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钟允的质问,江琇莹没说话,周义衡已经死了,她想让他好好安息,不想钟允扰他安眠。
面对江琇莹的沉默,钟允明白了,她默认了,她心里有别人了。
他看了她一眼,冷声对王府护卫说:“不许世子妃踏出王府半步。”说完回书房,拿起挂在墙上的剑走了。
钟允出城去追那位禁军百夫长去了。
江琇莹忙叫人给钟允送信,让他别伤了无辜。
禁军百夫长的名字叫陈启,负责搜查顾家余孽,平京城里搜完,午后带人出城搜查城郊庄子。正停在一处茶馆驿站歇息,眼前突然晃过一片刀光。
那剑直指他的脖子,要不是他武艺高强反应神速,他就要血溅当场,身首分离了。
木桌被那把剑劈成了两半,粗陶茶壶应声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碎裂成无数片,滚烫的热水流了一地,还在冒着热气。
陈启闪身,拔剑挡下了钟允一招。
他看清来人,十分不解,边打边说:“世子为何偷袭在下?”
钟允沉着脸:“本世子要杀你,用得着偷袭?”
陈启知道钟允武功高强,自己勉强能跟他打一打,但绝对赢不了。且钟允是黎王世子,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两人身份差距极大。
陈启怕伤着钟允,用的都是抵御的招数。
钟允不依不饶,一招比一招狠。
陈启边打边说:“世子就算要在下的命,也当让在下死个明白才对。”
钟允一剑划过陈启的肩膀,把他的衣裳划了道口子,有血从布料里透了出来,他不发一言,眼神狠厉,手上的剑又往前逼近了几分。
陈启回忆了一下,自己与黎王府素来没有什么来往,没闹过矛盾,更别提各种你死我活的矛盾了。
唯一有交集的便是世子妃。
陈启赶忙解释:“在下与世子妃只有一面之缘,今天才见的第二面,世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的确对世子妃颇有好感,世子妃长得好看,人又善良,他从未见过如此美好的女子。
若是他身份再高贵一些,与世子妃相识在她成亲之前,他定好生追求她一番。
眼下,世子妃已婚,他是一个道德感很重,十分有原则的人,再怎么有好感,也不会对一个已婚的女子产生不应当有的心思。
更不会在人前表露出来。
美好的女子谁都欣赏,他只是像个正常的男人或女人一样,向往美好,自认没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
陈启一边抵御钟允的攻击,摁了下鲜血直流的肩膀:“在下与世子妃没有任何不清不楚的牵扯,说过的话加起来连十句都不到。”
他不说这话还说,他一说,钟允手上的剑更快了,略过他的肩膀,往他的脖子去了。
一旁陈启的手下们要上来帮忙,被陈启瞪了回去,不希望属下惹上这等无妄之灾。
不远处有两个穿着厚厚裘衣的异国人,他们长得身高体大,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一边饮酒一边啃着羊腿肉,看着这场争斗,不时交首讨论。
他们的语气颇为不屑:“都说大夏是文明大国,如今看着不过都是些莽夫,哪有我处月国好。”
陈启的属下听见了,不乐意,上去理论:“你处月国根本我大夏的手下败将,四个多月前的那场败仗这么快就忘了吗。”
处月国两人,其中一个留着大胡子的高大壮汉拍桌站了起来,大声道:“信不信老子一只手就能摁死你。”
另一个瘦子理智很多,拽了下大胡子,让他坐下来,低声说:“这儿是大夏,看对方的衣裳,应当是皇城的禁军,不宜挑起争斗。”
大胡子被劝住,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闷了。
大胡子一连灌了三碗酒,看了一眼禁军手上拿着的通缉令,上头写着顾字,与同伴说道:“倘若是两年前,我处月还真不敢对大夏发动战争,顾大将军死后,我处月才有了冲破大夏北境防线的可能。”
禁军将手上的剑往那桌上一放,坐下来:“你处月的人光会说大话。”
大胡子哈哈大笑起来:“如今我处月国神......”
同伴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他的脚,警告他,慎言。
大胡子闭了嘴,又抓起桌上的羊腿啃了起来,吃得满嘴油光。
几个禁军小兵一转头看见百夫长与黎王世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地上滴着几滴血,通往山里的方向。
钟允提着剑,一路追着陈启上了山,最后在一条近十米宽的河前停了下来。
河上没有桥,陈启跳河游水跑了,钟允站在河边,望着水面上巨大的涟漪,闭了下眼睛,又睁开,看见陈启已经游到了河中间。
水面上的涟漪一圈一圈的,荡漾着,起伏着,几乎要把他的头晃晕。
钟允不光不会水,还很怕水,就连平时洗澡,浴盆里也只能放一半的水,水面只要一没到他胸口以上,他就会产生一种窒息感。
眼看着陈启游到了河对岸,就要跑掉了,钟允往前走了几步,用脚探了一下。
河水冰凉刺骨,几乎要把人的骨头冻住。
好在这条河不深,方才看着之道陈启的胸口,再怎么样都淹不死人。
钟允两只脚踏进河水里,涟漪从他脚边漾开,分明是一圈一圈往外荡漾,他看着却好像是大圈在往里面收紧。
那涟漪越收越紧,像一圈圈密不透风的铁环,紧紧勒住他的脚,把他往河里拽。
陈启从水里爬上来,撕了块里衣布料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坐在地上,隔岸看着钟允。
他无端遭到钟允的追杀,心里窝着火,此时看着那身份尊贵的黎王世子像个稚子小儿一般,遇到点水都能吓得要命,缩手缩脚不敢上前。
他突然不气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世子,怎么不过来了?”
对方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低头看着河水。
陈启从地上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走了。
钟允抬眸看见陈启走了,脚下就要往前,踩到一块长着苔藓的石头,那石头又湿又滑,他整个人往前倒了下去,滑进了水里。
他口鼻被水淹没,喘不上去,脖子像被水鬼掐住一般,直把他往水里摁。
他六岁时,黎王失踪后不久,王妃掐着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摁进水缸里,歇斯底里地骂他,问他为什么不去死。
幸好王妃身边的嬷嬷看见,把他救了下来。他那时已经昏死过去了,十几个太医拼了命才把他从阎王殿里拉到人间。
江琇莹在书房整理自己的书籍册子,这些都是拿到和离书之后需要带走的。
王府的护卫来报,说世子跟禁军百夫长打起来了,好在世子武艺高强,打赢了,还把人追出去老远。
这护卫脸上的表情还十分骄傲:“世子威武!”
江琇莹算是知道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了,她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被钟允气得头疼。
他以为她心里那个人是那位禁军百夫长,害得百夫长无辜被打伤。
江琇莹放下手上的册子,起身准备出门把钟允叫回来,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钟允回来了。
他浑身湿透,衣摆处还在滴水,手上提着一把剑,剑端也在滴水,鞋头裹着河底带上来的泥,泥里甚至能看见几截水草。
钟允看见江琇莹,大步走了过去,抹了把脸上的水滴:“陈启那厮窝囊极了,被本世子追得满山跑,半分男子气概也无。”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看,想从她眼里看见她对他产生崇拜。
陈启打不过他,逃了,他是胜者,胜者理应俘获美人心。
“他被我打伤了,流了很多血,是从水里逃的,狼狈得不像个男人。”
钟允在水里挣扎时玉冠歪了,几缕头发丝凌乱地垂了下来,贴在脸侧,说话时滴了两滴水下来,他说人狼狈,却不知自己此时的样子才是真正的狼狈。
“我把他打跑了,你怎么不开心?”
“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想着他?”
“本世子这就去杀了他!”
江琇莹醒来后,对钟允就没什么感情了,自然也谈不上生气,一直在心平气和地跟钟允谈和离的事。他竟不分青红皂白,胡乱猜忌,对一个无辜的人下杀手。
她气得咬了下牙齿:“世子,你可知道你此时的样子像什么?”
她打量了他一番:“落水狗,世子此时的样子像一只落水狗。”
一只疯狗,逮谁咬谁。
她努力控制自己,才没把后面这句疯狗骂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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