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张宏远聊过之后，我仍旧不太放心；后来我又叫了鬼手、大胡子、斗鸡眼，这几位班组的班长，几番沟通之下，他们的意见，也和张宏远差不多，觉得这机器可以造。
既然大家都说行，这100万利润的买卖，我就是不接，大家可能都不会愿意！于是我让姜雪接了，样机、合同和预付款，是三天后送来的，一台进口喷涂机，100万的预付资金。
合同是以“宏远机械厂”的名义签的，那时候我们不得不用，这个并不存在的公司名；包括我们接的其它业务，也是以这个公司名义接的。毕竟没有正规单位，人家就不可能给我们发活儿。
弄完这些以后，我就开始让姜雪那边，少接零活儿；公司下一步的业务重心，必须转移到“喷涂机”的制造上来。
张宏远开始带人拆分机器，并把所有零件，按制造难度分类出来；他们确实很专业，毕竟以前，他们连海兰达的机器都仿过，搞这样的喷涂设备，那更是不在话下。
可我们还是遇到了难题，因为之前仿造海兰达的机器，都是有图纸和模型的；只要将模型输入到数控里，机器就能自动切割；而眼前的喷涂设备，却一点资料都没有，我们只能自己动手测量、绘图、建模，消耗了大量时间。
不过好在当时，许诚的机械市场已经趋于成熟，像电路板、电器元件一类的东西，我们完全可以到市场上采购；有不合适的地方，大胡子跟我联手，也能稍加改动，为我们所用。
那段时间真的忙死了，我都恨不得直接睡在厂里；姜雪也没闲着，作为公司的“财务总管”，她每天都要跟斗鸡眼一起，外出采购用料，还要货比三家，为了几百块钱的让利，磨破了嘴皮子。
时间一晃，已经到了12月底，寒风在破落的厂房里呼啸，携裹着片片雪花；工人们为了操作方便，依旧带着薄薄的手套，与冰冷而沉重的铁块搏斗。
下午姜雪采购回来，脸都冻红了，身上的羽绒服不再洁白，凌乱的头发挂着雪花，走到办公室哈了口冷气，便朝我说：“向阳，你过来一下，我有个事要跟你汇报。”
放下手里的工作，我带着姜雪，来到厂里唯一的煤炉前，让她烤着火问：“什么事？说吧。”
她用力搓了搓冰红的脸颊，又深深吸了口气道：“厂里的资金，已经不太多了，所以那批喷涂设备，必须得赶紧出货，将痦子李那100万尾款收回来，才能发出下个月的工资。”
我皱眉一愣，这些天光顾着忙，我确实没在意厂里的经济情况；“之前不是赚了70多万吗？总不能连下个月工资，都开不了吧？！”
姜雪眨着睫毛上的水珠，又哈了口白气说：“一般工人工资5000，班长1万，这两个月下来，就是35万！这还是咱们三个股东，没有领工资的前提下。再加上工厂的用电，食堂吃饭，厂里货车的维修、耗油；最重要的，你们之前还花20万，买了台新的机床……”
“好，我知道了！”皱着眉，姜雪要不跟我算这些账，那时还年轻的我，跟们就没想过，一个公司的运转，要耗费这么多杂七杂八的费用。
“照目前的情况，喷涂机至少还得1周才能交付；至于工人工资，再延后几天吧，兄弟们应该能理解的。”
姜雪抿着嘴，微微点了下头，随后又有些担忧道：“向阳，咱们把整个厂子的命运，都压在了这笔尾款上，是不是有点冒险啊？万一这中间，要是出了事故……”
我当即摆手说：“能出什么事故？咱们的机器，造的比那进口机还好，痦子李又是个痛快人；等再过一个月，翔安那边也会结算尾款，钱会越挣越多，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姜雪看着我，随后眼眸微垂，虽然心里依旧担心，却没再反驳我什么。
可因为这事儿，我心里也有些后悔了；当初怎么也没想到，造这批机器，能这么麻烦，竟然耗时了2个多月。
阳历1月初的时候，我们好歹算是把5台机器，全给造明白了；而且通电测试后，各方面表现，都不比进口机器差。
姜雪当天就联系了运输公司发货，随后我和姜雪，便带着张宏远几个骨干，坐火车去了景城，负责现场的调试和安装。
那天正赶上痦子李出差，是厂部的技术经理接待的我们；机器上午就安装完了，各方面性能都不错，技术经理还一个劲儿，夸我们手艺好，将来再有需求，一定还找我们。
可他就是不提尾款的事，吃饭的时候，姜雪先憋不住了，直接举起酒杯，开门见山地笑道：“孙经理，我们那100万尾款，是不是该结一下了？厂里的工人，都还等着工资，买米下锅呢！”
那孙经理也很爽快，跟姜雪碰着杯就说：“应该的，尾款怎么能少得了？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财务，让他们立刻打款！”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的大石头，算是彻底落下了；有了这一百万，不仅能支付工资，我改造厂房的钱，也差不多有着落了。
可电话打了一通后，孙经理却苦涩地笑道：“真是抱歉了，财务打款的话，得有我们老板的亲笔签字才行，我说的话，人家财务不认。”
我赶紧就说：“那就给李总打个电话吧？让他通知财务打款，不就行了？”
孙经理却再次摇头说：“财务那边说了，50万以上的资金，必须董事长亲自签，打电话不好使；要不你们再等等？反正李总还有一周，就从外地回来了。”
这不是扯嘛！厂里工人都在等着呢，我们要老不回去，人家心里不犯嘀咕？况且上个月的工资，我们都还没结算呢！
“要不我们就先回去，等你们李总回来，赶紧让他打款！”最后我做了妥协，其实做生意这种事，晚一周打款，也是挺正常的；你要催得太紧，反而会伤感情。
于是我们几个，当晚就回了许诚。
可一周后，痦子李那边，却仍没有打款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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