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殿中,响起李长暮一声冷笑。
“大郎!”王选压抑着愤怒低吼了一声,可王子微依旧一副魂不守舍模样。
钟迟迟眉间微蹙,转过身,向李长夜盈盈一拜,语带忧虑地说:“陛下,王大郎好像有些不对劲……”
李长夜挑了挑眉,问道:“哪里不对劲?”
这女人又要玩什么花样?
“昨日在承恩公府,王大郎也是神态举止异常,如今到了御前,也这样无礼,该不是——”她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丝丝诱惑,“魔怔了吧?”
静了片刻。
“对对对!”王夫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我们家大郎从小到大都是规规矩矩的,一定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给魇住了!”
说到“妖魔鬼怪”的时候,她忍不住剜了钟迟迟一眼。
钟迟迟抿嘴一笑,道:“陛下不如让道一真人来给大郎君看看?”
李长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浑浑噩噩的王子微,点头吩咐道:“送去三清殿,叫真人给他看看!”
王太后忍不住看了钟迟迟一眼,道:“一个也是送,两个也是——”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呆呆地看着李长夜将那妖女又抱了起来,朝她笑了笑,道:“迟迟身体不适,朕今日就不去春宴了!”
也不去理会王太后又说了些什么,顾自抱着钟迟迟走了出去。
上了御辇后,钟迟迟立即挣开他,道:“陛下要带我去哪儿?我要出宫!”
“出宫?”他不满地挑了挑眉,“去春宴么?”
钟迟迟记起他刚才应付王太后的说辞,便又在他膝上趴了下来,柔弱道:“迟迟还是有些不适……”
他含笑抚着她的秀发,赞赏道:“乖迟儿,朕这就带你回去休息!”
钟迟迟“噗嗤”一笑,道:“太后娘娘是想为陛下选后吧?躲得了今天,不是还有明天、后天吗?”
“你这小没良心的——”他笑着摸上她的脸颊,轻轻掐了一下,“朕不是看你累了,陪你回来睡午觉么?”
“可不敢叫陛下陪!”她支起脑袋仰脸看他,“陛下若是能送我回家,那就太贴心了!”
李长夜低声道:“你说了那么多谎,朕都替你圆了,还不够贴心?”
钟迟迟想了想,还真是够贴心的。
他何止帮着她圆谎,简直是和她狼狈为奸一起诬陷王子微了,以至于到最后,连她都看着王子微觉得可怜了。
也不知道这表兄弟俩什么仇什么怨……
她突然爬了起来,悄声问道:“陛下是不是跟王子微有私怨呢?难道他抢过陛下的女人?”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道:“这世上还没人能从朕手上抢走女人!”
钟迟迟睨了他一眼,将他推开,依旧伏在他膝上,不再说话了。
安静了一会儿,李长夜低头看时,美人儿正抱着他的大腿睡得香甜。
钟迟迟也没真睡得多香,步辇一停,她便睁开了眼。
李长夜仍旧是抱着她走下步辇,朝她昨夜留宿的绮绫殿内走去。
“陛下什么时候允我出宫回家呢?”钟迟迟娇娇问道。
不行的话,她就只能今晚自己走了。
李长夜没有立即回答,抱着她走进内寝,放在床上,俯身捏了捏她的鼻尖,道:“好好睡一觉,睡醒了让长暮来接你!”
说完,就走了。
竟然走了?
钟迟迟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拉了拉被子,回想方才在太极宫时李长夜的反应。
他说那声“不能近身”时,分明也起了疑心,怎么突然又放下了呢?
李长夜离开绮绫殿后,去了紫宸殿。
紫宸殿是天子日常处理政事的地方,他在殿外时犹自神色悠然含笑,一入殿内,身周气息陡然一变。
殿门关闭,李长夜淡淡唤了一声“辛别”。
绯色官服的女子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李长夜大步走到龙椅上坐下,眉间微蹙,问道:“钟迟迟是如何让王子微说不出话来的?”
辛别犹豫了一下,答道:“应该是隔空点穴。”
李长夜暗暗松了一口气,想必那个“不能近身”也是这个原因。
他当时也是赌了一把。
倘若真是巫术,她这么有恃无恐地愿见道一,证明道一并不能凌驾于她,反而打草惊蛇;倘若不是……
幸好赌对了……
他顿觉心情无比愉悦,看了看辛别,笑道:“这个你会吗?”
辛别老老实实地摇头:“属下不会!只有崔将军会!”
李长夜笑着问道:“你和钟迟迟的武功,到底差了多少呢?”
辛别瞥了他一眼,道:“大概差一万个陛下吧!”
李长夜一噎,正要反驳,高福回来了。
“真人说,王大郎只是一时心神不宁,并无大碍!”高福回禀道。
被点了穴而已,能有什么大碍?
李长夜嗤笑了一声,问道:“到了三清殿能说话了?”
高福禀道:“真人问到第二遍就回话了!”
李长夜不禁心里有些发痒,这女人算得还真是准……接下来竟然又是要他包庇的意思?
“把王大郎送回家去吧!”李长夜道,“好好在家修养身子,顺便多抄几遍《礼记》,弘文馆那里暂时别去了!”
高福心中一惊,这是要定了王子微的罪了?
李长夜想了想,又吩咐道:“你去把崔舍叫来!”
崔舍是中书舍人,负责代天子拟诏。
刚刚发落了王子微,又要拟什么诏呢?高福满腹狐疑地奉旨而去。
崔舍听了李长夜的吩咐后,先是露出了惊诧的表情,随后神色一整,肃然奉旨,很快便拟好了诏书,让李长夜过目后便捧了出去。
暗中围观了整个经过的辛别忍不住道:“陛下为了个钟迟迟也太大动干戈了吧?”
李长夜睨了她一眼,笑道:“这种事你不懂!”
辛别沉默了片刻,报以一声不以为然的轻哼。
不就是色迷心窍吗?好像谁看不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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