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除夕,整个北京城再次出现了一派的升平之象,百姓们纷纷上街,商人们也在拼命地兜售着自己的货物,看上去一切都和以往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在朝中为官的人却个个心事重重,一些零星的战报已经让他们感到了不安,在陕西当地卫所官兵的围剿之下,那些乱民不但没有被扑灭,反而有变本加厉,行成真正的造反的势头。
当然,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众臣子都还是很识相的,不敢拿这种败兴的事情去见皇帝,美其名曰是替陛下着想。但其实崇祯却已经从其他的途径知道了陕西的局面,甚至比那些官员知道的更加详尽。只不过短短的两三月间,陕西就局面就闹得如此不可收拾,这是让崇祯百思而不得其解的,可是锦衣卫呈上来的密报又是那么的详细,全然没有造假的可能。
而就当崇祯因为忧心陕西一事而没有心思过这个年的时候,辽东的军报也在这个大年夜里急送进了京城,奈何这时候宫门已经落锁,送战报来的军士只得将之递到了通政司。而在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那名军士却又想到事关重大,必须尽快让皇帝看到,便想到了在京城里自己所熟悉的一个大人物。
安平侯府,今天因为是除夕夜,所以府上也是一派喜庆祥和,唐枫在分了红包与那些仆从之后,便与自己的妻子儿女待在了一起。他从如今不断传来的陕西乱事上,已经可以判断出哟能够不了多久皇帝就会再让自己出手,所以这几日里当然要多陪伴这些亲人了。
两子一女中,绰儿已经能和他们交流了,所以总是缠在了父亲跟前,用不是太清楚的口齿说着话儿,而剩下的两个儿子,却是玩到了一处,在柳慧的看顾下满地乱爬。大玉儿拿了些糕点到唐枫的手上,然后蹙着眉头道:“你真的肯定不久就要离开京城了吗?”因为知道大玉儿的本事,所以一些事情唐枫并没有瞒她。
唐枫随手捻起了一片糕儿啃了一下,然后点头道:“不错,陕西的乱事已经快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了,若再不派大军前去镇压,只怕将会扩散到其他各省。皇上想必也明白这一点,用不了几日,他就会有所决定了。”
“那你怎么就敢肯定那人一定是你呢?就因为那日皇上来见你的缘故吗?”
“不光是这个原因,还因为我以前所做下的事情,山东的乱事,在浙江我又杀过布政使,使得原来的灾情得到控制。若我是皇上,想必也会考虑我自己的,何况现在朝中人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只有我这个逍遥侯爷最能得皇上的安心。”
大玉儿听了唐枫的分析后,没有再说其他的话,而是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唐枫说的是对的,现在数遍朝堂上的百官,真能替朝廷做成此事的的确只有他一人。虽然为自己的丈夫能再有出头之日而感到高兴,但一想他所要去的地方,以及自己将和他分离一段时日,即便是明白一切的大玉儿也心里满不是滋味的。
唐枫正待要安慰一下大玉儿的时候,管家唐福来到了厅前:“侯爷,外面有人求见。”
“咦?”唐枫微有些吃惊地发出一声,不知道这个除夕夜里还有什么人会来自己的府上。要知道在做了两年不问世事的逍遥侯爷之后,朝中那些善于把握机会的大人们已经和自己久不往来了。难道是前几日里皇上驾临一事为有心人察觉了吗?在没有半点头绪的情况下,唐枫便问道:“来人可有呈上名刺吗?”
“没有,”管家一摇头道,“不过他说他乃是侯爷曾在辽东时的故人,所以小的不敢不来禀报。”
“辽东的故人?莫非是元素兄进京了?可朝廷并没有起复他的意思啊,他怎会擅自进京来呢?”实在想不出来人的身份,唐枫便也不再费神了,当即跟妻子说了一声,便出去迎客。来到客堂,唐枫看到是一个风尘满身,但是却依然站得笔直,犹如一杆钢枪的男子。只一眼,唐枫就看得出这人并非自己所想的袁崇焕,而是一个真正的军人。
“阁下是?”慢慢来到对方身前,唐枫有些奇怪地问道。
听到身后传来询问之声,那人才转过了头来,一见到唐枫,他急忙拜下道:“卑职宋义参见安平侯。”直到他自报姓名,唐枫才认出了眼前这人,正是当初随着自己一起流落草原,又在金国做下了一番大事的骁虎骑将领宋义。
其实这也怪不得唐枫认不出他来,这些年来的唐枫可以说是养尊处优,所以在形貌上并无多大的变化,可宋义却完全变了样。许是长年戍守在辽东苦寒之地的关系,他比几年前要老了近十多岁的样子,甚至头上已经半白,除了他笔挺的腰板,以及坚毅的眼神没有改变,其他的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看到旧相识的变化如此之大,唐枫心下不禁大为唏嘘,但他还是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原来是宋将军,快快请起。来人,快些备下酒菜,我要与宋将军共谋一醉!”
见唐枫对自己如此热情,全没有半点记恨当初自己与他为难的模样,宋义心里也是阵阵感动:“侯爷,末将……”
“好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他了,来,先坐下吧。”唐枫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打断了他的话头,拉着他坐了下来。酒菜都是现成的,不一会工夫就上满了,唐枫亲手为他倒上了一杯酒后,才道:“先喝一杯酒暖暖身子,然后再跟我说正事吧。”他看得出来,宋义此来京城一定是有什么要事,否则断没有他一个骁虎骑将领突然来京的可能。
喝了两杯酒,宋义才彻底地放开了心怀,长叹一声道:“侯爷,小人此次来京城乃是来送紧急军报的,奈何此时才宫门已关,这必须陈皇上御览的军报却送不进去了。所以小的便想来找侯爷,看您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帮着递一下军报入宫。”
“辽东出了什么大事,居然要在大年三十的送军报给皇上?”唐枫原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就不见了,改成了一片严肃。
“金人再次兵犯我辽东数城,虽然满桂将军早做了布防,但是将士们都因为饷银的关系而士气低落,将军特命我前来求饷。”宋义说着又叹了口气:“而且这次金人还是分兵而攻,使我们疲于应付,辽东很是危殆啊。”
“什么?辽东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唐枫忍不住都要站起来了,好半晌才压下了心中的焦急,点头道:“此事事关我大明边境安危,我会想办法的。在消停了两年之后,金人又再生事了,这一次他们能动多少人马?”
“这个……我却不知了。”宋义面有难色地说道。
“嗯?”唐枫闻言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怎么,你身为我辽东最精锐的骁虎骑的将领,连这么一点基本的军报都不知道吗?还是不想说啊?”
“侯爷……实不相瞒,我早就不是什么骁虎骑的将领了……”长长的一声叹息之后,宋义喝下了一杯酒,却发现那酒是那么的苦涩。
唐枫为他满上一杯,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他刚才就隐约地觉着事情有些不对,直到现在才知道哪里不对,如果宋义依旧是骁虎骑的将领,怎么可能让他来送这么一封战报呢?而且他那满面的风霜之色也绝不是区区几年的边境生涯就能造成的,这必然有着其更深的原因。“可是那满桂在掌权之后做下的手脚?”唐枫犹豫了一下后才问道。
“是的,因为他与袁大人之间的矛盾,使得他对我们这些袁大人一直信任有加的人都不再相信,骁虎骑被重新建立,我们这些老人不是被派去守城,就是用来传递消息了。象祖大寿将军这样袁大人的亲信,则被夺去了军权……”
“砰!”唐枫将酒杯重重地顿在了桌上:“荒唐!即便他与袁崇焕有着过节,却也不能如此为所欲为,这样他比袁崇焕更是不堪!”但随后唐枫却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若是换了是自己,在夺到军权的情况下也会这么做的,只是这么一来辽东军上下就无法一心向外了。
两人就这么相对饮了几杯酒后,宋义已经有了醉意,再加上他是连日快马来到京城的,所以唐枫便命人将他送去了客房。虽然现在辽东也出现了情况,但唐枫却知道大明真正的危险还是在陕西,不光是因为历史的教训,也因为他知道金人不敢全力对大明用兵的,因为在那边尚有蒙古人在旁虎视呢。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能够让崇祯早下决定的事情,当他知道现在辽东的局势如此危殆之后,一定会尽快将自己派去处理陕西一事的。
正当唐枫在盘算着这一切的时候,在这个除夕夜里,宫中的崇祯在踌躇了一段时间后也终于下了一个决定,必须派自己能信得过,又有能力的朝中大臣去解决陕西的事情了,这个人当然非唐枫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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