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离醒来的时候,屋内没有光,他浑身很暖,被人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跟护宝贝似的。
轻笑了一声,旬离往那人怀中轻轻拱了拱,说道:“以后没有人再阻止我们了,阿颜,为师好想你好想你。”
颜仓溟把人再抱得紧了些,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弟子也好想好想师尊。”
“师尊,以后别这样吓我了,好不好…”
旬离刚想说话,可却感觉一股温热从鼻腔中流了出来,努力擦了擦,想躲。
可满屋突然亮了,旬离窘迫和不安的模样,被抓了个现行。
颜仓溟满脸心疼,连忙帮着旬离止血。
一番忙活之后。
颜仓溟借口出去端碗,却在转角处跪地,双手捧着,佝偻着腰,将脸埋进掌心,咬紧了嘴唇,浑身都在战栗,在抗争。
可他还是呜咽出了声,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小兽在乞求最后的怜悯。
咬破了唇瓣就咬掌心,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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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痛得快死了!
等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颜仓溟才缓慢起身,仰头,将一切重新吞下肚。
便装作若无其事的去了药房。
可…
旬离早就跟出来了,他怕颜仓溟会发疯,真怕啊。
看到颜仓溟情绪崩溃的那一瞬间,旬离也捂着嘴,站在他身后,无声的陪伴着,只是眼泪也太不听话,心脏还是好疼…
阿颜疼,他就疼。
师尊好没用,还是让阿颜哭得这么伤心。
身子突然闪烁了一下,旬离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半透明状了。
旬离开始慌不择路,六神无主,甚至于连走路都有些不稳。
可很快就有人扶住了他,旬离不敢去看,直到听到一声带着哭腔的:“主人…”
旬离才如释重负,
月华连忙施法,将旬离的身体恢复实体,扶着他回了房间。
“老实说,我还有多久?”旬离沉默片刻,问道。
月华跪地,早已哭成了个泪人:“两日。”
旬离浑身一僵,两日啊,竟然只肯给他两日,何其残忍啊…
难怪阿颜,哭得这般伤心了。
“会有办法的,全世界都在想办法,大家送来了好多好多灵丹妙药,主人主人,会有办法的…”月华已经语无伦次,哭得几欲昏厥。
旬离抬手,掌心的微弱的灵力再次散出,月华大骇,可它不能反抗,作为剑灵,只能绝对臣服。
很快,主仆的契约在此刻终结。
月华自由了。
月华满目惶然:“您…不要月华了吗?”
旬离眼眶微红,伸手揉了揉月华的脑袋,轻声道:“你跟随了我万年,我早已将你视为亲人,是断然不会让你跟着我去死的。”
月华想说什么,旬离却挥了挥手,有些喘气,艰难又缓慢的道:“魔刃是个不错的,如今天规律法管不到你们了,今后,便留在魔界,同魔刃好好过日子。”
月华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哭。他自己这辈子也没想到,他堂堂上古神剑,居然能哭晕了过去。
旬离无奈,起身,想将人抱起来。可有人更快他一步,将月华抱起,随即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旬离便笑了笑,扶着桌,一步步艰难的移动。
自嘲的笑了笑,旬离有些迷茫,他这身子,竟连走路都不行了。
没走两步,身后那人猛地将他抱了起来,旬离很安心,悄悄松了一口气。
“师尊,来,趁热,把药喝了。”颜仓溟坐在床边,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柔,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旬离摇摇头,太苦了。
这辈子喝的药比吃过的饭还多,于是便凑过去,蹭了蹭颜仓溟的脸,软声道:“不想喝药,太苦了…”
颜仓溟便当真依着他,放下了药,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细细的剥了皮,送到旬离唇边。
旬离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一边吃,一边亲了颜仓溟两口。
“阿颜真好。”
颜仓溟唇瓣始终带着一抹笑,伸手轻轻捏了捏旬离的脸蛋,软声回道:“旬旬喜欢就好。”
吃过糖,旬离又困了,缩在颜仓溟怀里,怎么也不愿意起身,总叫嚷着冷,颜仓溟不厌其烦的为其施法,也不厌其烦的在他耳边一遍遍唤着旬离的名字。
可唤着唤着,滚烫的泪水却落在了旬离鼻梁上。
旬离惊醒,连忙双手抱着颜仓溟的腰,心疼的无以复加,在他胸口处轻吻了两下,哄道:“阿颜不哭,为师不睡了,好不好?”
颜仓溟把脑袋埋在旬离颈边,虽然他不断的在为旬离输送灵力,可旬离的身子还是越来越冷,体温比他的还低。
颜仓溟没有办法了,只能一遍遍的亲吻着,以此来感受旬离的体温。
“能不能…不走啊…”尽管已经极力掩饰,颜仓溟还是不争气的哽咽了,仿佛说这句话,用尽了他此生的力气。
黑暗中,旬离泪光闪烁,伸手拍了拍颜仓溟的肩,却无法给出回应。
他原本以为,杀了宿白,这件事就算过了。
可惜,宿白执拗,宁死也要以凡间数亿性命要挟,逼得他不得不耗尽数万年神力,且抽出神魂,回归主位,以保天下归一。
为师救得了三界,唯独无法自救。
他一生只欠两个人,一个是为救颜仓溟魂飞魄散的大师兄,一个…是他此生挚爱颜仓溟。
“弟子以后都乖乖听话,不锁着师尊,师尊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弟子跟着就是。若是…若是不想弟子跟着,也可以的,弟子坐在门前,等师尊回来好不好?”
这话说得慌张又不安,颜仓溟不敢抬头。
旬离却觉心下难受,闷得紧,压抑得他几欲喘不过气。
“师尊…我要…我要怎么才能救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求你了…”
旬离张张口,却再难说什么。
救不了的。
“师尊…”颜仓溟终是忍不住,肝肠寸断,失声痛哭。
几次了,颜仓溟自己都数不清,他有多少次没有护住他心爱之人了。
五年前,看着旬离受人折辱却无能无力。
五年后,看着旬离寿命渐逝,他依旧无能无力。
旬离闭了闭眼,也终究忍不住,泪眼朦胧,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轻轻的拍着他的肩,笨拙的安慰:“阿颜不哭,为师在呢在呢…”
只是这番话,不知道是在安慰颜仓溟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蹉跎奔波半生,原以为终于可以善了,终于能得享天伦,有了可爱的女儿,有了想相携一生的伴侣。
可谁曾想…
生死天注定,聚散由不得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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