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中枢,北京紫禁城。虽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辰了,可是当今的皇帝崇祯却依旧在批阅着奏章。自他登基以来,从没有一日放松过自己对奏章的批阅,以及对早朝的重视,每日他都要将从外面送来的奏章都看过之后才肯安歇,若是遇到什么紧急的奏报,他更是特准宫门前的守卫连夜将之送进宫来。好在他此时正是年青力壮的时候,所以这一切都还难不倒他,这也导致宫里上下都不敢在皇帝的面前偷奸耍滑。
看着手中由袁崇焕着人送来的奏章,崇祯微微皱了下眉。倒不是那金人又来进犯辽东的战报,自从去年一场大败之后,金人内部再次出现了一些争夺,虽然皇太极以铁腕将内部的不安分者给镇压了下去,但一时间金人也伤了元气,再有北边的蒙古人牵制,金国暂时是腾不出手来对大明构成威胁了。
这一份奏报上提到了两件事情,一是金人最近有迁都的可能,因为那辽东北边各城都已落回到明军手中,他们在靠近大明这边的城池和土地减少了许多,而上次被袁崇焕带兵打差点打到都城之下又给了他们一个教训,这使得金人顿起了迁都之意。据那被派到金国的谍报所说,这一次金人要迁往的都城乃是更东北一些的沈阳。对这个情报,崇祯只是做到心里有数,他并没有感觉到这对自己的大明有什么影响,但另外一条消息却让他有些难下决定了。
那就是蒙古的科尔沁及其他的一些部落找到了辽东,希望大明能够援助自己一些物资。在去年的那一场与金人的战争中,大明是获得了极大的便宜,金人则是失了土地城池,却得了大批的物资,而损失最大的则是蒙古草原上的各部族。他们不但战死了许多的勇士,还有很多的生活必须品如粮食和牛羊等被金人所劫,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虽然在之后春天到来时蒙古各部落的人们辛勤劳作又恢复了一些,但是金人夺去了这许多的物资岂是他们半年就能补回来的?何况蒙古人在这次大战中折损了许多的精壮,生产力自然也是大大地下降了。现在眼看着秋天已至,寒冬也不会太远了,若是没有外部的援助,只怕有过半的蒙古人要在饥寒之中度过整个冬天,到时候死的人可就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蒙古人只得向一直以来和自己都有着摩擦的大明低头,希望能够通过称臣来获得一些帮助。对此袁崇焕这个辽东经略可做不得主,便着人将事情报到了皇帝这里,由大明的天子来做一个决断。
蒙古与大明之间的恩怨已经两百多年了,自从朱元璋开国前将他们打得退出中原之后,大明与蒙古就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一场场的大战下来,双方各有输赢。因为地理条件的原因被动的却始终是大明,这使得大明与蒙古成了世仇。从这一点来说,无论是从天子的角度还是一个大明之人的角度来看,都不应该援助对方,以免他们强大之后恩将仇报。
但是事情因为有金人的存在而变得复杂了,现在的大明真正的敌人已经从蒙古人换成了金人,而蒙古人也已经和金人结了仇。要是这时候真能买好了蒙古人,与之结成了同盟一同对抗金人的话,大明想要自保,甚至更进一步打败金国的可能性就高了许多。而要是这时候大明不肯出手相帮,而金国此时突然改变方针和蒙古人联起手来的话,大明却也有些麻烦了。这一切做为皇帝的崇祯都明白,当朝的那些大臣们也都明白,可是却还是因为不同的看法而使得朝中大臣分成了两派,在朝堂上争论不休。
崇祯叹息着放下了手中的奏章,其实这份奏章他早已经熟记于心,只是因为心里难下决定,这才会再打开了它看上一看。“若是这个时候有人能给朕指出两者谁利谁弊该有多好啊?逸之回乡也已经快满半年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有难题在手的时候,崇祯很自然就想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最是看重和信任的唐枫。虽然他论起治国之能来还很是幼稚,但有时候却往往能给自己一个很好的提示。
正当崇祯有些想念远在南方的唐枫之时,关于他的消息被一名内侍带了过来。因为崇祯下过旨意无论什么时辰,只要自己尚未就寝,递进宫来的奏章就得让他御览。所以现在虽然天已经黑了,但那内侍还是将新近从南京送来的奏章呈到了皇帝的面前。
崇祯随手打开来一看,原来就有些皱着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奏章乃是南京的兵部送来的。上面只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人以圣旨的名义从南京城调了上千的人马赶去浙江。这兵马的调动本就是大事,何况还有圣旨,那南京的官员自然不敢不报,在唐枫调动人马的当天,他们的奏报就已经送往京城来了。
“唐枫这是想做什么?朕让他在暗中查察浙江等地的吏治情况,他怎的还动起了兵来?”崇祯很是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奏报。他身性本就多疑,即便是自己最是得力的臣子,他也不肯完全地放权,给唐枫的旨意只是一种形式,却没想到唐枫还真就用了,还用得如此的轰烈,这由不得他不起疑心了。
“江南这些年来一直很是平静,也没了往年的倭寇为患,他突然抽调数千人马前去浙江想要对付什么人?莫非是浙江当地的官员出了什么情况吗?即便如此他也不用如大动干戈啊,朕给了他圣旨还不能使那些官员伏首听命吗?”在来回踱步良久之后,崇祯才下了一个决定,走回到龙案之前,刷刷点点地写了一道旨意,然后对身边的太监道:“你速速出宫,命人将之送往浙江,交与唐枫。”
“奴婢领旨。”那内侍只是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一个小人物,还不曾接过这样的大事呢,心里便是一阵激动,转身就要往外走去,突然皇帝开口道:“慢着,就不要通过通政司了,也不要惊动内阁……”
那太监一愣,全不知道不经过这两处衙门,这圣旨怎么传达,只得愣愣地看着皇帝。崇祯思忖了一下后道:“这样吧,你出宫去一趟北镇抚司,让他们派人将这道旨意送去浙江吧,告诉他们,此事不能拖,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此送到唐枫的手上。”
“是,奴婢记下了。”那内侍答应了一声,见皇帝没有其他吩咐了,这才急急地往外而去。崇祯看着他离开,才叹了一口气:“这浙江乃是我大明的税赋重地,可不能让唐枫搅出了什么大事来。”其实他让锦衣卫的人给唐枫带信,已经是给了他很大的面子了。
但崇祯想不到的是,自己的这道圣旨还是去得迟了,或许应该是南京那边送去的奏章本身就有着滞后性,当这道旨意由锦衣卫的人快马送往浙江的第二日里,唐枫就与浙江的那些官员们摊牌了。
浙江巡抚衙门之中,一人被押了上来,正是那丁伴程。此时的他已经全没有当初作为一地富商的气度了,很是狼狈地跪在了堂下。当他的眼睛扫过张思远等人的时候,却充满了仇恨,显然昨天夜里的事情他也是知道得很是清楚的。
严伯达肃容问道:“堂下跪者可是丁伴程吗?你有什么话说与我等听的吗?”
“是,草民正是杭州商人丁伴程。草民自知犯下了大过,被唐大人捉拿之后已然知错了。不过草民并不是那建德水患的真正主使之人,那与草民一道害了整个建德县的罪魁祸首就在这堂中。”丁伴程也不隐瞒,上来就先承认了自己的罪过,然后才说出了唐枫让他说的一切:“这一切都是布政使张大人,按察使封大人、杭州知府蒙大人……是他们和草民一道想出来的法子,为的就是掩盖一些事情……”
“你含血喷人!”那边蒙海刚立刻红着脸大叫道:“巡抚大人,唐大人,此人在这公堂之上胡乱攀咬朝廷命官,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蒙大人,不要急着辩解,且听他将话说下去便是了。”唐枫好整以暇地说道。
“唐大人,这人做下了什么事情我们大家都很是清楚,想必他是在被你拿下又害怕律法森严的情况下才会胡乱把我们给扯进来的。这么一个卑微的商人的话,怎么能做得了数呢?空口无凭哪!”张思远冷笑着说道:“他便是说得再多,也做不了证据。”
那边的丁伴程忙说道:“草民不是空口,就是因为草民掌握着一些对几位大人很是不利的证据,几位大人这才会派了刺客来杀我的。”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了一本帐册:“这上面便是草民送与各位大人的一些银两的数目,以及他们答应事成之后帮我掌握建德粮米售权的凭信,还请巡抚大人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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