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霍清珏所见,温宴礼左手揽着宋蜜的肩膀,右手还牵着她的右手。
一般情况下,要么揽肩而行,要么牵手而行,但是经历了这一个月的担惊受怕,即便是这样两只手都牢牢抓着她,他仍然觉得远远不够!
温宴礼本来是想抱着她走的,她却不让。
结果这个时候,她突然就这么从他怀里挣脱了出去。
原本紧紧箍着她的手臂猝不及防地落了空,透进了风。
心也跟着一空,温宴礼怔怔地看着她冲向了正向前栽倒的霍清珏,“霍清珏,你没事吧!”
宋蜜全然不知身后的男人望着她的一双长眸里已经起了风。
因为她看清了地上的血迹。
——霍清珏吐血了!
而她根本来不及扶住他。
霍清珏整个人就像被柴刀砍断的一截木头,轰然劈倒在地。
慌乱间,她头也没回地叫了一声,“哥哥,快叫救护车!”
“霍清珏,你怎么样?”宋蜜连忙蹲了下去,“你从医院里跑出来了?”
霍清珏却在朝她伸手,“蜜儿,是温先生……”
“别说话了!”宋蜜毫不犹豫地直接握住了他的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正在打电话跟急救中心的人说明情况的温宴礼当然看到了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双眸顿时被刺痛,心揪起,但他迅速压了下去,恰在此时,听到动静的叶昭和姜镇守快步走了进来。
温宴礼立即道:“帮忙!”
救护车上,医务人员直接给霍清珏戴上了氧气罩,不过他意识还是清醒的。
一路上他都抓着宋蜜的手。
紧跟着救护车后面的一辆车里,独坐于后排的温宴礼面色紧绷,眉心紧拧出一道清晰可见的细褶。
蜜儿一向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岂会不知!
可是刚刚他亲眼所见,她竟然紧张霍清珏到了这种程度!
从霍清珏吐血倒地以后,她回头看过自己一眼吗?
还有现在,她竟然撇下他,陪在了霍清珏身边。
脑子里忽然又跳出了他们手握着手的一幕,长眸深处掀起一片深浅变幻的暗潮,胸腔里一阵接一阵的发闷,温宴礼承认,他嫉妒了!
这一月,霍清珏终于让蜜儿对他刮目相看了!
两手五指不自觉地攥紧,蓄满了张力,而后克制着一点点松开,放松,恢复到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
一个多小时以后,最近一家三甲医院的加护病房里,霍清珏挂着盐水,睡着了。
稍坐了一会儿之后,宋蜜起身朝病房门口走过去。
一出来就看到了正在外面等着她的人,“哥哥。”
心头一软,宋蜜直接上前抱住了他,“我好累。”
感受着她的依赖,温宴礼心中的阴霾顿时消散无踪,只余一片心疼。
很快的,他伸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我带你回家!”
宋蜜应了声:“好!”
是真的回家。
回她锦州的那间公寓。
那里其实也不是她的家,却是他们第一次相互告白的地方。
他第一次在那里给她煲汤,做饭。
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每晚都一起睡在那间卧室里的床上。
那时候她背上伤了,只能趴着或者侧着身子睡,他常常因为她轻轻一动就醒了。
对他们来说,那里有太多美好的回忆。
夜色深沉,车子一路风驰电掣地朝锦州疾驰而去,宋蜜是真的累到了极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公寓里,他正抱着她进浴缸。
宋蜜一时有些茫然,左右看了看才明白置身何处,“哥哥是怎么进来的?”
男人低头亲在她额头上,“密码是我的生日。”
她便笑了,“我家哥哥真聪明!”
温宴礼将她的右手稍稍抬高,以免碰到水,刚刚给她脱衣服的时候他才看见她手腕上的那一圈圈红痕,最严重的地方已经破皮了,“你别动,我帮你洗。”
宋蜜便不动了,由着他一点点,仔仔细细地将她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然后是帮她擦干身子,将她抱回卧室,让她躺在床边边上,而他就坐在地板上,认认真真地给她吹干了一头长发。
等他自己也洗好澡吹干头发回到床上躺下来抱住她的时候,本来已经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的她突然间就醒了,“哥哥。”
“嗯?”温宴礼稍稍收紧了手臂,“我在这里!”
“哥哥不许胡思乱想。”
听了这话,温宴礼不由得身心俱震,原来她都知道。
知道他的嫉妒。
知道他的不情愿。
知道他的不甘心。
他嫉妒霍清珏这一个月能陪在她身边。
他不情愿她撇下自己守在霍清珏身边,哪怕霍清珏病势凶险!
他不甘心于她对霍清珏的另眼相看!
“蜜儿,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温宴礼埋首在她发间,深深嗅着她的发香,声音低沉,暗哑,仿佛有什么浓得化不开,“你是我一个人的!”
宋蜜只觉得眼皮沉重,如何都睁不开,“嗯,是你的!”
女人的声音低低的,嗡嗡的,仿佛呓语。
落在他耳朵里,熨烫着他的心!
如果不是怕她累着,心疼她,这个时候,他绝不会只是抱着她这么简单!
他想她都快想疯了!
这个时候,他只想将她占有,填满,跟她融为一体!
但是他必须克制。
克制住想狠狠要她的念头,也克制住内心深处的疯狂叫嚣。
不急!
来日方长,他们还有一辈子!
怀里,女人已经沉沉睡去,听着她均匀的呼吸,枕着她清幽的发香,不多时,他的身心都安定了下来,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
霍清珏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转头去看宋蜜还在不在。
结果,果然不在!
守在病床边的,是他的助理付中信,“霍总,您终于醒了!”
“您感觉怎么样?”
付中信连忙端了一杯水过来喂他。
喝完之后,他稍稍抬了抬手,对方会意之后连忙将床头摇到了一个最合适的高度。
稍作适应之后,他开口问道:“我睡了多久?”
“两天!”付中信回答。
霍清珏又问:“蜜儿来看过我吗?”
下意识地迟疑了数秒之后,付中信才据实回答,“没有。”
霍清珏的脸色顿时便凝住了。
——整整两天,蜜儿都没来看过他!
原来,只要温宴礼一出现,他的待遇就跟乔豫东没区别了!
温宴礼!
蜜儿,只是因为你和他更早认识吗?
他记得她说过——“春夏交替的苏莲托,悬崖公路,维苏威火山之怒。”
这让他如何甘心?
他不甘心!
见自己老板脸色不好,付中信下意识地就想转移话题,“董事长和夫人昨天下午来过。”
压下心头的妒恨,霍清珏很快说了句,“把这一个月以来,公司所有的情况详细地告诉我。”
付中信顿时精神一振,“是!”
半个多小时以后,付中信才停下来。
公事说完之后,还有一件私事。
尽管明知道老板心里有人了,这件事,付中信也不敢不报,“……恐怕董事长的意思,是想让您跟顾小姐……”
付中信只说了个半截话,但是霍清珏听懂了。
顾家这几年倒也算是冒得快的。
但,凭什么霍清誉可以娶到温言颜,他就只能娶一个顾家千金?
要知道,当初霍家下聘礼的时候,温言颜可是狮子大开口,直接索要万家集团百分之八的股份。
重点是,即便如此,霍正雄和周兰芳也给了!
那么,对这个顾小姐,他们又打算拿多少股份出来当聘礼呢?
对此,霍清珏并没有考虑多久。
嘴角旋开一个冷嘲的弧度,他暂且将心中的决定搁下,抬眼看住对方,问道:“之前让你准备的事,做最后的审查。”
言外之意,他要出手了!
付中信立即心领神会道:“是!”
温言颜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霍清珏接了,“大嫂。”
“呦,你醒了。”温言颜接着道:“看来我来得很是时候了。”
“你住在哪个病区哪间病房,我上来看看你。”
十多分钟之后,温言颜走了进来。
温言颜给他带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封盛芷突然肝衰竭,昨天夜里紧急住进了医院。
第二个,宋蜜到现在还没找过她。
霍清珏正好也有事跟她谈,是关于把这次的绑架事件推给霍清誉的事,“……大嫂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跟他离婚,看你自己。”
闻言,温言颜轻轻一笑,“离是早晚要离的,不过,现在他还有用!”
霍清珏不解,“?”
温言颜的道理很简单,“现在我们做什么事都可以借他的名义,把他推出去挡在前面,要是我现在就跟他离了婚,”
话说到这里,温言颜停下来笑了一下,“岂不是连个炮灰都没有了!”
霍清珏便没作声。
他这个时候提醒温言颜可以趁机跟霍清誉离婚,当然有他的目的。
因为不离婚,拿不到霍清誉名下一半的股份,温言颜就做不了万家集团的第二大股东。
而他,恰恰需要她以第二大持股人的身份给予他支持。
不过他也想过,这份所谓的“支持”,还是要真正捏在自己手里,才稳妥!
温言颜不知霍清珏心中所想,而她心里想的是,这个男人还真是爱宋蜜爱到了骨子里。
否则,又何必自导自演地遭这一趟罪,先是被藏獒咬了一口,跟着又险些连小命都折在逃跑的路上?!
爱到了这个份上,那是怎么样都想得到的吧!
这么想着,她便觉得今天她应该不会白跑这一趟,因为她不是空手来的。
她自认为带了一样好东西来给他。
——就看他肯不肯用了!
听完温言颜所说的话,霍清珏再次震惊了。
此刻,他的第一反应,就跟温夫人没了之后,温言颜第一次把他叫到病房里跟他说了那番话之后的反应,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这一次,温言颜是真的要对蜜儿下手。
或者说,让他对蜜儿下手!
霍清珏的脸色一变再变,却始终没作声。
“……你说,只要她上了瘾,还能离得开你吗?”温言颜又笑了,“这种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搞得到的!”
“之后你干脆带她出国,找最好的医生帮她戒!”温言颜接着说,“戒不掉也无所谓,虽说这种东西伤身,可是什么不伤身?”
“熬夜还伤身呢?失恋买醉也伤身!”
说到这里,温言颜又把话扯到了自己身上,“我明知道我妈被他们逼死,却不能替我妈报仇,日夜煎熬痛苦,难道就不伤身?”
见他半天没反应,温言颜直接走上前,从包里拿出一只装着东西的塑料袋放到了他手边,“这次的事情之后,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再跟她朝夕相处一个月吗?”
换句话说,从前以后,怕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到宋蜜耳边,更别说是这种“人间蒸发”式的掳劫和软禁了!
不得不说,温言颜深知他的软肋在哪里!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听说温宴礼答应给温云澜三个亿!才让温云澜悬崖勒马,留了宋蜜一条命!”
“三个亿呢!”温言颜嘲讽之极地轻嗤道,“哪怕温云澜骨子里就是个自私到极点的伪君子,看在钱的面子上,他也会消停一阵子。”
“最重要的是,宋蜜身边的人,一点也不好对付!”
温言颜临走之前最后对他说了一句,“得不到,就毁掉!”
等温言颜离开,房间里恢复了安静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清珏仍然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
双眼毫无焦距地目视前方。
直到付中信走到跟前来叫他,他都迟迟反应不过来,“霍总?”
……
帝都,圣薇亚医院。
宋蜜停在病房前,举手敲门。
很快的,她走进去,径直走到了封盛芷的病床前。
是封盛芷打电话叫她过来的。
却没想到,温宴礼也在。
最令她意外的是,封盛芷看着她的时候,竟然是一副格外和蔼可亲的样子。
更准确地说,封盛芷在对她笑,“宋蜜,好久不见!”
宋蜜极为自然地将目光投向了站在病床另一边的男人,一双琥铂色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地写着疑问——这是什么情况?
男人却只点了一下头。
其实宋蜜多少察觉到了,却不是不意外的。
——封盛芷这是,接受她了?
果然,封盛芷很快朝她伸出了手,“或者,我也跟阿礼一样,叫你蜜儿?”
宋蜜这才想起来,进门到现在她都还没有开口打招呼,于是将唇瓣一掀,“伯母,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她是不习惯的,却还是伸出手去,握住了对方的手,继而展颜一笑,“叫什么都没关系!”
封盛芷的手很凉。
“那就叫蜜儿。”封盛芷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眼角眉梢却始终带着笑意,看着她的目光也格外的柔和。
宋蜜突然就想到了几个月前,在陆之芝的画展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当时虽然只觉得这美妇人气质典雅,果然岁月从不败美人。
只不过,之后她们每一次见面都不愉快,这份最初的欣赏之情便也不复再得。
宋蜜正在快速地适应着眼前这番变化,还未作声,便见封盛芷转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阿礼,你还愣着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