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李眉一手搂着李弘的脖子,一手从身上背的小挎包里掏出一颗奶糖,剥去外面的纸后,先是给李弘嘴里塞了一块儿,而后再给了裴婉莹一块儿,最后才是给自己嘴里放了一块儿。
“怎么就你自己?没人陪你玩儿吗?”李弘亲了下李眉的小脸颊问道。
“宫里没有人,都去学堂了。李叶姐姐、兰儿姐姐,都不让我跟着去,虎妞也不喜欢去,它怕人。”三人继续在廊亭里坐下,李眉也不挪地方,坐在李弘的双腿上,摇晃着她自己的一双小腿,小身子倚偎在李弘的怀里,时不时拿着后脑勺撞击着李弘的胸膛。
“那宫里岂不是就李眉你一个人了?”裴婉莹接过李眉手里的第二块儿糖,替她剥去外层纸后,放进了小李眉的嘴里。
“嗯,就剩下我自己了,不过还有虎妞陪我。”
“你不睡午觉,你母妃不说你?”李弘用下巴按住怀里那不安分的小脑袋,胸口都被小家伙撞疼了。
“不想睡,我要等着下午跟虎妞去接叶子姐姐跟兰儿姐姐,国子监的先生只要看见我,就会立刻让叶子姐姐跟兰儿姐姐出来……咯咯……。”说道后面,小家伙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李弘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反正怀里的小家伙,逻辑思维能力还没有完全长成,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想到了什么便说什么。
于是裴婉莹便静静地坐在旁边,或者是拍拍李眉继续往兜里伸的小手,示意她不能再吃糖。
父女两人一个奶声奶气的说着她“这辈子”的奇闻逸事,总之就是哪个宫女姐姐贪吃,前两天还偷偷量自己的胸前,或者是哪个太监又给外面的亲戚拿了几两银子,还给她买好吃的了。
李弘则是随着李眉的话语,适时的像个捧哏的相声演员一样,在李眉停顿,或者是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时,便会立刻跟上一句话:“那接下来呢?”来满足李眉心里的小小成就感。
但当李眉的两个宫女,仓皇失措的找到廊亭这里的时候,她们的公主殿下,已经在陛下的怀里沉沉的睡着了。
“朕自己抱她回去便是。”李弘起身,把怀里睡着了的李眉紧了紧,便往紫宸殿的方向走去。
裴婉莹跟着起身,走到虎妞卧着的地方,拿起那小石块儿放在了一边,以防下次李眉再用。
而后牵着虎妞,跟随在李弘身旁,两道人影,一头虎形,被当头的太阳压缩在脚下一小块儿的地方。远远望去,两人一虎的和谐背影,缓缓一同往紫宸殿里走去。
“你父亲那里李晔去也是对的,最起码的尊重,但这两天你还是要警惕一些裴思,当年在曲江池你我相约时,她可是出力不少,虽然如今早已经为人妇为人母,但毕竟是她的亲兄长,李晔显然无法应付的过来,到时候你这个皇后还得替李晔帮腔才是。”李弘把李眉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紫宸殿的寝室内,而后亲自把一床薄被子,轻轻的盖在了李眉的身上后,直起腰对放开手里细绳的裴婉莹说道。
“嗯,昨日里妾身就想到了,您放心吧。”裴婉莹同样是细声细语,深怕惊醒了沉沉睡去的小李眉。
与李弘一同走出寝室,李弘想了想还是说道:“前些日子跟你在床头说的那些奴制的改革已经是势在必行,这些年裴思也没少侵吞、兼并土地,一并跟她说了吧,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如果到时候还冥顽不化的话,我可就要亲自出马,到时候可别想得到任何的优待了。”
“表姐想来通情达理,这次会来皇宫给裴庆求情,也是因为家中裴庆乃是独子,妾身知道其中利害关系的。”裴婉莹点点头,而后看着陈敬之在太监的引领下走进来后,便带着自己的宫女离开了。
接下来裴庆一案虽说是交给了李晔全权处置,裴婉莹这个当娘的,就算是再放心,心里也多少会有些担忧的,而今自己请求陛下不再插手,但为了防止李晔吃亏,跟白纯再说道说道,让李晔这个姨娘给把着些轻重利害的关系,总归是能够放心一些的。
在便殿与陈敬之坐下之后,陈敬之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奏章,而后说道:“一些老臣子们的弹劾,这些人身远离朝堂,但耳朵却一个个都留在了朝堂之上。裴庆昨日刚刚被陛下您追查,今日臣被召入宫时,刚出府门口就收到了这一份联名奏章,俱是弹劾裴庆等人的。”
“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皇后跟皇长子李晔,差一点儿就让崔信钻了空子,如果真被监押进濮王府,这份弹劾的奏章,就要变成上柬宽恕的奏章了。对了,你看看这个,你任过一年的吏部尚书,看看对这两个人可有印象。”李弘从一堆奏章里,瞬间就找到了要给陈敬之看的奏章。
“新丰县令苏辉四年前就是新丰县令,而后在臣告老之后,听说是犯了什么事儿,具体臣就不清楚了。”陈敬之捋须回忆道:“这个华州别驾陈子昂臣倒是熟悉,但臣任吏部尚书时日太短,发现想要提拔时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就交给下一任姚崇了。后来具体如何……好像是跟苏辉有关,一同犯了什么案,还是触犯了律法,臣具体不太清楚。”
“这是刚刚白纯给我的资料,你看看是否属实。”李弘等陈敬之说完后,又把另外一份奏章递给了陈敬之。
奏章里并不是什么秘闻,不过是昨日李弘带回来的两个少女:红袖与添香的身份资料。
从白纯查到的资料来看,红袖与添香,一个原名为苏婉,一个名为陈娣,而陈子昂正好是为了陈家的香火,给她的小女取名陈娣,希望下一胎,能够给陈娣添加一个弟弟,使陈家三代的独苗香火得以延续。
“陈娣应该是陈子昂的女儿无疑了,但此事儿陛下如果想弄个水落石出,怕是还需要刑部来确认吧,陈子昂被定罪,其家人发配为奴,陈娣的身份与这个添香是否是一个人,一查便知不是?”陈敬之对于刑部侍郎崔信,如今已经被李弘列为怀疑的对象这件事儿,还是一无所知。
李弘默默的点点头,并没有把心中对崔信的怀疑说出来,毕竟陈敬之如今已经告老还乡,没必要再为朝堂之事儿操心劳力了。
一君一臣彼此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李弘再次张口道:“李晔被立太子是早晚的事情,但我不打算先立他为太子,但我想,让他四处游历的话,这小子势必会按照我当年的路线重走一遍,以示对我的敬重。所以,李晔今日去了裴行俭的府里,想必裴行俭会为他推荐几个安西兵团,有才华、智勇双全的年轻将领,而你呢,也别闲着,东海水师你可以列举几个年轻有为的中低级将领名单给我。”
“为什么不让兵部插手?老臣已经……。”陈敬之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愿意。
不过这也就是他这个皇帝的老丈人,敢如此跟大唐皇帝说话,如果换做别人,能够得到陛下如此的信任,恐怕是心里高兴的翻了天,表面上诚惶诚恐的,连忙接下来这道旨意才对呢。
“兵部尚书如今不在长安,大食跟倭国使者入我大唐后,兵部尚书裴仲将去了安西,左侍郎去了东海水师,以防倭国跟大食突然发难。所以只能劳烦你了,毕竟东海水师,可是你跟裴行俭一手操办起来的,人头你熟。”李弘掀开一个空白的奏章看了一眼,而后扔给了陈敬之。
陈敬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过他还是有一点儿不明白,既然陛下无意在皇长子游历前,封皇长子李晔为太子,那么到了安西,身边多了几个年轻将领,是不是会引起朝堂臣子们的不满呢?
东宫当初的太子原有兵权六率,随着李弘登基为帝后便被取缔了,如今即便是皇长子李晔被立为太子,也是没有一丝兵权在手的,何况皇长子还不是太子,到了安西之后,是否能够让那些在沙场上游荡惯了的莽汉们,心服口服呢?
像是看穿了陈敬之的心思跟顾忌,李弘微微叹口气说道:“这你不用担心,既然朕允许他出去游历,自然是不可能以皇长子的身份游历,这是我打算给尚书省的任免书。朝堂之重吏部郎中、国之利器兵部郎中、民之社稷户部郎中,从五品上的三郎中给予李晔你觉得可妥当?”
李弘笑了笑,这是他早就已经打算好的,他是怕李晔年少气盛,一旦被立为太子之后,因自己功绩在前,这小子要是一头扎进牛角尖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话,岂不是白白可惜了,所以以三部郎中来代替太子头衔,让他从中知晓吏部、兵部以及户部的运作,打磨少年心比天高的棱角跟傲气,就变得极为重要了。
而且,一旦李晔在三部之中都难有作为,或者是弄的三部乌烟瘴气,上下不安,鸡飞狗跳的,但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五品上的郎中,自然也不会对三部形成伤筋动骨的动荡。
但如果能够在三部郎中这个位置上,即便是不能混的风生水起,也能够让李弘看清楚,李晔到底在离开皇宫之后,是否适合太子这个位置。
陈敬之显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悟透了李弘的心思,于是坦然一笑道:“陛下英明,臣佩服的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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