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1 / 1)

妙妙高高兴兴地与宣晫玩了一整日,等到天黑时,才挥挥小手,依依不舍地送他回宫。

但晚上一闭上眼睛,刚分别的两人立刻又在梦中相见了。

白天晚上都有小伙伴陪着,哪怕是小伙伴们上学堂,太子哥哥在宫中出不来,家里也有许多只小狗。也许是知道她生病了,几条小狗都变得粘人的不行,一张床上被小狗占得满满的,只剩下一个给妙妙躺的地方。

还有爹爹爷爷和『奶』『奶』,祝姑娘也经常过来看她。妙妙每日被喜欢的人包围,每日都快快乐乐的,她乖乖吃『药』,按时睡觉,心情愉快,很快,身体也慢慢变好了。

她心中一直惦记着祝姑娘的事情,只是祝姑娘几次过来,却一句也没提,妙妙也不好意思问她的伤心事。等病一好,爹爹准她出门,妙妙的心思又活络开了。

她没立刻去上学堂,而是先忙一件大事。

妙妙要去找阮公子。

她心中想:阮公子是个笨蛋,还让祝姐姐那样伤心,要是再没有人提醒他,他一直笨下去,以后后悔可就来不及啦!

于是妙妙戴上兔『毛』围脖和手套,穿得厚实温暖,与爹爹说了一声,便带上点心,牵上大黑大黄,让马车把自己送到了信阳侯府门口。妙妙来过阮家好多次,她熟练地绕到后门,进了阮家的小院子里。

妙妙敲了一会儿的门,才等到阮母过来开门。一见到阮母,她甜甜地喊了一声:“阮伯母。”

阮母有些惊喜:“珩儿今日上学堂去了,你来可找不到他。”

妙妙乖乖地说:“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阮大哥的。”

“他有事出门去了,我也不知道何时回来。”阮母侧过身,温声道:“不如进来等着吧。”

妙妙高兴地牵着狗跨过门槛,送上自己带来的点心,两条狗也乖顺地在桌边蹲了下来。

阮母咳了几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笑着说:“我听珩儿说你生病了,现在身体如何了?”

“我已经好啦。”妙妙乖乖地回答,又关心地问:“那您身体怎么样了呢?”

“我也好多了。”

妙妙又仔细地观察她一番。阮母本来就瘦,现在好像变成了纸片,厚实的棉衣穿在身上也不显臃肿,反而像是空『荡』『荡』的挂在骨头架子上。她瘦的双颊都微微凹陷,妙妙心疼地『摸』『摸』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脸。

温暖的小手贴在脸颊上,阮母愣了愣,便听她紧张地问:“您最近是不是没吃饱饭?”

阮母失笑,道:“吃饱了。”

妙妙却有些不大信。

她心想:要不是肚子饿,怎么会瘦成这样呢!

妙妙把自己带来的点心拿了过来,她一层一层打开食盒,从里面拿起一块香喷喷的点心,塞到了阮母的手中,态度难得的强硬。

阮母便顺着她,张口将点心吃了。点心是将军府里的御厨做的,松软香甜,妙妙亲自站在厨房门口盯着它出锅,还滚烫时就放进了食盒里,一路抱过来,到此时入口也还带着余温。

阮母被她要求吃了一块,两块,到第三块时就吃不下了。

她推了推小姑娘举着点心递过来的小手,说:“我吃饱了。”

妙妙低头看看点心,抬起头来时,眼中还满是惊讶:“只吃了两块呢。”

她家厨子伯伯做的点心可好吃了,哪怕她还是个小孩儿,也能一口气吃一整盘,更何况阮母是个大人。

阮母软声说:“我先前吃过了。”

妙妙鼻头微动,仰头嗅闻一番,疑『惑』说:“可您家中一点饭香味道也没有呀?”

阮母:“……”

妙妙可是个细心的小姑娘,明察秋毫,她『摸』一『摸』灶台的温度,就知道今日是什么时候开的火。被小姑娘圆润澄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好像把她看穿了,阮母张了张口,也也说不出隐瞒的话了。

她道:“我最近吃的少。”

“怎么会吃的少呢?”在妙妙看来,吃饭填饱肚子可是头等大事,肚子饿的滋味可不好受,谁也忍不了。她一听这话,便更加担忧了。

阮母:“天冷之后,吃的就少了。”

“那您想吃红烧肉吗?排骨呢?酱肘子呢?”

阮母连连摇头。

吃不下东西,那可是一件大事啊!

哪怕是她生病的时候,肚子也会咕噜咕噜叫,想要吃大肉和点心,刚刚一场病生下来,爹爹他们对她有求必应,妙妙小脸都圆了一圈,变得比之前还肉嘟嘟的。

妙妙也顾不得什么阮公子祝姑娘了,让阮母在家里等着,还把大黑大黄留下来看她,自己急哄哄地坐着门口的马车回了家。

她再回来时,把家里的大夫也带了回来。

大夫仔细地给阮母把了脉,眉头紧锁,神『色』有些担心:“夫人的情况不太好。”

还不等阮母说什么,妙妙便整颗心都提起来了:“怎么会不好呢?哪里不好了?能治好吗?”

阮母也连忙道:“大夫,我一直吃着『药』,没什么大碍。”

大夫又看过她的『药』方,沉思片刻,摇头道:“这『药』方没什么错,只是夫人的身体早些年就坏了,需要好『药』滋补,这『药』方治标不治本,就像是破了洞的大缸,就算是不停往里面添水,时间长了,夫人恐怕也……”

妙妙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着急地问:“那要怎么样才能治好呢?”

“若要治好,说起来也不难,若是有人参之类的『药』材,平日再辅以膳食细养,只要好好休养滋补,夫人的身体自然也能好了。”

妙妙顿时长舒一口气。

能治好,能治好就好了!

妙妙可不是以前的妙妙了,现在的妙妙有自己的钱箱子,还有爹爹爷爷和『奶』『奶』,已经是不缺银钱的妙妙啦!

她高兴不已,刚想要说点什么,阮母却按住了她。妙妙疑『惑』地抬头看去,就见阮母朝着她摇了摇头。妙妙:“您……”

阮母声音轻轻的,她温和地道:“我没有银子。”

妙妙一愣,“可是我……”

阮母的手放在她的脑袋上,轻柔地『摸』了『摸』。她又摇了摇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大夫左右看看,道:“我给夫人开个方子,夫人按新的方子抓『药』,气『色』也会好很多。”他写了方子,很快就走了。

妙妙眼巴巴地看着她,只见阮母仔细地收好了『药』方,却只字不提方才的话,只趁着精神好,去忙活家中的事务。

妙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她拿起什么,妙妙就抢过来帮忙。她们扫了地,收拾了院子,给小鸡喂过食。什么都忙完了,阮母咳嗽几声,无奈低头去看,就见小姑娘眼睛红红,眼泪汪汪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还是倔强的仰着脑袋挡在她的前面。

阮母无奈:“不治了。”

“为什么不治了?”妙妙着急地说:“大夫都说了,能治的!可以治好的!”

“你知道一支人参要多少银子吗?”

妙妙噙着眼泪摇头。

她是不知道人参要多少银子,但知道要好多好多钱。可是妙妙现在有银子啦。

她有好多好多,她的小钱箱装得满满的,爹爹爷爷『奶』『奶』每月都会给她零花钱,妙妙从来不『乱』花,全都存进小钱箱里。现在不就是派上用场的时候吗?

“我可以借给你。”妙妙着急地说:“如果不够,我就去找我爹爹借,可以治好的!”

“好孩子。”阮母轻轻叹一口气,说:“但我这身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才不是呢!”妙妙大声地反驳她:“大夫说了,可以治好的!”

用大补的珍贵『药』材,之后也得仔细养着,要花的银子更不会少,若阮母还是信阳侯夫人,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些。可如今今非昔比,生计尚且艰难,更别说治病了。

因而她也只是摇头,任凭妙妙多着急,她也不为所动。

妙妙劝不动她,只好愤愤地抹了一把脸,气呼呼地在门槛上坐下来。她大声地说:“我等阮大哥回来,还、还有阮云珩,我和他们说!”

她心想:阮伯母不听话,可阮大哥总该是个懂事的人吧?

阮母摇摇头,就由着她了。

冬天的京城还十分的冷,妙妙坐在门口,两只大狗紧挨着她,用温暖的『毛』『毛』温暖着她。妙妙的双手捂在兔『毛』手套里,小脸缩进了围脖里,感觉到下巴处的兔『毛』湿漉漉的,妙妙委屈极了。

是不是天底下所有做娘亲的人,都是这样子的呢?

要是阮云珩的娘亲也没了,那阮云珩得多难过啊。妙妙已经尝过这种滋味,她也不想让自己的朋友也感受一回。可是,不管是她的娘亲,还是阮云珩的娘亲,怎么都那么不懂事呢?

等阮公子回来时,便看见自己的家门口蹲着一个小姑娘,哭得眼睛鼻子红红。

阮公子满头雾水,等被妙妙急忙忙拦住,说清楚前因后果后,他也沉默了下来。

妙妙打着哭嗝,严肃地说:“要、要治病的!”

阮公子面『色』沉郁,却也坚定地应下:“是,要治。”

阮母急忙说:“咱们家哪来的银子,不说买人参,日后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妙妙连忙道:“我!我有银子,我……”

阮公子却不看她,只郁郁道:“我不考科举了。”

妙妙傻了。

阮母也惊了,脸『色』一下变得严厉起来:“不行。”

“你莫要胡闹,你不是准备了许久,明年开春就是春闱,就已经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了,到如今说什么放弃的话?”阮母气急攻心,重重地咳嗽起来,妙妙连忙给她拍后背,也目光惊慌地看着阮公子。阮母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厉声斥道:“咱们家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你若是不参加科举,不考出功名,难道要一辈子住在这处地方,看他们脸『色』?你……你先前是怎么说的?你爹去的早,难道你还要一辈子抬不起头?”

阮公子垂着头,低声说:“娘,我考不中。。”

阮母厉声道:“怎么会……”

她的话说到一半,对上大儿子的眼,忽然意识到了他未出口的话。

哪个考生不是在家悬梁刺股挑灯夜读,可他忙碌生计,上有病母,下有幼弟,全家的生计便只担在阮公子一个人身上。便是他想停下好好备考,却也找不到机会。

他们心有傲骨,做不到摇尾乞怜。先前阮云珩借了一回银子,也就只有那么一回。

哪怕这回没有阮母的病情,阮公子心中也存了这个念头。

阮母白着脸,慢慢闭了口,母子俩沉默下来,一时情绪低『迷』。

正此时,一声响亮的哭嚎划破寂静。

妙妙崩溃地大哭:“你们怎么全是笨蛋呀!”

真是气死妙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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