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索苏伦诛杀赤衣童子,夺其拂尘,或可说是在万不得已之下,此番凤五出言请求之下,索苏伦仍将青衣童子,分明公然与凤五对抗。
广玄生等阵中修士齐皆一惊,心中暗道:“莫非索大修已有与凤五斗法之志?”
这念头若是在索苏伦诛杀二童之前生出,那可是荒谬之极。那凤五不仅是火凤弟子,其平日所交之士,皆是绿龙神执等诸般大能,更有人声称凤五之能,并不亚于十二神执了。
因此索苏伦若想与凤五斗法,不光他人瞧来极其可笑,谅索苏伦也断然不会如此荒唐。
但索苏伦杀二童,夺其宝,诸修心中便渐渐觉得,任那凤五怎样大能,索苏伦也未必就不能与其一斗。
索苏伦既诛青衣童子,立时收了拂尘,身子一转,便回到大天罗阵中,索苏伦再有怎样的志向,怎样的修为,若弃此阵而不为,则实为不智,愚夫而不为。
那阵中一直是有索苏伦的虚识主控,唯在刚才与赤衣童子斗法之时,故意隐去虚识,以惑对手,此刻索苏伦既然归阵,就立时将虚识收起。
而意识到索苏伦刚才一直分出虚识与二童斗法,诸修心中又多了一份希望来,皆在忖道:“虚识既分,怎样也减弱修为不少,但将二童轻松击杀,如今全力来战凤五,又有这阵法为助,又怎无一战之力?”
索苏伦这边刚刚转进阵中,凤五已在面前了,刚才索苏伦若是稍有犹豫,此刻必然被凤五截杀于阵外。
诸修在阵中既见凤五,一时心跳得厉害,心中明明不敢去瞧,却忍不住还是抬头去看。
那凤五负手立在云端上,面色不喜不怒,刚才请求索苏伦手下留情时,其声音中或略现急切,此刻既知弟子已殒,无可挽回,此修心境刹时如镜之平,如水之清,怎能现出一丝火气来。
而观其神色之从容,又哪里像是为两位弟子复仇而来,倒像是闲来观景,访朋问友。天地间一逍遥散人罢了。
凤五缓缓抬头,向阵中索苏伦瞧去,阵中修士千万,那凤五目中,也唯有索苏伦罢了。
索苏伦此刻并不曾运转阵法,因此从阵外瞧来,亦可一览无余。索苏伦既见凤五目光转来,亦将目光抬起,两道目光于空中接触,诸修只当必定是杀气冲天,哪知二人却齐齐露出一丝笑意。
索苏伦笑道:“凤五道友,你我又见面了。”自然不提刚才诛杀二童之事。
凤五笑道:“三日不见,如隔一世,道友进境之速,令人惊讶。”当初栖凤岭下数百修士,索苏伦又一味低调,哪知仍被此人记住了,而索苏伦进境之速,别说凤五,就算火凤在场,只怕也要动容了。
索苏伦道:“当初只恨境界低微,无颜越众而出,以求一唔。如今事易时移,或可拜见足下。”胸中豪情,已是难以抑制了。
凤五叹道:“我本以为世间大能,唯苍穹子而已,哪知又多了位道友,道友来历,我竟窥之不得,若肯相告,感激不尽。”
索苏伦笑道:“道友心法双修,来历甚奇,却不知能否相告。”
他只当此言一出,定然令凤五无话可说,哪知凤五毫不犹豫,便道:“在下本是青龙座下一名侍童,只因那黑龙被囚居莲池,心情郁郁,在下与黑龙神君坐谈三日,以解神君愁怀。就此犯下天条,被打入轮回,其后虽返仙庭,终难得青龙神君体谅,幸好火凤神君垂怜,这才投效门下。因此在下实为青龙弃徒是也。”
索苏伦怎料凤五公然道出来历,绝无避讳,心中惊讶之余,亦不免生出惶恐。他知凤五既然肯道出来历,则心中必然生出杀心,今日在场修士,只怕无一人可活了。
不想因自己要一逞才智,竟连累得阵中诸修,也同时陷于死地,自己今日若有差池,岂不是误了许多修士,那凤五轻轻一言,就好似将千岳之山压在索苏伦肩头,此人才智,的是怕人。
索苏伦皱眉道:“道友此刻既为火凤弟子,却自称青龙弃徒,却置火凤于何地?道友公然欺师灭祖,索某愚钝,着实想不明白。”此话反守为攻,也算是略略搬回一局。
凤五道:“道友要问我的出身,凤五不肯隐瞒,何况凤五当初投效火凤神君之时,早就言明在先,只需青龙神君召唤,凤五必然不顾而去。因此凤五便学火凤神技,亦不敢忘了来历,只好穷尽三百年时日,将两大心法兼修于一身,虽误修行不少,亦不后悔。凤五此身虽在凰岭,其心永向青龙。”
索苏伦饶是世之枭雄,见凤五坦荡如此,也是心折。由不得一揖道:“凤五道友胸怀磊落,愧煞世人。在下原本仙庭中人,那魔界魁神,便是我的根本。”
需知修士斗法,斗的不仅仅是境界修为,亦要一斗胸中之气,无论哪样弱了一分,便会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索苏伦坦陈来历,分明亦存了将对手诛杀的念头。这份决心,端的不是那么容易下的。
凤五缓缓点头,竟不曾露出丝毫惊讶之色来,道:“前者凤七有摭天大旗在手,犹被诛杀。当时便知魔君已在仙庭,魔君既在仙庭,则那位苍穹子道友的名讳,几可呼之欲出了。”
索苏伦冷冷的道:“道友,那三个字你存在心中也就罢了,若肯念将出来,索某满腔热血,尽数洒在此间。”
此言一出,阵中诸修皆是动容,诸修只知苍穹子与索苏伦交情极好,哪知二人已到了生死与共的境地,那索苏伦便为了瞒过苍穹子来历,便要与凤五舍身一搏了。
凤五惊讶之极,道:“魔修势不两立,不想二位交情若此,那位苍穹子看来不仅修为玄承无双,更可得人了,凤五恨不得此身一分为二,以便与二位谈兵。”
索苏伦淡淡的道:“欲见苍穹,有何难哉,只需破了此阵,诛我项上首级,自然便见着了。”
凤五微微一笑道:“此诚为在下之愿也。”
此话说出之后,天地间忽的红云密布,热风袭人,但诸修身上虽暖,心中却冷如万年玄冰,此战不光可决定凤五索苏伦生死,满城修士性命,尽在其中。
而观索苏伦与凤五这番对答,索苏伦固然是针锋相对,不肯退让,但若论胸襟气度,仍是弱了凤五三分。这也是双方境界修为差距所致,实非人力才智可及。
这时索苏伦将手中阵旗挥动,阵中风云突破,将诸修尽连同自身尽数掩去了,凤五凝目瞧去,面前清风漠漠,黑云压城,阵中玄机,又怎能窥得一分。
凤五观阵良久,忽的笑道:“大天罗阵法虽是奇妙,凤五愿以七步破阵,若多了一步,便甘拜下风。”
话音未落,那凤五便向踏了一步,只此一步,就已闯进阵中去了,此修破阵之志,由此可见一斑。
见凤五这么快就闯进阵来,索苏伦也是一惊,急将手中阵旗挥动,凤五立足之处立时天雷滚滚,那道道天雷密织如网,凤五稍有不慎,立时便会粉身碎骨了。
凤五淡淡的道:“便是紫龙在此,又能如何?”随手将大袍一展,空中天雷竟消失无踪,同时抬步便行,已转出震位,踏定泽位了。
大天罗阵法转变之时,本是毫无破绽,但凤五料敌在先,破雷有术,不等震位完全显露,就离震而震泽位,就此打乱阵法,索苏伦法旨刚出,怎好立时变化,只能任由凤五站住泽位。
就见凤五伸手便向此位阵旗抢去,此旗若被凤五夺去,则此阵便与索苏伦与凤五共有了,又谈何以阵法御敌。
幸好索苏伦对此阵痛下苦功,于阵法变化,亦是了如指掌,当机立断,自身便离了阵法核心,抢先亦来泽位,如今阵法核心随之转化,而此阵之主旗,就转为自已手中那根了。
凤五道:“索兄大才。”
他虽与索苏伦同在泽位,却是一主一宾,正所谓强宾难压弱主,自身反陷于绝大危机之中,因此足下再起红云,复转巽位,再转离位,如此已是行了四步了。
索苏伦见凤五已入离位,正想施法,忽的心中一凛,暗叫道:“不好,离位主火。此修本修成五狱凤火,在离位之中,谁也强不过他了,我若以天火烧他,岂不是可笑之极。”
心中忽的明白,那凤五之所以对破阵此有极大信心,便是因天下阵法中的离位之火,怎样也强不过凤火去,故而这世间阵法,绝难困住火凤弟子。
那阵法虽强,但仍需禀五行天道,可在离位之中,凤五便是天道,因此一旦占定离位,这阵法如何周转?
忽觉手中阵旗光华黯淡,索苏伦心中陡然一沉,原来那阵法核心已然移位,此阵之主人,已换了凤五,自己反被困在阵中。索苏伦迫不得已,急急将阵旗一收,刹那间云散风收,大天罗阵法已不复存在了。
凤五本说要以七步破阵,索苏伦先前还道他狂妄,哪知自他闯阵而入,到逼得索苏伦自收阵法,也就堪堪四步罢了。凤五之能,竟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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