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此刻的模样远比先前要无措多了。
如今外面除了水就是水,她除了呆在这艘船上,竟任何一个可以避开他的地方都没有了。
他自然知晓她是个怕水之人。
所以将与她见面的地方设在此处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那般喜欢避他,他倒是想知道,在这个地方,她还能避到哪里去。
“您究竟要做什么?”云黛低声嗫嚅道,这个时候却也没胆子硬气了。
要是他一怒之下将她投进了水里怎么办……
“你放心吧……”他语气微嘲,眼中只余下了一片冷寂,“你那日既斩钉截铁地说了两次不嫁我,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只是你我之间,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账需要算。”
云黛听他提到这话,亦是觉得有几分难堪。
“我……我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她早没有了那日激动的心绪,这时平静了下来,也没了底气,“我欠您的一条命,欠您帮我找到家人的恩情,我心中自然都记着呢。”
叶清隽却并未因她这些话而露出高兴的神色。
云黛原以为他还要与自己说什么,他却离开了她跟前。
云黛一时之间摸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敢再与他搭话。
她出了这间唯一能挡风的内室,绕着船观望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一个人影子。
待到天色暗沉的时候,云黛便听得外边一声“哗啦”水声,她见叶清隽并不理会,便出去瞧了瞧,发觉是个食盒。
那食盒干爽得很,却是有人专程送来船上。
半日一晃而过,云黛再傻也该明白了。
他这是存了心要将她困在这船上了。
她将食盒提进屋去,放在了桌上,放轻了步子去寻叶清隽,却见他竟躺在榻上歇了。
云黛正要唤他,却忽然发觉脚底有个硌人的东西。
她挪开了脚,瞧见了一只可怜的小玉兔蹲在脚踏上。
小玉兔之所以可怜,不仅仅是因为它被人丢在了地上,而且还有一根不知从哪里来的细细的链子套在了它脖子上。
云黛顺着细链望过去,瞧见那链条正拴在了床腿上。
不知为何,她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你不是想与我两清吗?”叶清隽忽然开了口。
云黛蓦地回过神来,发觉他仰在榻上,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睛。
“如今也正有一个机会。”
他与她道:“今日你在这船上报答了我,我便成全你日后做个清清白白的霁国公府千金。”
云黛鸦睫微颤,问道:“如何报答?”
叶清隽却缓缓说道:“令我满意,我满意了,自然就能放你离开。”
云黛怔了怔,愈发迟疑,“可若是……不满意呢?”
叶清隽闻言,却勾唇冷笑:“那你我就永远呆在这湖心,不必离开了。”
云黛秀眉颦起,低声道:“您该清楚,若是叫我母亲知道了,她定然不会放过您的……”
叶清隽道:“那就看你母亲有没有本事弄死我了。”
他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却正让她不知所措。
云黛闷坐了一会儿,腹中饥饿,想到方才那食盒中食物香甜,便忍不住出去用了些食物。
她迟疑了片刻,又觉他定然是不满那日她待他的态度,令他颜面无存,所以才有今日这么一出。
她暗暗放下自己一些别扭,想叫他去用膳,可他却压根不愿理会。
等到天漆黑的时候,夜风冷飒。
叶清隽道:“你若不想活到明日就去外面躺着,我明日便给你收尸去。”
“……我怎会不想活?”她心里委屈,可如今对着他半分也不敢表露。
叶清隽看都不看她一眼,“那就上榻睡了。”
他说完便又没了动静,却是背朝着她。
云黛怯怯地站了一会儿,想她从前也是与他睡过一张榻的,便轻手轻脚地爬了上去,又小心翼翼扯过一片被角将自己盖住。
夜里温度极凉,而她身后却正有着一股热源,令她酣睡到天亮。
至清晨醒来时,云黛都觉有些不可思议。
她是个认床的人,即便是在霁国公府,睡在了高床软枕上,前几夜她也未曾有过好眠。
可昨夜这榻又窄又挤,她反而睡得舒坦,真真是个怪异的事情。
她未瞧见叶清隽,待她出来时,便瞧见他坐在桌边,而桌上却又是一个新的食盒,里面装的却是些热白粥,配了些腌菜。
云黛简单地洗漱了,便也安静地坐在桌边吃着东西。
叶清隽一言不发,昨日待她几句冷嘲热讽,便也没有了与她说话的欲、望。
可她心里却焦灼得很。
若是母亲发觉她不见了,定然会急疯了的。
今日便是十六,今日过后她便该回家去才是,可如今,她却还耗在此地。
待二人用完早膳,云黛安静地将东西收拾放在外面。
云黛心思微动,便在食盒边守了一会儿,只片刻,果真有人浮出水面,云黛忙叫住了他。
对方满脸水渍,却是个老爷子。
“老人家,我是霁国公府的人,您能不能……”
她话未说完,他便蓦地沉下水去又潜走了,连那食盒都没拿上。
云黛僵了僵,似感应到了什么,战战兢兢地回头,便瞧见叶清隽立在她身后。
他仿佛忍到了极限,脸上也逐渐攀附上了一层寒霜。
云黛正有些惧怕,他却蓦地一脚将那食盒踢进了水中。
哗啦一声,水滴溅在云黛莹白的面颊上,叫她目中愈是惶恐。
她如何能知晓他心内的火山早已蔓延了一波又一波的滚烫岩浆,怒气直冲地在体内四处流窜。
他拿她仿佛半点法子都没有了。
他生来便是这般性情凉薄,自私冷漠。
能容得下她与旁的男人眉来眼去,放她离开自己身边,独独就是为了叫她有了匹配他的身份,日后嫁了他也不必委屈。
她离开时说会想他,即便他心里不信,又如何不会揣测她是不是多多少少都会想那么丁点。
岂料她却犹如乳燕投林,与旁人自是快活,对他如何会有半分想念?
他忍着要将她捉回来教训的念头,又伪得她喜欢的模样接近了她。
可那终究不是他——
真正的他,她却始终不能接受。
他若强取,她又焉能承受?他若撒手,从此她便再也不愿靠近他半分。
日后她嫁给其他男人,与其他男人生儿育女。
他这一路走来却全都给他人做了嫁衣,到了那时,他却不知自己会不会做出疯狂的事情来。
他如今将她困在这船上,却也困不住她的心肝。
倒不如当下就掐死了她投进湖里,省得日后叫他做出一些失控的事来……
云黛不知这短短一息之间,他想了多少。
只是他的表情着实可怕了一些,让她极是不安。
她以为自己会如同方才那个食盒的命运一般,被他踹下水里去,岂料他却隐忍地后退了一步,转身又回了船室之内。
云黛见他离开,却并没有松了口气。
她如今亦是茫然了……
片刻云黛进来,即便知晓他如今一肚子火气,却也隐隐做出了一个决定。
“殿下。”
云黛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我猜到殿下想要什么了……”云黛咬了咬唇,低声说道。
叶清隽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她却忽然解开了衣带。
她打量着对方无动于衷的面容,咬了咬唇,又羞怯地将交领扯开了一条缝,露出些刺目惹眼的莹白柔腻。
她怯声道:“您若是想要我的身体,我……”
她的手指触碰到抹胸的系带时,却蓦地被他打断。
他的脸上凝结的冰霜终是消失。
取而代之的却是火山崩裂,乌云盖顶。
可是火山熔岩滚烫,乌云阴沉可怖,那都是她最惧怕的东西。
到了最后,他却只能得了她这么一个答案。
他闭了闭眼,片刻蓦地冷笑:“亏得你叫我瞧见了你这干瘪的身子……”
“我如今才算是死了心了。”
未待云黛有得反应,他便又冷笑道:“如你所愿。”
他黑眸似激起了一潭死水,而后又无声死寂地落下。
叶清隽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字字清晰:“你我从此,自是两清。”
云黛却愣住。
船停靠在岸边,婆子亲自将云黛搀扶上了马车。
云黛坐在车厢里,整个人都仍陷在困惑之中。
所以他这两日究竟是图什么,他只是莫名地生了场气,又莫名地放走了她,却什么都没有从她身上拿走。
待她到了盛华庵时,婆子从后门将她送了进去。
她进了一间庵堂,便瞧见一个面容素淡的妇人,这妇人正是带发修行慕妃,她手持念珠,目色冷淡。
“你与他终究还是无缘。”慕妃缓声说道。
云黛猜到她的身份,便缓缓与她行了一礼。
“你去吧,你母亲,正在门外等你。”
云黛诧异。
待她从正门而出,便瞧见了脸色阴沉至极的牧虞。
“母亲……”
牧虞未应她,见她完好无损地出来,却冷声对长谷道:“去,将这盛华庵给我砸了。”
云黛闻言忙拦住对方,道:“母亲,为何……”
“你给我到一边去,他们竟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做这些,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云黛听得这话心里便全明白了。
“母亲,此事与他们无关……”
牧虞未听她说完便蓦地怒了,“你竟是个泥人捏的不成?竟半点脾性都没有!”
云黛咬唇,眸光微黯。
“公主,砸了盛华庵是小,可别人难保要揣测姑娘发生了什么,于姑娘名声不好。”长谷叹了口气,劝道。
牧虞怒后平静下来,领着云黛上了马车。
回途上母女俩静对,片刻牧虞道:“若非我担心你在外面不适应,让长谷给你送东西去,我竟还不知道他竟能有这样多的心眼和手段,我到底还是低估了他。”
“至于你身边那个丫鬟竟也不是个老实的,我已经处置了她。”
云黛看了母亲一眼,牧虞便挪开了目光,沉声道:“打她些板子,驱逐她出府去,这不为过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黛低声道:“母亲,我与三皇子的事情已经两清,他往后都不会再与我有瓜葛了。”
牧虞打量了她片刻,却道:“他自然不会再与你有瓜葛了,他如今,怕是自顾不暇。”
云黛疑惑。
牧虞说道:“宫中失窃了太子印章,他便也消失在了宫中,圣上多次召见,却都寻不见他踪影。”
云黛心下蓦地一跳。
是因为……他这两日都与她在船上。
“他自然不会是偷窃那印章的凶手,因为他……”云黛正要说出,却又被牧虞打断。
“黛黛,他那样的人,若是果真没有野心,又何必回来京城?”牧虞冷声道:“他隐忍这么久,又岂能愿意在此折了,这未必不是他自己设下的局。”
“什么局?”云黛心绪混乱。
牧虞道:“你果真是天真,自然是如何娶了你,却也不需要背负罪名、一石二鸟的设局。”
“旁人指认他偷窃太子印章,他只需将这些日子的行程交代出来,他说是与你在一起,试问,你之后除了嫁他,可还有旁的选择?”
云黛顿时无言。
“这些日子你就待在家中,我倒是要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样。”牧虞冷声说道。
云黛回了府后,牧虞便令长粟与长谷都留她屋中看守着她。
云黛愈是惴惴不安。
不知是为叶清隽而担忧,还是在为自己而担忧。
她战战兢兢度了几日,一时梦见他那日在船上与她说的那些话,一时又梦见他得罪了天子,被人刑罚。
这日她终是忍不住寻了长粟,低声问道:“嬷嬷,能将外面的事情告诉我么……”
长粟扫了她一眼,便知晓她想问什么,而后竟很痛快地与她道:“那位殿下,被下了大狱。”
云黛彻底怔住了。
何至于这般严重?
即便当初前太子做了那些事情,如今也不过是被软禁在他府离罢了。
“圣上丢了太子印章,原也没必要认定是他,可圣上问他去了何处,他却说散心去了,显然并不能令人信服……”
“长粟。”长谷眼中露出警告。
“嬷嬷……”云黛口吻愈发哀求,牵住了长谷的衣角。
长粟缓了缓,避开长谷的目光,又继续道:“那位殿下被查出自暮州而来,而暮州知府却查出他并非是天子亲生骨血。”
“有人说,他在叶家的养母李氏孕有一子,在他到叶府的那天,李氏的孩子也在那时夭折。”
长粟道:“他们说,李氏的孩子夭折的太巧,因为两个婴孩之间,死去的那个才是皇子殿下,而眼前这个殿下,才是李氏亲子。”
云黛愈发惊愕。
他若是个假皇子,又何止下大狱这般简单。
欺君之罪,自然当诛。
“老东西,看不出来你平日里板着一张脸,背地里却对着姑娘心软。”
长谷与长粟到廊下说话,正是一脸的无语,“让公主知晓了,把你抽死了,我都不会过问。”
长粟道:“你我加起来也都过了百岁,什么世事没有见过。
公主宠溺姑娘,自然不愿她去面对什么,如今更不惜将姑娘锁起来,这样姑娘就能明白了?”
“她自有她自己的缘分,她该面对的那些事情,若只一味的回避,何日才能知晓她心底的想法。”
长谷扫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地牢之中,漆黑冷森,鼠蚁肆窜。
天子缓缓走进其中一间,叶清隽却被关在里面,正席地而坐。
“你可知晓你是假皇子的后果?”天子问他。
叶清隽道:“自然知晓。”
他自回来之后,便没有再辩解过一句。
旁人指认他盗窃太子印章,天子追问,他无辩解。
旁人又指认他是假皇子,各番举证,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可他依旧没有任何辩解。
他太平静,以至于天子那多疑的性子愈发举棋不定。
天子当年正是因为多疑害死了凝烟,如今再害死她唯一的孩子,他怕百年之后也再没脸面去见凝烟。
叶清隽不开口,他实在难以揣摩。
天子思量了片刻,又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叶清隽却冷不防说:“也许你如今余下的两个皇子之中,确实只有一个是你所出。”
天子蓦地愣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清隽道:“传闻当年我母亲是与一侍卫私通,所以被你猜忌,你曾给过她机会,她却拒绝了你。”
天子听闻这话,当年那些事情难免又重新翻出。
他那时是猜忌了她,她与他冷战了一场,自请搬入冷宫,避他不见。
后来她有了身孕,他亦是疑心孩子的血脉。
他放不下她,又表示可以既往不咎,可她却坚持要他承认他是错的。
他怎会错……他是亲眼看见侍卫从她屋中出来的……
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以至于她后来为了自证清白,引火**。
“害她的侍卫,到死都一口咬定了与她的有奸、情,你在我母亲死后却又信了她。”
“既信了她,为何不令人深查一番那侍卫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天子愈发错愕。
那时侍卫被用刑至死,天子所有的精力都在凝烟身上,又怎会关心一个已经死了的炮灰。
叶清隽却抿着唇,不再言语。
天子默了片刻,缓声道:“你很聪明,如果你这时与朕哀声恳求,朕一样未必会信你,朕不管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猫腻,必然会查清楚,至于你……”
天子话音戛然而止,随即转身出了牢中。
这厢夜珩景在皇子府中却正惬意饮着小酒。
云娇说道:“我可没有骗您,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成不了真的,只要您揭穿了他,他便只能被关押起来等死。”
夜珩景对此愈是得意。
“我这两个兄弟真真是不堪一击,父皇也是看走了眼,一个废物封了太子,一个野种当亲儿子疼,真是可笑。”
夜珩景喝完了酒便觉困倦,又吩咐道:“我歇一会儿,莫要让人打扰了我。”
云娇应下,便伺候他午睡。
待他睡熟之后,她便缓缓走到前院。
“外面什么声音?”
丫鬟低声道:“是皇子妃来了……”
云娇眼中掠过一抹不耐,却仍是走了过去。
这皇子妃已经是六七个月大的肚子,这会儿还不安心在自己院中养胎,反而整日里来她这里寻夜珩景。
“妾身给姐姐请安。”云娇温声说道。
岂料她见礼的动作尚未完成,那林氏便蓦地推开身前的丫鬟,狠狠地掌掴了她一个耳光。
“贱人,整日里心术不正勾、引殿下,还有脸叫我姐姐。”林氏咬牙切齿,抚着肚子看着她的目光几乎是淬了毒。
云娇眼底冷了冷,挑起唇角道:“妹妹实在不知道姐姐说的什么,不过殿下的腿长在殿下身上,他爱往哪里去就往哪里去,姐姐就是把我打死了也没有。”
林氏冷嗤,“是么,他既不肯见我,那我倒要看看今日把你打死了,他还会不会出来瞧你一眼。”
她说着又扬起巴掌落在云娇脸上。
云娇忍无可忍,终于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狠狠甩开。
林氏没得防备,蓦地往后仰倒。
林氏身侧的嬷嬷忙搀扶去,只是林氏身子重了,却也将那嬷嬷一并压到。
外面闹得人仰马翻,夜珩景烦不胜烦。
丫鬟匆忙跑进屋来,他揉着眉心问道:“怎么回事?”
丫鬟惶恐道:“皇子妃要生了……”
夜珩景脸色蓦地微变。
一直等到天黑,林氏却生下了一个死胎。
云娇一直未敢过去瞧,派去打听的丫鬟回来告诉她后,她便知晓这事情不好。
果然片刻夜珩景便阴沉着脸来寻她。
“殿下,你听我解释……”
夜珩景扬手便要给打她,却被她挡住。
“这个孩子本来就不会被生下来。”云娇忙道。
“你说什么?”夜珩景问她。
云娇稳了稳心神,又道:“您上辈子的第一个孩子,不是皇子妃生的,她的体质本就留不住孩子,她方才打了我,我也没有还手,只是挡了一下她却自己摔倒,可见这是命中注定。”
夜珩景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云娇道:“可我告诉殿下的事情全都应验了,不是吗?”
夜珩景阴晴不定地看着她,终究还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动她。
说到底孩子没有了还能再生,可这回若是顺利的坐上了太子之位,那他就是日后的天子了。
只是府中后院之事太过烦人,他着实待不住,便甩袖出了府去。
霁国公府。
云黛因出不得府去,便只能在府里转悠。
这日见云柒回来,云黛便忙到他屋中去见他。
云柒见她神思不定,正是疑心。
“哥哥这几日都不在家中,母亲也不许我出门去……”云黛低声说道。
云柒看了她一眼,道:“最近外面不太、安宁,母亲让你待在府上,也是为了你好。”
云黛见哥哥竟也母亲一个样子,顿时气馁得很。
云柒见状,想了想又劝她道:“黛黛,我知晓你先前与那三皇子有来往,只是日后……你最好不要再见他了。”
云黛低声问道:“这是为何?”
云柒道:“因为他也许犯的是欺君之罪,他也许……会死。”
云黛听到那字,脑中竟是一片空白。
“黛黛,他自与你不同,他先时便很是形迹可疑,之后便又被人告出假皇子一事,他拿不出自己是慕贵妃亲生骨肉的证据,即便圣上能饶过了他,日后也不会再信任于他。”
“这些事情都太过复杂,你不过是个闺中女子,还是莫要过问的好。”
他说完这些话,再打量云黛的神情,却发觉她的面色极是苍白。
“黛黛……”
云柒错愕。
“他会死么……”云黛没来由得一阵心慌。
云柒似意识到了什么,却绝口不提,“黛黛,你不是喜欢看那些杂书吗?哥哥带你去买一些书回来,给你打发时间。”
云黛心不在焉地跟着云柒出了府去。
云柒将她领进一家书斋里去,让她自己挑些喜欢的书。
云黛心不在焉地翻开了几本,实在看不进去。
“公子,外面那辆马车可是您府上的?”掌柜忽然过来,与云柒道:“方才我正瞧见车夫晕倒,不知是怎么回事……”
云柒正是疑心,让云黛先选着,便兀自跨出门去查看。
云黛正要跟上去时,却被一个身影挡住。
她抬眸看去,那人便也看向了她。
“青衣?”
云黛诧异得很。
“云姑娘,霁国公府守得实在森严,我想见云姑娘一面都不能行。”青衣叹道:“我便长话短说。”
“殿下是否给过姑娘一副慕贵妃的画像?”
云黛忙点了点头。
青衣道:“那副画像正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云黛眉心微蹙,青衣又道:“圣上在慕贵妃死后受了不小的打击,后来他便喜欢看后宫妃嫔扮成慕贵妃的模样来讨好他。”
“因为他在贵妃死后,就再也记不起贵妃是什么模样了。”
云黛愈发惊愕,竟没曾想其中还会有此内情。
“圣上后来画了很多贵妃的画像,可是没有一副能画出贵妃的模样,姑娘手中那副,正是圣上当年亲手为贵妃画的美人图,上面亦有他自己的盖章。”青衣解释道:“殿下的五官与贵妃是极相像的……”
云黛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所以让天子瞧见了慕贵妃的画像,比任何证据都会有用。
“可他为何不直接与圣上明说……”云黛眉头微颦。
不仅如此,他先前是与她在一条船上,他显然也并未如母亲预料的那般,将她说出。
可这涉及他的性命,他却仍要做个锯嘴葫芦不成?
青衣顿了顿,道:“殿下只说那日与姑娘已经两清,姑娘日后嫁人不嫁,他都不再过问,至于他自己的事情,他也不会再牵扯到姑娘。”
云黛怔了怔,心口那种窒闷感更甚。
“姑娘可曾记得殿下与你提过一个条件?”青衣忽然问她。
云黛仔细想了想,竟也想起这么一茬。
当日他要送她去见亲人之前,他与她说了许多,却哄她答应他一个条件。
“殿下心中极喜你,既想要你好,可却又唯恐你一去不复返,便令你应下他一个条件。”
“他若想逼姑娘嫁他,只需要提出那个条件迫姑娘就范,后来他仍是亲自上门想要打动姑娘,可姑娘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叶清隽那时便目睹那程微景数次上门,以及她与对方笑靥如嫣,依依惜别。
他隐忍不发,直到程家也要提亲,他便免不得要动了手脚,自己却沉不住气在初五这日上门。
只是那会云黛却拿出了她为数不多的勇气,狠狠地拒绝了他。
后来他又不计后果掳她上船,大抵是他在强取与放弃之间的最后一点挣扎。
他不惜提出他往日对她的恩情,便想着她能不能记起一些他好的一面,兴许会发觉他尚且还有可取之处。
可云黛半点也没受到提醒,只当他在为难自己。
之后她却险险报答得他心如死灰、一蹶不振。
以至于青衣也忍不住生出了疑惑,那日云黛在船上究竟对殿下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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