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叔还想说什么,我抬手就给打住了;现在厂子都要完蛋了,对于我的话,他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跟他作解释。
随后我就带着磊磊几个技工,钻入厂房开始检查机器;曾经的窑洞已经拆了,如今这个窑厂,都换上了新式厂房;里面的空间很大,散热也很好,最重要的是机器用得仔细,磊磊说他每隔一周,就上一次油做保养。
这次我主要检查的是挤压机和电路板,然后又对整体的机械构造研究了一遍。在海兰达的那段时间,我资料没白看,如今再研究这些烧窑器材,感觉就跟个大玩具似的,实质没什么难度。
当晚我是在厂里睡的,心里压着事儿,也睡不实;倒是磊磊呼噜震天响,睡得那是相当香。
后来我从宿舍出来,看到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便迈步走过去,良叔还在那里加班。
我点上烟靠过去,望了望良叔的笔记本电脑说:“还忙着呢?招标的事情联系了吗?”
良叔挠了挠鬓角的白发说:“这是夏总给发来的图样,三天后招标,所有参与竞标的产品,都要照着这份花纹来烧制。”
我对着电脑看了看,那图案倒不复杂,不过对色彩的要求挺高的;但再高,它能有瓷器高吗?当初在景城,老爷子教我的那套“三焙釉染色法”,拿过来造瓷砖,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从良叔旁边的书架上,我抽了张白纸,然后拿笔“唰唰”写着一些用料;良叔却继续苦着脸道:“向阳,我觉得咱们真没必要,去趟这个竞标;咱们烤釉的技术不成熟,根本烧不出人家这么鲜艳的色彩。”
我手里的笔一停,接着把纸递给良叔说:“你明天差人,采购几份上面的用料,这个我有急用;还有你的电脑,这两天借我用一下,我想给咱的机器,设计一套喷釉设备。”
“不是向阳,我的话你没听进去是吗?烟海市那么多家瓷砖厂,怎么也轮不到咱们出头,不是吗?”良叔满脸苦涩地看着我说。
“良叔,知道咱们为什么穷吗?知道咱们的买卖,为什么干不大吗?”我认真地看着他问。
他皱着眉,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我继续说:“第一,没胆量!那么大一块肥肉,还没竞标呢,你就总打退堂鼓,嘴里总说不行!没试过,怎么就不行?”
顿了一下,我继续道:“第二,烟海市很大吗?高手真的很多吗?论烧瓷,景城那边的技术,能甩烟海几十条街!所以你生活在村里,眼界并不开阔;你觉得解决不了的问题,放在外面广阔的天地里,也未必就是问题。”
“还有第三,我向阳说过大话吗?曾经我许的哪一个承诺,没有兑现?良叔,再信我一次,按照我的话去做,我绝对能让厂子活起来。”
被我有条不紊地说了一顿,良叔张着嘴,又扶了扶眼镜道:“这次你真不是逞强?”
“不是,我是真有信心!因为宋冬那群乌合之众,思想跟我完全就不在一个等级上;毫不夸张地说,我可以碾压他们!”望着何叔,我无比自信道。
“行,只要你有信心,我就陪你闯一次;反正都他妈是个死,倒不如咱爷俩,去闯一闯特娘的烟海市!”良叔站起身,掷地有声地说。
这才对嘛,一个集体就必须要有气势,更要有信心;精神面貌变了,那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后来我让良叔回了家,自己就坐在桌前,开始琢磨喷涂机的事情。
中大型喷涂机,我跟张宏远一起造过,就是被痦子李坑的那次;但这次我要造的东西,难度相对比较小,只是在烧窑设备上方,再加装一个喷涂装置而已。
但尽管这样,我忙到深夜也没把模型建出来,趴在桌上睡了一觉,转眼已经天明了。
早晨在食堂吃过饭,我就让磊磊带着俩人,陪我一起开车土方车,朝武河县进发。
“向阳,咱们好端端的,去武河县干什么?”磊磊坐在后面,给我递着烟问。
“到那边挖车土,留着烧砖用。”我说。
“挖土还要跑那么老远?咱厂子后面不多的是吗?”他吃惊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武河县的红土,能提亮颜色,跟普通的土可不一样。”我抽着烟笑道。
磊磊也不是多懂,但他信我,毕竟他保养机器的手艺,都是我当年教的,我得算他师父。
不大一会儿他又问:“对了,你去许诚,找到那个付婕了吗?”
我摇头舒了口气说:“我去的时候,她已经跑了,你提供的消息很准确,她确实在许诚卖过菜。”
磊磊接着又说:“反正我跟金家的几个兄弟,现在还有联系,回头我再帮你打听打听,保不齐还能有其它消息。”
我拍着他肩膀,抿嘴一笑说:“谢谢了!”虽然磊磊从小欺负过我,但我们如今都长大了,他也懂事了不少,是个知恩图报的青年。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就到了武河县那边;烧瓷的那种红土,也不是整个武河县都有,主要还是集中在大湾镇那边;小时候听说大湾镇有个红土坡,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从大湾镇往东走,远远地我就看到了那座坡,通体呈褐红色,周围被几个村庄包围着。
车子驶进村庄,这里早已少有人烟,倒是不少老头、老太太,在大街上晒着太阳、看着孩子。
我们的车在村后停下,找了一处没种庄稼的地皮,大伙儿就在我的指挥下,扛着铁锨挖了起来。
“你们看我手里,越是这种深红色的土,成色就越好!大家挖的时候注意点儿,别什么土都往袋子里装。”我举着手里的红土说。
众人点点头,接着就开找、开挖;我也攥着铁锨,加入了劳动的队伍;可长时间不干农活,这铲了几下后,我倒是累得有些腰酸。
正当我们热火朝天,挖得起劲儿时,不远处却传来了怒喝声:“你们是干什么的?哪个村的?谁让你们在这里挖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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