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恨
高佬成被吓得冷汗直流时,金牙雷正在隔壁花舫之上,与几个宋天耀特意介绍给他认识的舅少团成员,在数名歌伶的作陪下饮酒,此时已经连饮五六杯,耳红面热。
这位宋秘书果然不枉这段时间自己安排社团人马为他奔走,褚孝信荣升太平绅士,利康公司鲸吞下章家的欧洲海岸公司,此时俨然香港药业新星,金牙雷甚至还来不及感慨自己社团的靠山眨眼间从一个不被家族看好的纨绔少爷摇身一变成为行业龙头,那边宋天耀已经主动介绍了几位之前与褚孝信在家中地位相仿,此时有意拿钱出来做药品生意的富家公子给他认识。
背后含义很简单,此时他金牙雷如果招呼好这几个富家公子,给足脸面,再配合他此时背后利康的招牌,那几个富家公子在码头如果建仓囤货,停船泊位,装卸货物等等琐事需要人手,自然会优先考虑让福义兴的人代劳,这分明是宋天耀给他金牙雷开拓码头势力的机会。
所以金牙雷在几个富家公子面前伏低做小,这几个富家公子能与褚孝信臭味相投,自然是风花雪月来者不拒,金牙雷的福义兴在九龙地区做惯黄赌毒生意,鸦片馆和赌档他借个胆子也不敢劝这几个阔少过去尝鲜,此刻正拍着胸口表示,今日褚先生做东,他不好再表示,等明日一定把福义兴手下各处酒帘,娼寮,妓寨的花魁头牌都聚在一起,亲自请人代笔为几位公子写请柬,邀几位阔少过去饮花酒。
这几个阔少对金牙雷这个一把年纪仍然懂的对自己这班人低声下气的江湖大佬印象不错,识情知趣,不会倚老卖老让人生厌,哪怕已经酒喝下不少,但是江湖气却一点都没有在他们面前流露。
有钱人家出身,哪怕只是纨绔子弟,见惯场面,识人上也要比寻常百姓稍稍多些眼力,自然能看得出这种表现的金牙雷,是个稳妥小心的老成人物。
至于他们做药品生意,也只是想赚个零花钱而已,都是家族里不得志的浪荡纨绔,家里也不会安排人为他们打理生意,码头上跑腿做事,既然褚孝信用了福义兴,他们也用福义兴帮手也未尝不可。
就在双方高谈阔论时,高佬成脚步匆匆的过来,顾不得金牙雷仍然在举杯朝几位公子劝酒,快步上前俯身在金牙雷耳边说了几句。
金牙雷手里刚刚斟满,正举着准备劝酒的酒杯顿时就是一颤,一杯酒洒去了少半!
我蒲你阿姆!宋天耀对福义兴绝对算得上仁至义尽,他三叔的事暂且不提,福义兴帮利康守海关仓库几日,对方就拿出三十万犒劳兄弟,等整件事风波落定,眼看药业一行在码头的生意,福义兴能占据大半,即便已经受益如此,宋天耀还特意介绍面前的几位富家公子给自己认识,帮福义兴多开几条门路。
宋天耀简直是福义兴的天降贵人吶,可是自己这个福义兴坐馆上辈子不知做下什么孽!先是有黑心华招惹宋天耀家人,后又几位叔伯与宋天耀三叔的恩怨,如今大好日子,宋天耀想要找个女人陪酒助兴,都能被福义兴的人抢先一步带走?
“杰少,金少,森少,威少,褚先生那里出了些小事,我去安排一下,马上过来,就先麻烦几位姑娘替我多陪陪几位贵客,一点心意,一点心意,等我回来陪几位大少饮酒时,一定还有酒资为几位姑娘奉上。”金牙雷经过最初的惊愕之后,马上脸上赔笑,先对几位阔少开口解释,随后取出五百块港币交给自己身边陪酒的女人,让她分给这一桌所有陪酒的女人,让她们卖力哄几位少爷开心,说话更是毫无江湖气,对几个陪酒歌伶都是笑容满脸,陪着小心。
等几位大少都开口表示没关系之后,金牙雷才告罪离席,与高佬成走到旁边无人处:“打船上一半兄弟出去通知九龙所有福义兴的妓寨和烟馆,高利贷,马上查出这个晚晴姑娘来,快去,查出来之后先不要急着去告诉褚先生和宋秘书,悄悄带去码头见我,我会在码头上等,无论如何,拿钱也好,求情也好,一定要让这个女人闭嘴。”
“我见雷哥你之前就已经让鱼佬明,盲公石几个带兄弟们去查那个女人在边度,无论边个扣住那女人,欠了多少数目,先带来再说。不过一个歌伶而已,宋秘书兴致不高,并没有一定要见这个女人,反而是褚先生倒是兴致颇浓,宋秘书说不用再见时,是褚先生坚持让我来见你,让福义兴想方设法把女人带去。”高佬成在旁边说道:“要不然雷哥你去见下褚先生和宋秘书?稳住两人?说不定不用一定见到那个女人。”
他们嘴里称呼褚孝信,已经不是信少,而是郑重其事的褚先生三个字,很简单,之前的褚孝信,还要靠着褚家名头虾虾霸霸,但是如今的褚孝信,随意一句话,就能让做药品生意的生意人汗如雨下,地位已经不同。
“兴致不高归兴致不高,宋秘书用一条黄鱼打赏的女人,还未碰过,等他以后有兴致时,如果得知福义兴的人把她推到妓寨,你猜他会怎么想?”金牙雷看了高佬成一眼,烦闷的说道。
“那现在?”
金牙雷朝着楼梯处走去,嘴里骂着脏话:“我蒲他老母!还能怎么做?我现在去码头上等,总不能女人被带来船上,不去见宋秘书,先来见我!以后边个愿意争坐馆,让他来争!多搞几次这样的事,我不知自己这个坐馆能不能活过六十岁大寿!吓也吓死!”
……
入夜,九龙,亚皆老街与露明道路口附近,一处挂着插花公寓招牌的唐楼。
楼外还有两个倚着风雨廊侧身而立,身着清凉的妖艳女人对街上过往男人递送秋波。
俗艳的花色旗袍的左摆,开叉几乎到了大腿根部,侧身而立,一双白皙美腿在街边煤气灯的照耀下更显诱惑,让过往的男人不时驻足片刻,望着女人吞咽口水,两个女人毫不畏惧过往男人的贪婪目光,见有人打量自己,更是会故意挺起酥胸,或者屈起一只长腿,对男人动作轻佻的勾勾手指,这些细小动作,更添销魂风情。
不少男人眼睛在女人多停留一会,就有趁机揽客的青年上前好声劝说,男人如果被揽客的青年说动,谈妥价码,马上就跟着门口的女人朝这处插花公寓里走去。
显然,这处插花公寓不止是招牌上的公寓二字如此简单。
此时这处插花公寓二层的办公室,福义兴红棍老鼠祥,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两条毛腿翘在桌面上抖个不停,淫笑打量着孟晚晴:“晚晴小姐,我做人最公道,从不为难借数救急的客人,是你自己当初话要替你弟弟阿兴还钱,不是我逼你,但是你今日又改口?”
刚刚换好旗袍,还未来得及去花舫上鈡,就被弟弟和福义兴的人叫来的轻熟女孟晚晴咬咬嘴唇,努力压下心中惶恐,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帮他还过几次账不假,但是未讲过所有欠账全部都替他还清。”
“哇,这么无情无义的话都讲的出口?他是你新弟弟来的,我对阿兴那扑街都比你对他好,他有几次实在顶唔住烟瘾时,我都免费让他吞几个烟泡止瘾。晚晴小姐,如果没有你帮他还钱,我怎么可能再借数给他?当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可是你现在这样讲……啧啧,算啦,不如这样,你替他担这一期的利息,下次我绝对不会再揾你,只会打断他手脚,去送给他家里。晚晴小姐在太白海鲜舫陪酒,每晚几十上百块进账,一期利息算不得什么,也能让我勉强交次数。”老鼠祥眼神大胆的盯着孟晚晴旗袍开叉处露出的长腿,用手扣着脚趾说道。
孟晚晴对老鼠祥话语间隐然对自己父母的威胁毫不在意,转身想要朝外走:“他欠账他自己还,打断手脚也好,沉去海里也好,不关我事,利息我也没有钱去还。”
门口处守门的两个老鼠祥手下马上上前一步,把门堵住,老鼠祥在后面嘿的一笑,开口骂道:“蒲你阿姆,如果不是你那个扑街弟弟讲你还未被男人碰过,我才懒得理你一个卖笑的贱女人,这两日福义兴老顶金牙雷,傍上了大水喉,调了很多社团兄弟过去帮手,我大佬很不高兴,火气很大,想要泄泄火,他又不钟意那些不解风情的嫩鸡仔,只想找个识情趣,又未被男人碰过的女人,所以这种好事才轮到你头上。等下我大佬过来,你去房里陪他一晚,你弟弟欠的那笔数,我减去一期的利息。”
孟晚晴想要伸手去推堵住门口的两个人,可是她一个女人哪里推的动,转身恨恨盯着老鼠祥:“隔壁就是九龙城差馆,我……”
“我的妓寨开在九龙城差馆隔壁,很多差佬都来光顾,想报警不用去差馆,说不定现在哪个房间里就有差佬光顾我的生意,用不用我帮你通知?”老鼠祥哈哈笑了起来:“等我大佬光顾你之后,我倒是也有兴趣试试你的功夫。上次你拿出条黄鱼抵数,仲以为你傍上哪位阔少,被你那装神弄鬼的气势吓到,不如你今次也拿出条黄鱼来吓吓我?去,带她去房间,给她灌几杯酒,别让她这么烈,坏了大佬的兴致。”
两名老鼠祥的手下拖着孟晚晴朝外就要走去,孟晚晴在两人手中手抓脚蹬,却始终挣脱不开,绝望之际,脑中却忍不住想起那个当初在太白海鲜舫第三层凭风而立的青年,是他给自己的金条救了自己一次。只是这次,自己恐怕再也躲不过。
那青年此时在哪呢?早知道今日难免要被糟蹋,自己那夜陪他一次也好。
“勾的女人情动,却偏偏再不露面,我恨死你了。”自知今日脱身无望的孟晚晴,放弃挣扎,只是冷艳的脸上最终凄然一笑,开口说了一句。
孟晚晴这句话刚刚说完,门居然被人从外面踢开,五六个配枪的便衣当先冲了进来,先把架住她的两个人制住,甚至有两个便衣已经举枪对准还未回过神的老鼠祥!
最后,门外才走进一个青年,脸上带着止不住的倦意,却仍然西装笔挺,风度翩翩,双眼带笑的朝再也保持不住往日冷艳,一张俏脸只剩惊喜交加的孟晚晴问道。
“姑娘,你刚刚是讲恨死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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