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了她的话,抬起头来,昏暗中,一双眸子艳光流动。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道:“迟迟深夜未眠,莫不是也想着朕?”
钟迟迟嗤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李长夜悠悠地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臂,要揽她入怀。
钟迟迟毫不客气将他一掌拍开。
李长夜轻笑一声,把脸凑到她面前,道:“迟迟还在生朕的气呢?”
钟迟迟睨了他一眼,道:“怎么敢生陛下的气?陛下发起火来可凶得很!”
作为一位皇帝,李长夜很能放得下身段,立即陪着笑道:“白天是朕不好,朕一时心急,教迟迟受委屈了……”
钟迟迟似笑非笑地说:“可不敢称委屈,没有第一时间去救李郡君,迟迟也是知罪的,陛下的雷霆震怒都是迟迟该受的!”
李长夜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这就雷霆震怒了——”听她轻哼了一声,立即改口,“对对对,雷霆震怒!是朕不好,不该震怒,哈哈哈哈……”
他还是忍不住笑了下去。
钟迟迟起初还绷着,不过片刻也笑了出来。
……
“朕和赵国公家的子女都是自幼一块儿长大的——”闹够了,李长夜才缓缓说起正事,“当年还是赵国公一力保住了朕的太子之位,后来登基为帝,赵国公府也出力不少,原本朕继位后想封赵国公为郡王,老国公却说,此例一开,对其他有功之臣不好交代,恐有人心存不满,因此坚辞不受!”
“朕和幼瑾的长兄、秦州都督李初情同手足……”
钟迟迟笑了一声,情同手足啊……这就好玩了……
“……李初当年是随朕一同攻入玄武门的死士之一……后来吐蕃作乱,李初自请去守了陇西十一州,一去就是四年……到今年年底,便是五年了……年底的时候,朕打算召他回京述职,到时候你便可以见到他了。”
他就这么轻轻地搂着她,语声柔和地追忆往事,气氛很是温馨。
钟迟迟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要是和李初碰上面了,可就温馨不起来了。
李长夜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便继续解释道:“李初为朕镇守边境,朕自然要多照顾着点他的家人……朕待幼瑾就跟亲妹妹似的……”
钟迟迟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待亲妹妹可没那么好呢!”
李长夜愣了愣,也笑了起来:“是,幼瑾比亲妹妹还亲——”
“我也唤过陛下一声长夜哥哥呢!怎么不给我也封个郡君?”钟迟迟睨着他道。
他嗤笑道:“想都别想!”
说完,顿了一顿,语气忽然淡了下来,“开成八年夏,韦后赐下甜羹,幼瑾误食后腹痛不止,整个太医署束手无策,那年,幼瑾不过六岁!”
钟迟迟微微一怔,要是这样的话,就难怪李长夜和李初都这么心疼李幼瑾了。
李长夜仿佛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轻抚着她的背,声音又柔软了几分。
“后来服食了道一的丹药,幼瑾才捡回一条命,只是也坏了底子,从小到大,她的身子都比常人弱一些,她的兄姐都善骑射,只有她娇娇气气的……”
他解释得非常详细,但是——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钟迟迟一把推开他,冷笑道,“她又不是替我中的毒,又不是跟我一块儿长大,没照顾好你的好妹妹,怪我咯?”
李长夜冷不防被她推倒,听着她的话,默了片刻,低低地笑出声来。
钟迟迟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道:“要笑出去笑,别吵我睡觉!”
他笑得更大声了。
钟迟迟无奈地戳了戳他,懒懒地威胁道:“再不走,我可喊人了。”都不能好好吵架,这可怎么是好?
李长夜吻着她,笑道:“幼瑾也是姓李,你想哪儿去了?不过迟迟吃醋的样子朕还是很喜欢……”
同姓不婚,她当然知道,她才没空吃他的醋,不过是想趁机离宫,谁会知道堂堂天子,竟然会连夜来爬窗?
眼看他得寸进尺,钟迟迟只好动手将他推开,道:“你不会打算在这儿过夜吧?”
李长夜又凑了上来,低声道:“朕白日里确实是生气,不过不是气你不救幼瑾——”他笑了笑,“朕是想到,若你送死成功了,朕岂不是亏大了?”
钟迟迟哭笑不得地推开他:“你是看不起我的武功,还是太看得起我的人品?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上去舍己救人吗?”
李长夜也不是真要把她怎么样,这次被推开,没有再凑上来。
他仰面躺着,将她拉进怀里,叹道:“善泳者溺,善骑者堕,以其所好,反自为祸。迟迟,你纵然武功高强,也未免太过自负,那畜生凶猛无知,万一有个闪失,就算被它伤到一丝一毫——”
他顿了顿,低声道:“迟迟,朕不舍得……”
钟迟迟细细地品味了一下他话里的柔情缱绻,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教它伤到脸的,我也不舍得!”
他沉默了片刻,摸到她脸上捏了一把,咬牙笑道:“钟迟迟,你可真没良心!”
钟迟迟咯咯笑了起来。
一句不舍得而已,想骗她多少感动?当她没听过山盟海誓似的。
心里是这么想着,嘴上还是安抚道:“陛下多心了,我还没那么自负,别说是脸了,一根头发丝我都没打算牺牲,阿白要是不乖,我就一掌毙了它!”
“阿白?”李长夜回味了下这个名字,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阿黑和阿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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