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开早会的时候,何叔很隆重地把宋冬请上台,进行了一番赞扬和吹捧;而厂里的工人们,那更是对宋冬这位年轻有为的专家,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崇拜。
尤其何冰,都犯花痴了,那清澈的眼眸里,对宋冬几乎充满了爱慕;有人问她和宋专家是什么关系时,她还故作羞涩地低头:“就是普通的大学同学,你们可不要误会。”
她嘴上这么说,可身体却很诚实;宋冬去窑里视察的时候,何冰就那么挽着他胳膊,偶尔还会转头,十分厌恶地瞅我一眼。
“宋专家,您看这机器安装的,没什么问题吧?”良叔满脸殷勤地陪同道。
“行,挺像那么回事的,开机试过了吗?”宋冬仰着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领导做派。
“试过了,机器都能正常运转,现在就差上料生产了。”良叔赶忙回道。
“好,我看这些机器,跟我家的都差不多,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上料开工吧。”
宋冬带人在前面视察,我就跟在最后,挨个检查机器情况;毕竟这对厂里来说是大事,尤其银行那边,再有几天就要到厂里核查,这万一生产上出了事情,那何叔可就被动了。
只是当我走到厂里的工人——磊磊身边时,却闻到了一股辛辣的酒气。
磊磊跟我是同村的,年龄相仿,但他却是二胖的狗腿子;平时跟金家兄弟混在一起,也没少干欺负人的事。
“磊磊,你喝酒了?”我冷冷地皱眉问。
“喝了,而且是二胖的喜酒;向阳,二胖刚相了个姑娘,长得可漂亮了,你说你气不气啊?你跟金家对着干,能得到什么好处?最后还不是跟条丧家犬一样,寄人篱下,跑到这里躲着?!”其实磊磊不喝酒,嘴也是这么贱,上小学的时候,他没少欺负我。
长长舒了口气,我再次冷声道:“工作期间禁止饮酒,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还有,你之前干了什么活儿?我要再检查一遍!”
磊磊当时就急了,一拳拍在旁边的机器上说:“你特么算个屁!头两天听说,你要当何家女婿,我还让着你点儿;可现在,你看看人家何冰,早跟她大学同学勾搭到一起去了!倒是你向阳,真特么窝囊,绿帽子是一顶又一顶的戴啊!”
咬着牙,我刚要继续开口,这时候就听良叔大声喊道:“所有工人听令,立刻上料,准备开机!”
这太仓促了,尤其磊磊还喝了酒,万一哪里没弄明白,事情可就严重大发了!两步冲到最前头,我抬头看向何叔道:“先别开机,我需要再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你?你还要再检查一遍?你算哪根葱啊?这些机器你认识吗?见过吗?”不等何叔开口,宋冬就先发话了,昨晚被我吓成那样,他今天算是找到机会,口头报复了。
“向阳,你真的太拿自己当回事了,昨晚你那么威胁宋冬,我们大度,不跟你计较;可厂里的事情,你也要插手吗?你懂吗?显着你了是吗?”何冰也冷冷地看着我,那眼眸里的恨,几乎把泪水都带出来了。
“阳阳,刚才宋冬都仔细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咱们要相信专家,相信专业!”何叔瞥了我一眼,又看向良叔道:“招呼工人,开工吧!”
我强忍着一口气,赶紧又说:“等等!就是开工,那也得先试烧一批,等没问题了,再大面积开机生产!”
何叔却再次皱着眉说:“阳阳,烧一批瓷砖,至少要一天!银行再有几天,就要过来核查,厂里要是没有入账,人家怎么能批贷款?还有我的那些客户,这几天催货电话都打爆了,我不能再食言!”
顿了一下,他又冷声道:“既然宋冬都说没问题,你也不要再坚持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不能帮倒忙。”
人性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你明明好心,可别人却觉得你很多余!而我,似乎就是那个多余人。再次深吸了口气,我把头转向宋冬道:“你确定仔细检查了?万一出了事,你这个专家,可要负全责!”
“切!!!”他竟然完全无视我的话,下巴一扬,眼睛一瞥,带着何冰就走开了。
呆立在原地,我紧紧握着拳头,希望吧,希望不会出问题;别人漠视也好,嘲讽也罢,等何叔的厂子走上正轨,我也就和这里,再没关系了。
然后我就回了监控室,呆呆地望着屏幕里,我爹的那座坟;千好万好,不如自己的爹娘好,等真正失去父亲的时候,我才明白这世间,已再无一位,对我全心全意爱护,而不图任何回报的人了。
所以父亲的仇,我一定要报,我会杀干净那些,逼死我爹的人;不要跟我谈什么法律、道德,因为我早已没了生存的意义。
从监控室一直呆坐到傍晚,当夕阳的光辉,斜照进窗棂时,我突然听到整个厂区“嗡”地一声,紧跟着监控屏幕也灭了。
从北窗望去,好多人都聚集在了窑洞前,似乎是机器出问题了。
揉了揉脸上的泪斑,当我快步下楼,冲到人群中的时候,何叔都快要崩溃了!
“怎么回事?这机器怎么突然就停了?!”何叔揪着良叔的领子,红着眼问道。
“我也不清楚啊,刚才我在操控室,用电脑给窑炉散热的时候,突然就断了电!”良叔也是一脸委屈道。
“电工呢?还不赶紧送电?!这烧瓷讲究的就是火候,要是温度散不出来,客户专运的这批原料,可就废了!最头疼的是,我怎么跟人家交代啊?!”何叔痛苦地抱着头,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良叔也是硬挠着头皮说:“电工已经送上电了,宋专家正在操控室检查,估计一会儿就能修好。”
听到这话,何叔拔腿就朝操控室跑,我也赶紧跟了上去;进到操作台前,何冰还在那里絮叨着:“宋冬,你赶紧想办法啊!这批原料,是人家客户专门运过来,做定制的;万一烧砸了,我们窑厂的名声可就毁了!”
可宋冬那个家伙,竟然一脸茫然地点着鼠标道:“咦?我们家的机器,就是这么操作的啊?怎么到你家厂里,就不好使了呢?何冰,你爸不会是图便宜,买了人家的残次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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