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的官员因为被人赃并获而被关押了起来,等着唐枫向朝廷上书后由朝廷做一个定夺,而在这期间,唐枫在陕西依然有着许多的事情要做。除了安排人暂时替代那些官员完成日常政务之外,更要紧的便是对西安城中各家富户的处置了。
虽然这些富商和京城中的大员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些牵连,使得他们在西安城中的地位并不低,可现在有了确凿的证据在手,唐枫可不会再留手了。先是以各种罪名,诸如贿赂和囤积居奇等将这些商人捉拿下狱,然后更是按着锦衣密探所给出的线索对几处他们用来藏匿粮食的仓库进行了突击。
一番突击下来,官府就获得无数的粮米,这些粮食除了那些官员们贪污赈灾的粮食之外,更有许多是商人们在天灾时从他处购得,用来在陕西各地牟取暴利。因为之前陕西爆发了起义,怕这个时候出卖粮食会为人所抢,所以商人们便暂时将粮食藏了起来,没想到这下就便宜了唐枫。足够陕西当地大半百姓食用一年有余的米面落到了唐枫的手上。
看到这么多的粮食从各处仓库里被抄了出来,唐枫心里觉得欢喜之外,更带着一丝苦涩。大明财物的分配之不均匀从这里就能看出端倪了,在寻常百姓们家家无以为生,就差要易子而食的时候,这些大商人却窝藏着如此多数量的粮食。而官员对此不但不想法子制止,反而还加入到了这种行径中去,如此下去,民心如何能不失,天下又怎能安定呢?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在唐枫的居中调度和命令之下,这些从商人手中抄得的粮食开始运到了陕西各个县城,以解百姓们的灾难。因为有了西安城中的那些大人们的前车之鉴,那些各州县的小县令们再也不敢将手伸向那些救济百姓的粮食了,比起富贵来,还是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
所以在近半个月的努力之后,唐枫总算是将陕西依然还在的百姓从饥饿中解救了出来,至少在短时间里能保持平定了。汉人的百姓就是如此善良,虽然官府做出了这么多戕害他们的行为,但在有了生存的最低保证之后,他们便也不再闹事。
当看到各地的情况渐渐稳定,原来四处流窜的百姓各归故里的消息后,唐枫才算是真正地放下了心来。他相信,只要给自己一段时间,经过一番整顿之后,整个陕西的乱局就会彻底的平定。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不能放心,那就是那些被关押了一段日子的贪官们,若是不能重惩他们,给受灾多时的百姓一个交代,别说那些百姓心里会不服,也无法真给后来者一个警示,使他们不敢再犯。
正因为怀着这样的想法,唐枫虽然身在陕西,忙着当地的政务,却依然在惦记着京城的消息。不知道皇帝在看了自己的奏疏后会有什么反应,而朝廷里的那些官员们又会不会再次与自己为难,不肯重处这些做下了大孽的贪官们。
正如唐枫所担心的那样,当他的那道奏疏送到京城之后,很快就引发了一场大的争辩。一些血气方刚,或是对贪官深恶痛绝的官员是完全站在他那一边的,认为应该杀了这些害得如此多百姓民不聊生的蠹虫,以儆效尤。但另一些官员却不这么看,在他们看来,地方官员在有些时候贪污是无可避免的,现在可不是太祖时,能说杀就杀。且不说这些官员都有着不低的职位,光是因为对当地官员的不满而有民变,随后朝廷没有为难乱民反倒让这么多官员一齐被处,也势必会引来各地百姓的争相效仿,到时候天下就真的乱了。所以有鉴于此,他们还是觉得不能开这个口子的。
这两种看法各有自己的道理,若是按着崇祯的心思,他也想把这些祸国殃民的蠹虫给处决了,但是现在他身居帝位,却要从全局考虑,一时还真下不了手了。可要是放了他们,却又多有不甘,而且在唐枫那里也有些说不过去,这让崇祯大是为难。
大朝、内阁会议、廷辩……一系列的朝中重要会议都对此事进行了再三的争论,但怎么也得不出一个最终的解决方案,最终只有一直这么拖下去了,直拖到了夏天,直拖到了另一件更大更严重的事情在大明的辽东出现,皇帝才不得不将之先搁到了一边。
五月的北京城已经有了一些暑意,天上的日头也有些晒人了。这让许多的百姓都开始抱怨起了老天来。这些年来的天气实在是太过反常了,漫长的冬天持续了近五六个月,才刚刚把棉衣脱去的他们,就又要受到夏日酷热的煎熬了。
京城里的有钱人和官员贵族对这样的天气自然是无所谓了,他们有的是冰窖,里面藏着之前的大量冰块可以用来消暑。可普通的百姓可遭了罪了,他们只有在暗地里咒骂着这个贼老天,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妖孽了,才会出现如此不正常的天气。
崇祯虽然有宫中的冰块消暑,可这心里依然感觉着有些受煎熬,这样一来今年的年成一定又是很差了,也不知道这样下去国家的税收会变成什么样。他甚至几次前往天坛祭天,希望老天能垂怜,不要再折磨大明的子民了。
一段日子的忧心,使得崇祯显得更是憔悴,但是老天却没有半点被皇帝的诚意打动的意思,天气一日炎热过一日,真是让人好不焦心。紧接着,更大的一件让他感到焦心的事情传来了,这是在五月端午刚过的一天。
五月初七,皇帝刚刚批阅过一大堆的奏章,想要去外面走走松松筋骨的时候,一名内侍就急急地奔了进来。一见皇帝拿眼看向自己,微带着一丝怒意,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内侍才猛地想起自己的失态,顿时跪倒在了地上:“奴才一时失态,请皇上饶命!”
崇祯见他诚惶诚恐的模样,气也消了大半。现在宫里的太监地位早就不能和魏忠贤在时相比了,甚至连成祖时的太监地位都比现在的要高。在宫里他们只能传递一些公文,做一些杂事,根本是不能参与到任何一件朝事上来的。有了魏忠贤的前车之鉴,崇祯对宫里这些人的看管可是很严格的。这也导致太监在宫里地位的急剧下降,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的放肆,眼下这个小内侍显然就是怀着这样的想法,见皇帝面露不快,自然吓得求饶了。
“这次就饶过了你,下次再犯,定重重惩治!”崇祯哼了一声后,才又道:“好了,有什么事情要上奏的,让你如此匆忙不知礼啊?”
“啊,谢皇上隆恩!”小内侍在磕头之后,才将手中所捧的那份紧急军报呈了上去:“皇上,这是兵部的大人们刚刚递进宫来的,人还在宫外候见呢。”
“嗯?”崇祯心里陡然一沉,虽然他还没有打开奏章,却也猜到又出什么大事了。不然现在宫门已闭,那些臣子也不会将战报这么递进宫来,还等着见自己了。“莫非是又有哪里的百姓闹事了不成?”心里不安地猜测着,崇祯打开了战报看了起来。
一看之下,崇祯面色就更差了,因为他看到的不是中原哪处有百姓作乱,而是辽东的紧急军报。之前虽有所举动,却最终为人所挡下的金人再次出兵,而且已经连下几城,就连辽东重地锦州城都岌岌可危了。脸色数变之后,崇祯才道:“去,传朕旨意,命他们都进宫来。还有,把温体仁等几名内阁辅臣也马上进宫!”
“奴才这就去!”那小太监忙答应了一声,却不敢再奔跑了,迈着步子向外走去。却听背后崇祯说了一句:“你给我快着点,这次朕准你无礼一次!”这才用比适才见皇帝时更快的速度向着外面奔去……
夜已经深了,但御书房内却依然灯火通明,还有着不少人在那里说着话,那是崇祯和一众朝中重臣在商议着辽东局面的事情。实在没有想到,往日里只有冬天才会出兵南下的金人今年却会大异往常,在夏天到来的时候突然入侵。这显然大出了辽东守军的意料之外,也使朝中的君臣大为紧张。
“你们说,这却是因为什么?莫非是金人得知了我大明出现了变乱,所以想趁火打劫吗?”崇祯紧皱着眉头问道。
几人在相互看了几眼后,才由温体仁这个内阁首辅道:“回皇上,在臣看来我大明的事情虽然金人应该是知道的,可却不是他们出兵犯我辽东的最要紧的原因。要知道,陕西的叛乱在几月前就已被平息,他们真要趁乱取利的话,也应该在四月间攻我辽东啊。”
“温大人说的是,臣也是这么认为的。其实在那叛乱爆发的时候,金人也的确出兵过辽东,但那时他们的进攻并不足以构成威胁,所以臣以为此事必然另有缘故。”虽然和温体仁在朝堂上总有争斗,可在如此大事上周延儒却也不敢意气用事了。
“应该是金国自身的原因吧。”另一名大臣成基命突然开口说道。
“此话怎么讲?”崇祯当即就来了兴趣,看向了这个自己曾也想重用的臣子。
“就微臣所知,此番的气候怪异不光是我大明,就是辽东及金人的属地也是一般。想必去年的那场大寒使得金人的牲畜也死了许多,再加上今夏又来得突然,金人没了赖以为生的根本,这才会铤而走险地再犯我大明边境的。”成基命不急不徐地道。
“成大人说的有理,臣也是这么看的。”其他几名大臣都纷纷附和道。虽然得出了一个答案,但皇帝却并不开心,因为这样就说明这次的战事不是随便就能结束的了。而现在的大明正值天灾不断,人祸将起的时候,若是再有外敌入侵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
“好在现在我们辽东尚有近十万的精兵,那里的将士又已经有了对付金人的经验,所以倒也不用太过介怀!”看穿了皇帝的心思,温体仁这个内阁首辅出言安慰道。
“话虽如此说,但还是不能放松啊。听说辽东的将士们已经快有一年没有领到军饷了,若是这个时候有人从中作梗的话,只怕这军心……”周延儒突然开口反驳道。虽然在大事上两人的利益是一致的,但能让温体仁不痛快,他还是很乐于去做的。
果然,温体仁在听了这话后面色就是一沉:“周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我是内阁首辅,但这军饷也不是我一人能说了算的。我大明多地百姓都在闹饥荒,国库所余无几,当然要延一延军饷的发放了。皇上,臣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让人先停发了军饷的,还请皇上明鉴啊。”
崇祯瞪了两人各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话。其实此二人的不合也是崇祯有意而为,为君者想要保持大权最要紧的就是讲究一个平衡,不能让某个朝臣独揽大权,不然说不定又会酿成当初的君权旁落的情况。可现在看来,这却也是有着不利的一面的,这两人现在已势成水火,虽然在大事上不会起内斗,却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互相扯后腿,这该怎么办呢?
见皇帝对自己二人的表现很是不满,周、温二人也是一阵紧张,好半晌才继续到商议此事中来。好在正如温体仁所说的一般,现在辽东有着近十万的明军镇守,根本就不怕金人能真个有所威胁,只是想要将他们打回去却有些为难了。
“朕以为该向那里的将士们言明国家的难处,希望他们能以大局为重,如此方可激发起将士们的斗志,不知各位爱卿有何看法哪?”
“陛下圣明,只要陛下真能给辽东的将士们传一道旨意,答应在事后能将之前欠下的军饷补齐,想来在眼下这危局里他们是不会懈怠的。”
正当几名臣子深以为然,并认为今天的商量到此而结的时候,一名内侍却又来到了房门前小声地道:“陛下,有八百里加急的奏报突然送来,因为事情过于紧急,无人敢延误……”
“可是辽东的战报吗?”崇祯的心里顿时就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若是辽东送来的战报,一日连续两次送来战报,一次比一次急切,一定不会是好消息了。
“是的。”他得到的是一个令所有人都为之心惊的答案。崇祯只扫了一眼这新来的八百里加急,脸色就变得有些发白了,虽然上面只写了一件事情,却是对大明天子有着很大打击的事情。那就是锦州在昨天夜间为金军所破,满桂率残军退到了宁远……
锦州,一座辽东最是坚固、高大,易守难攻的城池居然被金人攻下来了,这次金人究竟动用了多少人马?而大明的将士们又有否尽全力去守啊?这时候,众臣子才发现自己之前的看法太过一厢情愿了,显然长久的没有军饷,使得将士们的士气极其低落。若是再没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只怕不光是锦州,连山海关都有危险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崇祯在好半晌后才还过神来。
“陛下,原来锦州失陷的原因还在这满桂的身上,因为他与部下之间有着矛盾,使得将士不能完全合作,才使得锦州如此坚城为敌所克的。”温体仁强自把手中的战报看完后,发现这里有着一些其他的意思,急忙又道。
虽然这对于眼下的局势来说并没有什么帮助,但却使崇祯微微生出了一丝希望。若是将帅不和,朝廷倒是可以调停,总比将士们无心恋战要好得多。可是他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怎么出现的,一定是袁崇焕当日的一些部下和满桂不和,才会有今日之祸。
可现在即便让袁崇焕再回辽东,恐怕满桂属下的人马他也震不住了,何况皇帝也不想出尔反尔,把自己决定了不再起用的人再次请出来。
“陛下,臣举荐一人,当可解当下之难。”温体仁突然道。
“你说。”
“原辽东经略孙承宗,现在辽东的许多将领都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只要能让他再回辽东,一切自能迎刃而解。”
“这个……孙先生已年过古稀,听说连走道都有些费劲了,如何还能带兵呢?”崇祯想了下后摇头道。孙承宗乃是大明的擎天柱,他自然是多有了解的,现在他老人家已是风烛残年,实在是不能冒这个险了。若是他真有个什么好歹,不但自己无颜以对,而且还会大伤辽东守军的士气。
不过这个人选的提议却让崇祯想到了另一个人,这个人虽然不如孙承宗有名望,但是本事却绝对不在其下,而且和辽东将士也有着不小的渊源。想到这里,崇祯便道:“朕已有了人选,就让安平侯去一趟辽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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