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知一见到她,顿时面色变得惨白,焦急地冲上来,就连侍卫横刀阻拦,也像没看见似的,直接往刀鞘上撞来。
“住手!”钟迟迟只好喊道。
侍卫匆匆收了佩刀退下,沈三知这才闯过来,但临近钟迟迟时,还是被阿扶拦下了。
“迟迟!”沈三知的神态几乎是要发狂,“是谁!谁伤了你!”
钟迟迟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心脉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现在只是还有些虚弱而已,沈三知医术再高明,也不至于看一眼就能看出她曾经的凶险吧?
“你冷静点——”钟迟迟狐疑地看着他,安慰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沈三知听了,竟然红了眼眶,双眸水润,强忍悲痛地点了点头,看着颇为可怜,但也更加古怪。
“没事就好……”他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声音微哑,“让我给你诊诊脉吧?”
钟迟迟记着皇帝陛下的交代,又见他表现得这样古怪,自然是摇头拒绝:“陛下只让御医给我诊脉——”
想了想,有些过意不去地解释道:“御医每日为我诊脉三次,我自己也通医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不必担心。”至少不必担心成这样。
沈三知愣了愣,仿佛对什么事情始料未及,但随即又露出感动欣慰的神色,喃喃道:“陛下、陛下待你很好……”
钟迟迟看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讶然道:“你不会是以为——”干咳两声,脸上微微发烫,讷讷道,“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是、我是……”
哎,这话怎么说呢?
沈三知当初能一眼看穿贺秋娘还是处子,当然也能一眼看穿她已经不是了,联想到她受重伤……
就想歪了。
可她要怎么解释呢?
说她已经是李长夜的人了?还是说李长夜已经是她的人了?
“咳咳咳……”钟迟迟清了清嗓子,顾不得脸上泛红,努力端出漫不经心姿态,若无其事地说,“我是和陛下……不是……那个受伤……”
沈三知先是一怔,旋即勃然变色:“你重伤未愈,他怎么能这样禽兽!”
说着,又要冲上前:“迟迟!随我出宫,我会养好你的身子!”
当然没能冲上来,还是被阿扶拦住了。
钟迟迟又干咳两声,尴尬道:“这事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沈三知狼狈地止住身子,余怒未歇地看着她:“你是自愿留宫里?”
“是!”钟迟迟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这回死里逃生,看开了许多。
反正她没了巫力,吐蕃人未必看得上她,也许对杨月眠也同样无用了,不管以后还会如何,眼下她只想留在他身边,接受他的宠爱和保护。
沈三知一怔,喃喃道:“你……是要嫁给他了?”
钟迟迟唇角微扬,坦然点了点头。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她许久,终究是叹了一声,问道:“日子定了吗?”
钟迟迟摇了摇头。
按照李长夜的意思,应该是要先解决遣散后宫的事。
这件事牵涉朝政,没那么快解决。
之后还要安排她与崔氏认亲,然后才是下诏立后,这么一套下来,等到她入宫,最早也得年底吧?
沈三知又沉默了一会儿,柔声道:“你既然要嫁入宫中,从江陵王府出嫁不太合适,不若让我以兄长的身份送你出嫁,好不好?”
钟迟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陛下已经安排我从崔家出嫁……”
当初是答应过沈三知,可李长夜的安排也是费了心思的,总要辜负一个的话,那还是辜负沈三知吧。
沈三知虽然有些惆怅,到底没说什么,只道:“陛下为你想得如此周到,我也就放心了——”顿了顿,“什么时候出宫?出宫直接住进崔家吗?”
钟迟迟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出宫还真不好说,按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要等她身体康复了出宫。
但是她的身体什么时候康复,还是要皇帝陛下说了算。
比如现在,明明她已经能自己走动了,某位皇帝陛下还是当她断了腿似的,一定要抱进抱出。
照这样看来,距离她被承认身体康复,恐怕还要很久……
……
时至十月下旬,长安下了一场雨后,更加萧冷。
太后身子不好,已经熬不住长安的冬天,在李长夜的安排下,去了骊山汤泉宫。
可能是怕自己去这一趟,回来就看不到如花的嫔妃们了,在太后的强烈要求下,这一趟带上了所有嫔妃,甚至包括她视如眼中钉的于昭仪。
李长夜没有去,因为美人儿心脏不好,暂时泡不了汤泉。
入夜,浴后。
钟迟迟刚坐到榻上,皇帝陛下便掐着点走了进来,顺手将一件东西挂在屏风上,过来替她擦头发。
“这是什么?”钟迟迟看着屏风上的东西,觉得有点熟悉。
“你落在云亭山山谷的包袱,崔离带了回来,一直忘了给你。”李长夜不以为意地回答。
钟迟迟沉默了片刻,道:“拿来给我看看,有没有丢东西了!”语气隐隐兴奋,仿佛包袱里有她期待重视的东西。
“先擦干头发——”李长夜哄劝道,“头发湿着对身子不好。”
钟迟迟“嗯”了一声,端端正正坐着,乖巧得简直吓人。
李长夜提心吊胆地擦完头发,见她转身,下意识站起退了两步。
钟迟迟却没看他,而是望向屏风上,语气兴奋地指使着:“快拿给我!”
李长夜拿了过去,还没放下,就被她抢了过去,顾自低头打开,竟然连他坐在她身旁也没有动手动脚。
李长夜有些不是滋味,好奇地探头去看那包袱。
包袱打开,首先是两套衣衫,很快被她丢了出去。还有几根簪子,也完全没有被她看在眼里。
她心无旁骛地拿起包袱里唯一一只素白无纹的瓷瓶,唇角缓缓上扬。
“这是什么?”李长夜好奇得不行。
看着像只药瓶,难道是什么珍稀药物?
“我从庸山找到的——”她说着,打开盖子闻了一下,笑盈盈地递给他,“陛下闻闻?”
李长夜不疑有他,接过来深深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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