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反身靠在G区某根路灯下,点起支烟,唇际流淌进大红星香烟刺喉上头的焦油辛香,来往各处皆是匆忙喊叫提水灭火的工人。西蒙拦下了一个花臂小伙,问道:“拾荒厂怎么起火了?”
小伙抹了把熏得漆黑的脸颊,略略打量了一番西蒙,说道:“嗨,听说工厂上层的油灯摔了,刚好落进传送带里,老兄!赶快去灭火!老杰克说只要参加了灭火,一人发二十元!”说完,小伙便兴冲冲地拎着洒了一大半工业废水的铁皮桶赶了过去,好似巴不得厂子再烧一会儿。
“谢谢提醒。”西蒙挥挥手道了声再见。五千元买我?拜托,是海德拉要这个厂子烧了,就算给我五十万也不敢逆着放你一马啊。西蒙顺便去阿多菲娜家楼下吃了顿湖鲜晚餐,被他痛揍过一顿的奸商店主忙不迭地递烟送酒。西蒙慢吞吞地从左轮里取出两颗马格南子弹付了账,硬币不一定通用废土,但子弹必定全世界流通。
“收尾干净了没?”搭乘着高塔滑索回了格莱瑟姆酒馆,自从上月起,M区街道简直形单影只,随着一声风铃开门响,西薇薇安无所事事地坐在铺了层米黄桌布的核桃木桌旁,自顾自地下着棋。
“按任务要求办妥了,一支烟头,反正议会那边调查起来肯定也是监督员玩忽职守不小心点着了工厂,然而不幸的项目经理英勇就义呗。”西蒙反手拎过投石机砸掉了薇薇安的国王。“我赢。”他说道。
许是宾州土拨鼠事情干得漂亮的缘故,薇薇安故作诱惑地吮着手指头,牵着西蒙往后厨走。“来,我有个惊喜给你。”她的两只猫耳一动一动。
她是在勾引我?西蒙抗拒不了猫耳女仆爪子传递来的力量,活活被她拖了进去,但薇薇安哪里是去后厨搞一搞暧昧,而是按凹了墙砖,露出通向上方的阶梯暗道,抱着手臂,昂头说道:“摄政王殿下点名要见见海德拉近年来血统仪式进度最快的新锐成员,对,你现在要去觐见伟大的梅利萨殿下,注意言辞举动,不然我就吃了你。”
西蒙瞅着身高只到他肩膀,却装腔作势呲牙前扑的薇薇安,习惯性揉了揉她手感极好的耳朵,歪头道:“那你就看着店,去找老鼠当点心吧。”
薇薇安跳起来赏了西蒙一个板栗。
“进。”阁楼门后传来一道毫无任何情感乃至语调的声音,西蒙拨了拨被猫耳女仆搞乱的发型,清了清嗓子,推开小门走进。
“阿多菲娜?这就是她说的惊喜?”西蒙一进门便看见了阿多菲娜标志性的披肩红发,他大声说道。
“阿多菲娜”缓缓转身,蛇形竖瞳一瞬间的目光交汇立刻令西蒙如坠冰窟。“跪下。”她说道。
无形的力量压迫着西蒙单膝跪下。“凡人视我,皆如心中所想,抬起头。”难以抵御的力量掰起了脑袋,西蒙失声叫道:“安布罗斯上尉?”
上尉裹挟着战云雷霆,俯视着虫子一般瑟瑟发抖的下士,脸庞每一道疤痕淌满了黑色火药,吐出第一个字时,骤然汹涌。“何故逃离?”
“我……我……”恐惧攫住了心灵,西蒙仿佛回到了他最不愿回忆的法兰克福战场,他抖索着嘴唇辩解道:“我想要活下去!我有未婚妻等我!我不能死在这个狗洞里!”
“这不是你放弃战友独自逃窜的理由,狙击手,你玷污了游骑兵的信条。”上尉骇人的面颊足可止小儿夜啼,燃着的烈火化作了枪。“西蒙·海耶斯,你临阵脱逃,致使班组覆灭,我判决你,枪决!”
“不!”土拨鼠挣扎着试图钻进洞里。“看,临死了仍旧是畏缩本性。”上尉举起枪。
“砰!”枪响烟散,西蒙睁开双眼,安布罗斯上尉尘埃消逝,一位身材颀长发色墨黑到焦距不由自主陷入其中的人,他负手望月,西蒙无从判断出他究竟是何种性别,海德拉的摄政王仍旧是不带丝毫人类感情地说道:“阿多菲娜·莫尔芬,你爱之人,理查德·所罗门,你恨之人,威尔·安布罗斯,你惧之人,我说的对么,西蒙·海耶斯?”
“是的。”西蒙被钉死在了原地,只有眼珠与嘴唇能动。
“当我听说莫尔芬选择一个战前纯血人作为她的伴侣,我并不惊讶,毕竟,易形者向来我行我素,正式见到你后,我才发觉了莫尔芬是多么深谋远虑,你展示出了值得海德拉注目的潜力,三个月,你达到了开启血统仪式最终端的资格,若是王于我前,定会亲手赐予你海德拉之魂。”
“感谢您的厚爱。”西蒙说道。
“不。”摄政王否定这个字。“海德拉不存在感谢,该获得什么便是什么,王未于座,作为海德拉摄政王,我代表至高无上的弗拉德·卡斯登陛下宣布,正式承认你的海德拉之血。”
新月透过阁楼小窗,映照于陈旧木板,灰尘四起,西蒙将头颅低地更深,说道:“我之荣幸。”
“很好。”摄政王转过了身,但他的脸庞却换做了维克斯·所罗门。“我之脸庞,即为你之欲望,成为海德拉,你有权追求欲望,但在此之前,欲有所获,必有所舍,告诉我,西蒙·海耶斯,你是否愿意以生命作为筹码,添加进海德拉的荣光,你的欲望。”
维克斯清冷高傲的表情燃起西蒙旺盛的愤怒,复仇,性命操之人手,无力反抗的恨意。西蒙毫不犹豫道:“我愿意,摄政王殿下。”
“很好。”摄政王第二次肯定道。“统筹官亚历山大·风嚎将会告知你的新任务,并且,我提醒你,海德拉,憎恶背叛。”月光偏移,待西蒙重新抬头时,摄政王已然凭空消失,空余印痕。
“摄政王说了什么。”待西蒙有些丧魂落魄地走下阁楼,薇薇安凑近了递过一杯酒,好奇道。
西蒙仰头喝尽烈酒,沉沉说道:“说了什么?不,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看穿了我的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