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武重重的的叩了好几次门,裴行俭的府门才缓缓打开,还不等他扬武说话,从门口探出头来的妇人就苦笑着道:“贵人呐,那四个女子已经被赎身了,不再去花坊了,您们就不要再强人所难了好吗?”
李弘跟扬武愣愣的看着那妇人,那妇人说完后也是一脸惊愕的看着两人,呆了一会儿又喃喃道:“你们……你们是何人?可是也奉家里主子的命令,前来邀请她们去府里参加宴请?”
“您误会了,我们是裴婉莹的朋友,今日无事儿,正好顺道过来看看她。”李弘拱手行礼,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一些,不要露出虚伪的面目来。
看着眼前的妇人,想来不是侍女、丫鬟之类的,那一身服饰,虽然不是很名贵,但其用料也是价钱不菲,何况那举止行径,无论如何看,都不像是个侍女。
“婉莹的朋友?”妇人愣了下,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婉莹的朋友孟浪的找到家里来的,而且还是男的。
“是的,我是婉莹的朋友,麻烦夫人您通报一声如何?”李弘尽力让自己的神情很纯洁、态度很诚恳的说道。
“你们不是纪王府的人,来邀请那几个小娘子?”
“不是。”李弘回应道。
看着道路上人来人往的情形,李弘感觉自己被人拒在门外还是有些尴尬,而且一个男子来找人家的闺女,就算是唐风在开化,恐怕也没有自己这般行事儿的吧。
“夫人,我们还是去吧,都是自家人,也不能老是驳他们的面子不是……您……您……怎么来了?”薛楚儿跟颜令宾看着门口的李弘跟扬武,嘴巴涨的大大的,一脸的惊愕,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哼,还敢说你们不是?看把人家小娘子给吓得,您们走吧,她们已经是自由身了,不会再去那里了,你们回去告诉纪王妃,就说是老身陆氏亲自替她们回绝的。”裴婉莹的母亲陆氏看着两个乖巧的小娘子被吓到的样子,顿时面色一冷,不容拒绝的说道。
“夫人,我们真不是纪王府的人。”李弘苦笑一声,路边时不时已经有人望向自己这边。
这一坊之地,大部分都是官员的府邸,要是万一碰到哪个吃饱了撑的的御史,撞见自己往人家家里跑,自己少不得又得被龙爹、龙妈训斥一顿。
“夫人夫人……您误会了,他他他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不用怕他们,纪王府里的人怎么了,老身还就不怕他纪王府的人。”陆氏面带寒霜,跟着大冷天似的,让李弘都觉得,恐怕此行要无功而返了。
李弘无奈的苦笑一声,看着被陆氏挡在身后薛楚儿跟颜令宾,说道:“你俩是指望不上了,说个话都说不清楚。”
扬武看着李弘的手势,急忙放下手里的两个大礼盒,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恭敬的递给了陆氏,恭声说道:“裴夫人您过目,这是我家公子的令牌。”
“李白……?呃……对不起,小女……。”裴婉莹眼看母亲还没有回来,刚赶到门口,就看见太子殿下的太监在掏令牌。
“婉莹,你认识这位公子?”
“娘,您还不快把门打开,让贵人进来。”裴婉莹连忙拉着陆氏的胳膊,把府门全部打开,李弘与扬武这才进了府邸。
“这……婉莹,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能让陌生男子进咱们家门,要是被你父亲知道了,少不了又得训斥你,真是越来越疯了。”陆氏莫名其妙,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头肉看见这个少年公子时,整个人明显的要兴奋了很多。
“娘……。”裴婉莹挽着她母亲的胳膊,在耳边悄声说道,直到话说完完,陆氏顿时是大惊失色,看着李弘一下子变得局促不安。
“这个……还请太子……。”
“裴夫人快免礼,不知者无罪,何况我此次前来并未打招呼,倒是我让您受到惊吓了。”李弘急忙虚空扶陆氏,陆氏也在裴婉莹的搀扶下直起了腰身。
裴行俭的府邸完全是按制所建,在这一坊里也算的上是大宅了,只是人口就少的可怜,除了母女两人与一个门房外,就是两个侍奉的丫鬟,整个府邸显得冷冷清清。
恭敬的邀请李弘坐下后,陆氏便要亲自去烧水沏茶,也是借此离开,给太子殿下找自己闺女留下一个说话的空间。扬武也借此,提着两个大礼盒,跟着陆氏往后面的厢房行去,这些东西也得让人主家过目才是。
李弘在客厅坐定,看着薛楚儿四女身上的衣衫,也换成了与裴婉莹相差无几的衣衫,不再是像在曲江池所见一样,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
“听你母亲说,这纪王府的人一直在邀请她们前往王府吗?”李弘看着下首的裴婉莹问道。
“是啊,这都好几次了,不过好在有小女的母亲在,她们倒是没有硬来。其实啊,不光是纪王,就是其他勋贵也会拿着请柬来请她们的。”裴婉莹提及此事儿,一脸的闷闷不乐。
这让某人觉得,自己好像给她赎了四个侍女倒是一件错事儿了。
“按说赎身之后,她们就自由了啊,难道你们四个在长安的名气那么大?”李弘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看轻四女了,这很像上一世的明星嘛。
“您把长安花坊的四大都知都给赎了,想象看,这长安城的勋贵豪门,一下子上哪里找能够与她们身份相当的人儿,到他们府里一同宴请客人。”裴婉莹温婉的笑了下说道:“而且现在,就算是那四大花坊,一下子也没办法找到像四个姐姐般能歌善舞、吟诗作对的美人儿,自然是跑到这里来相请了。”
“那你就没有说……。”李弘话出口一半就知道了,这个裴婉莹恐怕是顾及自己的身份跟名望吧,所以未曾对他人说起,这四人乃是被当今太子殿下所赎身的。
“太子殿下真是聪明。”裴婉莹看着李弘不说话,只是看着四个恭谨的美人儿,笑眯眯的说道。
曲江池一事儿,众多士子只知道有一个人给四大花魁赎身了,但至于此人的来历,一切都是很神秘,根本就无从探出来丝毫的蛛丝马迹。
但四大都知如今在裴行俭府上的消息,却像是安了翅膀似的,一下子便让长安众人知晓了,因此也就给裴婉莹跟她母亲带来了诸多的困扰。
“看来今日我来此还是来对了,要是我不来,你们岂不是还要被他人打扰,这个年岂不是都过不好了?纪王叔都找上门来了,而且听你母亲说话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了,怎么你就没打算找我帮你化解这个困扰呢?”李弘捧着茶杯,看着陆氏又含笑走了出去,问裴婉莹道。
裴婉莹抿了抿嘴唇,脸颊上的小酒窝顿时浮现出来,接着蹙了下秀眉说道:“纪王府倒是好说,由母亲能够挡着点儿,但其他人我们就很难多次阻拦了,特别是快要近元日了,这些勋贵豪门,都希望能够得到四个姐姐其中一个的青睐。”
李弘细细品味着裴婉莹的话,难道还要比纪王李慎身份更高的人来邀请她们四个?
其实李弘并不知道,裴婉莹的父亲,他自己的副都护裴行俭,人家与纪王李慎乃是连襟,也就是俗称的一旦挑。
纪王妃乃是裴婉莹母亲的姐姐,所以,这也是为何李弘刚才在门口的时候,裴婉莹的母亲敢如此对纪王府的下人,严词拒绝的原因。
李弘看看薛楚儿四女,又再看看裴婉莹温婉的笑意,心里琢磨道:“还好,纪王与父皇同辈,这样子自己跟裴婉莹也就是同辈了,还好不是比自己高一辈。”
“那这么说来,你的外祖父就是益州都督府的长吏陆立素了?”
裴婉莹含笑点点头,李弘却是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了,不管是现在这个时代,还是上一世的大环境中,门当户对显然是一直都有存在啊。
这些权贵之间的关系简直是错综复杂到错综复杂了啊,自己原本一直以为裴行俭并无任何外戚关系,如今看来,是自己没有把这些东西理清楚啊。
但更让他担忧的是,益州都督府的长吏陆立素之子陆爽,如今可是河南府的从四品下的府少尹,官职不大,但是权利不小。
而且河南府由亲王遥领,虽然是归长吏所有,但如今名义上遥领河南府的亲王可是有好几位的,纪王李慎就是其中一位。
更让李弘为难的是,自己此番前往洛阳后,恐怕还不得不跟河南府打交道,特别是这个陆爽,如今早就已经被丽竟门盯上了,此时正在转换成有精卫盯梢。
想到这里,李弘不由得感觉有些脑袋大,这乱七八糟的关系理清楚容易,但是要以后万一问罪问到陆爽头上怎么办?
一时之间,李弘突然间发现,皇家太子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更别提皇帝了,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亲戚关系、裙带关系好像太多太多了,动哪一个人都有一种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