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把人类历史总结成两个字,大概就是“循环”,人类建立起的王朝古国无一不是在创建、强盛、衰败、灭亡这四个阶段中不断重复,直到在过去废墟里不断往复中积累够资本,从而在某个关键节点跃进下一历史阶段,就人类文明史来看,21世纪中期本达到了第三工业时代的巅峰期,然后被难以计量的核弹强制踢到了衰败阶段,但现在是继续衰败直到某个位面之子横空出世,或是彻底退回到第二农业时代都未可知。假如这就是第三时代的运行规律,那么战前的思想家们估计死也不会瞑目了。
规律之所以是规律,便因为这不是人力所能逆转,人要跳出自己的思维规律、定式不比重新塑造世界观简单,但有时候,一个撬杆不就能撬动地球么?
于是西蒙一直呆呆地坐在酒馆里,猫耳娘一开始还有兴趣仔细端详下钦定的紫血继承者,看多了发现其实没太多出挑的,入夜后,海德拉成员们陆续前来,薇薇安一个人自然要去做她的本职工作,尽管人士她真实身份的资深成员都倾向于自己动手,好像来这儿买一杯比E区贵一倍的咖啡只是为了多接触接触看管者一般。
西蒙重新回忆着走出避难所以来到刚才一幕,浑然不觉越来越多不怀好意的目光投来。他的脸庞在暖色壁灯阴影中一线轮廓。他先是回忆起在肯特堡下层避难所首次听到海岸联盟全频段广播,出于思维惯性,他不假思索地决定要不择手段踏出避难所,加入到“联盟”对“帝国”的战争中,当时他甚至想到这是一场绝望的游击战。考虑那时避难所寻不到日历表,即便看到时钟也看不到年份,这无可厚非。
待到黑山熊怪袭击后,遇见了逃离帝国境内的乔纳森父子,知道了距离核爆已然过去六十年之久,他不得不接受了新旧时代的环境现实。但脑子依然是一套旧世界的道德行为准则。发现了无处可去,立马接受了北方之星这一似乎是溺死之人的最后一根稻草。西蒙此时才想到,他第一个转折点来的如此之快。
黑水镇长邀请他消灭了黑山镇怀亚特雇佣军,末世小镇给西蒙第一观感极差,而莫名出现的单兵外骨骼侦察兵又促使着他试图寻找着战前文明哪怕一丝痕迹。以现在标准来看,接受镇长许诺,留下做一个镇子守卫,固然不错,至于传奇与动荡,只能说人各有志。至少在战前参军入伍之前,西蒙的愿望就在自宾州大学毕业后,在费城找份体面工作,和朱莉安娜安定在城里,射击爱好毕竟是个爱好,这可以是成为狙击手的潜质,而不是成为狙击手的强烈动机。
通向钢铁城的旧77号州际公路夏季尽是荒漠,失去了社会惯性、道德、法律约束,仅存下规矩习俗这种早在公元前500年就大部分消失掉的原始法则作威作福。第一次遇见阿多菲娜……西蒙还记得他那时说的:“再动!我把你扔进窑子里去!”
钢铁城S3商队被十字军截杀算是开启了西蒙的路途,枪火骑士追击、阿多菲娜去而复返的救援,进城无理由地被所罗门电刑审讯。
审讯……西蒙似是抓住了重点,呼之欲出同又如鲠在喉,他没做过俘虏自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种审讯滋味,况且以东线战争中日内瓦公约依然是生效的,现代文明世界有明文约束的军队在没有集体仇恨前干集体兽行着实不太多,当然某IJ除外。鞭子抽的不单是西蒙肉体这么简单,顺带彻底摧毁了他的三观,他现在意识到,若是精英们如此对待下层平民,不需要任何证据任何形式就能恣意压榨拷打已经获得了居民权的子民,那还能希冀什么?改姓达利特么?而后的F区生活更印实西蒙潜在想法。
那不是人,是畜牲,是骡子。
旧城猎杀活尸夜魔、冬季的十字军战争,忙于战事自然无暇考虑人生。回来后忙着春风得意,有姑娘投怀送抱,思考过往检点自己多没劲啊。
此刻,真有大棒砸过来,很多事情也就明朗,西蒙飞快理解了这段时间,阿多菲娜不停地安排他参加入城凯旋仪式、海德拉晋升仪式、钢铁军注籍与谈判、放任他自调动钱款的意义所在。是的,她永远在以她的方式考校着她的伴侣,或许指望短暂成功后的男人开窍过于困难,于是她干脆直接了一点,找点机会敲打敲打。
维克斯·所罗门来海德拉做什么?这是西蒙当时最该问的。而不是耐心无意义地被消磨殆尽后朝最支持的人发脾气。
想通了这点,西蒙顿有拨云见日感,起身走到猫耳娘前,说道:“薇薇安,我要一杯菊苣咖啡,不放糖。”
猫耳娘耷拉着眼皮,她不单是真长了一双纯白色猫耳朵,连眼睛都是异瞳色,一只眼橘黄,一只眼天蓝,她才懒得侍候这个资历最浅的海德拉正式成员,微微一斜《北方日报》,这是钢铁城的官方报刊之一,朝向西蒙这边的副刊写着“本周日于莱克伍德大剧院,上映由艺术家斯维里娅·奥涅金主演的《尘归尘》,三等席售价50元……”
“自己去拿,你真的不放糖?”
西蒙取过壁架上的封装菊瓶,拆出了几根淡色的菊苣根,放入研磨机内自个研磨成粉,混合了一定量咖啡,一杯散发着特有菊科植物草腥味与坚果味的咖啡便制成了,西蒙尝了一口,至少没有在东线战争期间在德国喝到那种非人的咖啡替代品来的狠。咖啡豆产于南半球,尽管出现在文明世界的时间远远不及酒类,但咖啡依然在不到三百年时间中彻底征服了所有文明种族,进入生活必需品之列,就像意大利人只要有橄榄油与小麦就能保持住基本社会稳定,德国人英国人能有一杯咖啡便觉得日子也不是太难过。
钢铁城地处伊利湖畔,自然与咖啡产地差了十万八千里,黑山自由区运来的宝贵咖啡豆是一级军需品,优先供应军队与黑墙,即便有少许漏到E区,价格贵的惊人,能否在聚会时人手一杯战前雀巢速溶咖啡往往是E区家庭财力的象征。各种牌子的酒类反而因为战前避难所的大规模储存而价廉物美。正因为如此,大量的替代品出现在社会生活中,补充了地区割裂造成的物资空白,湖畔阴凉地生长的菊苣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缩影罢了。
西蒙坐回了原为,菊苣咖啡极强的涩味打开了思路,他想的入神,没太在意周边环境,不知不觉间,他周围的桌子都空了,那群时常打桥牌的资深成员们不知怎的今日离开地特别早,西蒙眼角余光扫过酒馆,五六个颇是眼生的家伙靠到了周围,西蒙假意取下了一本厚厚的《牛津词典》,遮掩去了脸庞,唯独一双钢蓝色眼睛在外。
月色推移,人走光了,这群看样子十有八九来找麻烦的预备海德拉呈犄角之势围住了西蒙。西蒙看了AATS腕表,分,差不多该睡觉了,于是他站起身,环顾了一圈,记住了每个人的样貌,说道:“在动手之前,有没有人要出去的?”
“咳咳。”不待挑事的人发话,薇薇安先伸出手指提醒道:“滚出去打,损毁了酒馆任何东西,十倍赔偿。”
“所有人。”
下午憋了一肚子火没地发泄,西蒙正想松松筋骨,当头走出了酒馆,月映积水,他一边解下军服内的领带,一边解着扣子,瞥眼看着貌似是为首者,脑袋一半光一半长,发际线处一道仍有愈合痕迹的疤痕,很容易令人联想到十字军扈从见面时的割皮致敬。
“有事情可以坐下来谈一谈,非要动手,对我们都没好处。”西蒙劝解道。有六个人,六个预备海德拉。
没人讲话。
西蒙缓缓地将左手缩进衣袖中,他虽然不想把事情闹太大,但架不住其他人,并不是都有人能思考思考后果,又或者是本身他们不需要承担后果。西蒙被围在中间,疤痕男子最先一拳打来,势大力沉。
西蒙连AATS都没开,当即闪电般甩出外套,“啪”地一声爆响,衣袖抽在了疤痕男子脸上,极其精准地抽中了眼珠,趁着攻击空隙,西蒙抡着军服外套横扫一圈,他此时蕴含的力量竟是击退了数个试图截断他退路的围攻者。力量之大,直接令军服绷成了一条铁棍!
“喝!”西蒙低吼一声,当即肩膀一沉,撞上了迎头而来的又一预备海德拉,常年浸淫自由格斗的西蒙怎会吃半点亏?就算是吃亏,旋即也要赢回来!西蒙冒着后背被狂踢了几脚,死死箍着怀里倒霉鬼,狠狠地撞到街对面墙壁,一记直拳打得那人肚腹一弯,触电般瘫软。
西蒙抄起第一个倒下者,倒着拎起猛然一扔,前脚一蹬墙,借力猛扑,拳对拳!清晰的指节断裂声,第二人被废了手,西蒙绕手直上,左手扼住喉咙,掐到半死,忽地再次扔飞。
“劝你们最好别用其他的玩意。”西蒙紧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鲜血顺着指尖滴下,他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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