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沐浴更衣后,钟迟迟坐在床上,把锦囊里的碎布全部倒了出来。
粗略一看,没有百来片,也有数十片了。
钟迟迟拿起两片比对了下,摇摇头,又放了下来。
李长夜这是发什么疯呢?好好的圣旨裁得那么碎?
辛别说是原本昨天想给她的——原本想给她,后来却没给?
钟迟迟看着刚拼出的一个“朕”字,心里有些打鼓,为什么后来不给她了?
昨天,是想封赏她吧?后来,是因为她辞行了,所以生气不给封赏了?
那他原本要封赏她什么?为什么辛别要这么认真地收起来给她?
钟迟迟盯着这一堆碎片,突然觉得心跳得有些快,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又拼出了一个“心”字。
裁得那么碎……他那天很生气?当时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看着断断续续的笔划,钟迟迟隐隐觉得将要窥见什么,突然生出了一股犹豫,盯着剩下的碎片发起呆来。
她终究要走的,既然他觉得她走了就不必看到这道圣旨了,她又何必辛苦拼出来?
碎成这样的圣旨,哪怕当初他是真心实意要给她的,后来也后悔了。
这圣旨……终究已经失效了……
她还有必要知道吗?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莫名一慌,来不及细想,就匆匆忙将碎布塞回了锦囊里,左右看了看,将锦囊塞到了枕头下面。
刚藏好锦囊,殿外便响起了内侍的声音:“圣驾到!”
钟迟迟长吁了一口气,回想起刚才的惊慌,觉得又莫名又好笑。
当初在承欢殿外被李长夜逮了个正着都没慌过,这是怎么了……
李长夜进来后,就看到她小脸低垂地笑着,青丝如墨,在雪白的寝衣上缱绻着色,婉转生情,看得他脚步一滞,一时迈不动了。
她笑着抬眸望来,道:“这么晚了,陛下又想做什么?”
这一问,仿佛瞬间解了他身上的咒。
李长夜缓步走到床前,俯身低笑道:“你猜猜看,朕想做什么?”
眼中映入她此刻弱不胜衣的娇媚模样,李长夜一时想不起自己来这里的初衷了。
钟迟迟勾唇笑道:“我猜,陛下定是知道了我没有对薛瑶动手脚,对自己的猜疑过意不去,特意来说几句软话好让自己良心好受一些!”
李长夜眼中闪过惊讶之色,随即笑道:“猜得这么准,朕必须得奖励奖励你——”话音刚落,便吻住了她。
钟迟迟刚要推拒,目光不经意瞥见枕下隐隐露出的锦囊一角,突然心虚了一下
……
他嗓音暗哑地问道:“告诉朕!怎样才能要?”
钟迟迟自嘲地笑了一声。
要等这世上没有杨月眠,没有人需要她保留巫力来对抗,没有人会威胁要杀死她;
要等她彻底掌控自己的命运,要活便活,要死能死……
可这谈何容易?
以她现在的力量对抗杨月眠,犹如蚍蜉撼树,或许找不到杨月眠才是幸运的,或许一旦遇上,就是她的死期……
“我不能对不起月眠啊……”她懒洋洋地、漫不经心地说着彼此都懂的谎言。
李长夜淡淡笑了一声,道:“薛瑶的事,是朕误会你了,对不起……”
钟迟迟摇了摇头,道:“我也怀疑过陛下动了手脚,算是扯平了。”
李长夜见她眉眼倦倦,不禁心生怜惜,抚了抚她的发丝,轻声笑道:“你说薛瑶会不会真的看上乔渔了?”
她果然眼神一动,恢复了几分精神。
“不会吧?她不是正准备和不归私奔吗?”钟迟迟惊讶道。
李长夜笑道:“私奔的事,薛瑶有亲口说过?”
钟迟迟想了想,好像真没有,甚至薛瑶和不归的情事,也都只是她在说而已……
“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私情,也没有什么私奔,只是有人帮着营救不归!”李长夜缓缓道。
钟迟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推了推他,嘲笑道:“陛下这是生了几颗心呢?这么会猜?”
李长夜笑道:“迟迟还是愿意往儿女情长上想?”
钟迟迟轻哼道:“不是我愿意想,事实就是如此!”她观察过薛瑶看不归的眼神,也试探过不归对薛瑶的反应,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迟迟为何如此肯定?”他笑吟吟追问。
钟迟迟睨了他一眼:“直觉!”
……
尽管钟迟迟十分肯定自己的直觉,第二天在乔渔那儿看到薛瑶时,还是忍不住怀疑了下自己。
“你来做什么?”她可不是乔渔,对上薛瑶,实在懒得给什么好脸色。
衣袖一拂,将薛瑶从乔渔床前拂退数步,施施然走了过去
薛瑶见了她还是怕得很,被她拂了一跤还没站稳,就跌跌撞撞朝后退去。
倒是乔渔看不下去了,连忙安抚道:“别怕、别怕……迟迟人很好的……”
钟迟迟忍不住睨了他一眼,说这话有人信吗?
至少薛瑶是不信的。
只是不知道哪里借来的勇气,一面惨白着小脸,一面向钟迟迟行了个礼,畏畏缩缩道:“我、我是来向乔、乔小郎赔礼道歉的……”
乔渔忙点头附和:“对对对!薛二娘子已经向我道歉了,还送了好多补药过来——”他朝墙边指了指,“你看,薛二娘子很有诚意的!”
钟迟迟还真的去看了,不但看了,还一件一件翻开细看,摆明了对薛瑶不信任。
不过看下来确实都是好东西。
钟迟迟直起身,笑道:“怎么?薛二娘子真的看上我家阿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