
而在我后面站着的小幺，还有露露，已经在默默的哽咽。
我突然感到自己有点傻。
这是干嘛啊？
我为什么要跟这个混蛋费这些口舌？
“算了。”我对何处长摆了一下手：“以上那些你不懂就算了，咱们还是说点正事吧。刚才呢，他们给你拍了几张照片。他们拍这玩意的技术很专业，角度好，也会很清晰。所以呢，我想，在渝源那边，应该会有人感兴趣，对不对？”
听我说到这里，一直有点发懵的何处长一下惊醒。
他满脸涨红，瞪眼看着我，那样子似乎还想摆谱。
然而，看我没有一丝退让的痕迹，他接着软下来：“林阳，何必把事搞得这么僵呢。把那些东西删掉，你要什么对我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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