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城郊树林浓密,叶片上都镀了一层亮晶晶的银辉。
远处的城楼蜿蜒伸展,仿佛是夜色中一条威猛雄壮的巨兽,走在柔软碧绿的落叶上,周遭浮起了轻烟薄雾,身后则是昏黄柔软的月亮。
就像是走在似真似幻的一个梦里。
邀月刚朝前走了两步,突然小碎步折了回来,一双碧清澄澈的妙目只顾着看花无缺的心口。
衣裳刺破了一个口子,其实伤口并不深,铁心兰心肠软,毕竟没有刺得太深。
花无缺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点卑鄙。
他张开双臂,闭上眼的刹那,已经有奇妙的第七感预知,铁心兰是绝对不会真杀死自己的。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他想保护铁心兰。
邀月若真动了杀机,她现在虽然毫无记忆,但在洞窟里她的身手已经明明白白展现出来,或许这种惊人的武力早已烙印到骨髓里。
别说铁心兰,当世出名的几位剑客大侠,谁能在邀月的手下逃命?
他也想保护自己。
若邀月亲手杀死的是铁心兰,他真不知道这辈子该如何面对师尊大人。
邀月皱着眉,伸出手小心地碰触了破口的位置。然后就像被烙铁烫了,立刻收回手。
“没事了,没出血了。”花无缺随口说。
邀月抬头:“很疼吧?”
她一双晶莹润泽的大眼睛直直看着他,那眼神里蕴含的东西很怪。
是一种在移花宫中见不到的东西。
柔软的担心,真诚的温柔。
——
城门早就关了,但这难不倒他们。
两人轻飘飘略过城墙,在长长的阴影里落脚。
守城门的兵士仿佛眼花了一瞬,又像是看到了两只大鸟展翅飞过,夜色深沉,炉子上的小铁锅里吊着一点羊肉汤,香气氤氲,几个士兵们呼噜呼噜吃着,那股鲜香微膻的味道隐约飘来,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走到药铺门口,邀月突然停下脚步。
花无缺知道她的心思,想进去拿药。
当日从移花宫离开非常匆忙,又从鼠相魏无邪的地下河川出来,身上的东西掉的差不多了。
虽然沿途有许多移花宫的外围弟子,在市集田陌生活。有开当铺、客栈、真正的赌坊、茶楼的,也有全国各处贩卖布匹、茶叶、各种水果食材的,也有在乡下拥有大片农田,管理着佃户耕种,每年进移花宫一次进供食物的。
这些移花宫下属的产业都在沿街的旗帜标识上有属于移花宫的小小徽记,花无缺真缺了什么,进去取就是。
但是花无缺一次也没去过。
若是带着邀月远离移花宫势力范围生活,能够延迟她想起来一切的时间,他宁可这一辈子都远离移花宫。
邀月说:“你伤的好重,要擦药。”
说着叩门。
她叩了许久,门里寂静无声,恐怕掌柜的并不在店里。
“算了,我真的没事。”
邀月摇摇头,说:“我不信。”
流了那么多血,胸前一片白衣都被染成红色,大概已经干了一会儿,那鲜红的血迹已经变成干枯玫瑰花瓣的颜色,只是仍有淡淡的腥气。
她从怀中掏了那根凤钗出来,用尖尖的角去试门栓上挂的大铜锁。
“我看话本子小说里,都是这样开门的。”
这样来回了两三下,听到咔哒的声音,居然真的把门给打开了。
她顿时眼睛一亮。
推门进去,一时半刻自然找不到灯,幸好外面的月色很亮。邀月忙跑到放药材的小柜子前找金创药。
她眼尖,刚刚拉开小抽屉,两人都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声音虚浮,显然并不是有内力功夫的人。好像是药铺的掌柜回来了。
但自己现在干嘛,居然破门而入做贼来了,要是被人抓住,真是一世英名扫地。
她虚弱地捂着脸,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被花无缺抱着躲进旁边一个柜子里。
这个柜子大概是新打的,散发着新木的气味,里面还没有装东西,空空落落的。
那掌柜慢悠悠走到门口,打了个酒嗝,在自己怀里摸了半天,却没找到钥匙。
“嗨!”
他大声叹气,邀月身子微微一震,花无缺伸手轻轻搂着邀月肩膀,柜子外侧的门是镂空雕花的,月色稀疏,一点点漏进来,就像是剪影。
花无缺的手修长白皙,手背和脉搏处蓝紫色的血脉痕迹清晰可见。
“老咯老咯。我倒是把钥匙扔哪儿了?”掌柜自言自语说。
邀月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柜子很窄,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氤氲而来,她居然像是有点紧张,鼻尖都微微皱了起来,呼吸微不可闻,一举一动都被外面的老掌柜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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