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烈风刮起了西蒙额发,紧紧地吹倒一侧,哪怕湖风湿润也大有要将脸庞撕得皲裂开来的意味。“呼~呼……”西蒙轻吐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背后的防弹插板俨然数个凹陷坑洞。纵然龙鳞甲抵御住了小口径子弹侵袭,但强大动能侵彻下,弹头相当程度破坏了陶瓷防弹板结构,往后凸起的槽位同样会伤害到穿戴者。
“咳咳……”西蒙咽下几口血沫,心中不必言说也都是些懊悔烦忧之情。时至今日,他仍是满心都是自己,不肯站在阿多菲娜的角度多去思考海德拉幕下的波涛汹涌。她从不干涉西蒙具体要做些什么,好像女孩总是会比少年更早熟一些,默默等待着他们恣谑地长成青年,直到而立之年,他们才会懂得方才旧时何等幼稚。又在彼时洋洋自得。
机车驶入了钢铁城东向康尼奥特的主路,路面坚实平整,行入主路起,就说明钢铁城已然遥望,以机车拧到底的速度,无非几分钟罢了。但经过了一番联合派半路截杀后,西蒙又怎么天真地认为前方即是一片坦途?西蒙并不蠢,若是塞兹真的是纯血派一方,他哪里会多废话一句,联合派等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塞兹显然站在海德拉中立一方,不愿意卷进这种只会加剧内耗的分歧分裂争斗中去。不管他应或是没应阿多菲娜的请求而来,恐怕都仅仅是看在他与阿多菲娜多年的搭档情谊吧。
剩下的路,没有红发少女,也没有风衣少年,这段路,西蒙必须要自己走。
要么走向彼岸,要么沉于湖底。
钢铁城设有严格宵禁,夜晚23点后禁止一切无关人员走上街道,除去那些工作于昼夜连轴转的军工厂,核废料处理厂等等的劳工,普通居民一经治安队发现违规,立刻投入监狱,判处无偿劳役三十天。而所有外城门自然紧闭,直到拂晓时分才会开启。
“呜隆隆隆隆……”机车缓缓减速,最终停在了高耸得足有50英尺高(公制等于15米)的钢铁城外城墙旁。西蒙一脚勾下单梯,抬起风镜,望着间隔立柱式的巍峨巨墙。这道长约60公里,宽约50公里的水泥钢筋预制板构造成的黑色城墙内就是北方之星。在30英尺以下的部分纯是以钢水浇筑出骨干,再敷设了一层永备工事级的高标号水泥。即便正面吃了一发重型榴弹也仅是剥离出小范围缺口罢了。除非使用延时引信装药起爆,否则根本无法短期摧毁。不过以目前废土的工业水平来看,也没有谁能豪奢到用数个炮兵营平射钢铁外城墙。
30英尺以上则是间隔立柱式,无数个6米高的混凝土立柱通过预制板连接起来,便是最好的防空网。钢铁城建城期间最危险的即是城墙卫兵,肆虐的黑山恶魔鹰往往一个俯冲就能猎捕走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于是扩建出了间隔立柱墙,每隔数十个二人宽的立柱就搭载一个电力驱动的自动防空炮。每一公里再实心扩大化一座哨塔,形成了钢铁城疏而不漏的防空火力网。
远处哨塔探照灯照来,将畏缩在城墙根边的流民照得睁不开眼,这些没能通过入城审核的流民十有八九不肯离开相对安全的钢铁城必要防御圈,纷纷汇集到易于饮水的东城门一侧,略微一算,满地黑毯,人数不会下于数万之多。
西蒙把机车停在了河汊湾的芦苇丛中,这类轻型机车噪音着实不小,惊醒了不少栖息于此的流民,刚有贪婪目光扫过来,一见机车骑士全副武装,顿时熄了不轨心思。但钢铁城的入城审核中最重要的条件之一即是拥有一辆载具作为财产参考。若是能弄来这样一部机车,何愁无法入城?
“嘟。”西蒙眼中狠厉之色一闪,雷霆般举起塔沃尔步枪,一枪击毙了试图从背后袭击的暴民,眉心一个血窟窿的尸体,一支冒青烟的步枪比什么都更有说服力。
29发。
这一枪直接镇住其他试图要找点苦头吃的流民。西蒙伏在芦苇丛中,谨慎地观望着哨塔探照灯荡过他所在之处。守卫城墙的特别安防军不需要任何授权就能击毙任何他们认为有威胁的生物。落日之后,哪怕是拥有特殊通行证的黑墙公民也必须同时出具纸面文件与电子手令,得到统帅部印证后才会开启辅门放入。即便西蒙此时并非身后追兵身前豺狼,以海德拉正式成员的身份,休想开关入城。
东城墙一直在扩建,但却非人们想象那般是从旧基础上扩建,而是直接在预定终点选址打入地基,纯是以终点处一路往回修。最近的那处建筑工地离着足有十公里。十三议会绝不会容许任何一丝风险。
西蒙环视过周围,腕表已然显示一点零七分,他必须要尽快赶去M区礼堂。他只知道,阿多菲娜一定无比需要他。他扫过墨水样漾波不兴的伊利湖,考量是否要从潜入水中游到城内O区,从哪儿可以顺着米轨铁路穿行到工厂区。水面似乎相当安静,西蒙曾是游骑兵精锐中的精锐,蛙人作战自然有所训练。他拔下了附挂在轻型攻击包里的水管夹,随手摸出了一颗口香糖,嚼了几下将软管黏到头盔边,成了个简单的呼吸管。这是西蒙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没事,他就会穿着战术服,方便最快速度标准化武装自己。游骑兵本就是一支QRF部队,西蒙所在的营都没几个人习惯穿常服。也得亏龙湖赠送给西蒙的装备清一水地按照战前陆战队设置,不然西蒙真得伤脑筋一会儿。
战术胸挂里不单是承担着放弹匣一个功能,同样在各个部位塞满了一切战地工具。分解后甚至能暂时充作止血钳的万能钳、备用电池与芯片、急救针,以及必不可缺的浓缩抗辐宁。西蒙拧开药瓶,倒了两颗白色药片,借着探照灯余光。药片“S·M”铭文灼灼其辉。正是“Solomon”的简写。
“咕噜。”西蒙吞服下药片,胸挂槽口里还有个玩意也是万能的。西蒙摸出个十有八九是“durex”牌的套子盖住了枪口,一股热流涌上喉头,再蔓延到身体肌肤各处,西蒙知道这是抗辐宁起效果的预兆。距离完全生效尚需要一刻钟,但西蒙没这个时间等了。
军靴踏入冰冷湖水中,麻痹感沿着脚踝窜到脖颈,西蒙躬身缓步踩在异常稠密的湖泥中,他全身负重有二十多公斤,军服吸了水只会更重。西蒙戴上了目镜,渐渐只露出一双眼睛于水面观测动静。他很清楚钢铁城对于夜间偷渡者的手段。
格杀勿论。
外城墙甚至用沉箱从而往伊利湖一侧延伸了200到300米,形成了一个简易的防波堤码头,再往过去即是平均水深18米,最深64米的深水区,从没有人敢徒手进入深水区。个把吨位小的渔船都够呛。
西蒙眼瞳骤一变色,几近于黑灰,在五感增强视野下,西蒙旋即判断出防波堤上有大约5到7人值守,装备驳杂,显然只是港口治安队。西蒙暗道一声糟,赶忙一头扎进水里,探照灯白光突兀开启扫过。却不是为西蒙而来。
“哪儿!偷渡船!”防波堤的哨塔观察哨敲响了警铃,一阵窸窣急促脚步声响过,守卫们彼此笑谈着越过,像是要去打猎一般愉悦。数艘摩托艇、冲锋艇当即疾速而出,愣是擦过就潜伏在艇下的西蒙而过。
“呼~”西蒙强忍着快憋死冲动,浮出了鼻孔,均匀地补充进氧气。探照灯牢牢锁死了深水区里四只简陋至极的筏子小艇。白光刺激地人根本睁不开眼睛。西蒙借着卫兵们注意力全集中到另一面,迅疾往防波堤那边一游,在枪声大作中奋力自由泳。这道防波堤岂是如人想象般延伸出去而已?这是一条横放着的“L”!
“如何处置他们,长官?”一艘冲锋艇载了四个人,守卫问着袖标两道杠的军士。后者抬手一枪打死了几米外筏子上艰难爬行的流民。他浑不在意搓着手,抱怨着:“按老规矩办,真他吗冻死我了。”
听到这话,其余士兵们可就不冷了,彼此嘿嘿狞笑,扬起手电筒闪灭数次,哨塔探照灯随即转向,但这可能是放人一马么?士兵们再度举起手电筒,仔细察看着筏子上流民。“吗的,这群崽子藏着挺严,杨克,你上去,好好问候问候。”军士随手指派了个人过去。“等下,那个妞看起来长的有点姿色,抓过来,其他的,你们分。”军士眉毛一挑,一眼就看中了正躲在兄长怀里瑟瑟发抖,不经意漏出来一丝怯怯反而是令人眼前一亮。
“乐意效劳,长官。”摩托艇进一步靠近,在突击步枪的逼视下,岂有人敢妄动?士兵当即伸手要扯过被长官看中的姑娘,悲戚的哭喊声中死也不肯撒手,士兵恼火地直接一枪打死发疯般护住她的父兄,骂道:“臭婊子!再动!再动就打死你!”凶猛地揪住头发扯到摩托艇上。
待搜罗完流民仅有的一点财物,军士扇扇鼻子,嘟囔道:“真臭。”冲锋艇很快退后,再猛地直撞过去,拿塑料瓶、芦苇草、破旧木板搭建的筏子四分五裂。士兵们哈哈大笑。
“游啊!游啊!游个五百米!就进城了!”
“臭虫,晓得走水路,喂湖妖吧你们!”
话音才落,湖水一阵翻腾,倏忽间银光翻涌,片刻后团团血水浮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