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这么一番话,范无过似乎还觉得口干舌燥了,让人给自己倒杯水来,那模样,就跟平日在宣仁帝面前一德性,一样没有正形,没啥规矩,可见是半点没觉得自己今儿做错了。
越是如此越是气人。
“皇上,小公爷跟安国公主关系亲近,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安国公主受了委屈,小公爷想为安国公主出头,这没什么可说的,人之常情的事情,换谁都会如此,只是,便是如此,是不是也不该伤及无辜?臣那小儿子……”
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看上去一副老父亲的心酸无奈,还有无尽的心疼,似乎怪可怜的。
范无过喝了茶水润了喉,闻言,轻嗤一声。
这一声,让说话的大臣不由得一噎,脸色都跟着又变了两分。
宣仁帝淡淡的扫了范无过一眼,略含警告。
——打了人就算了,该收敛的时候还是要收敛一点。
宣仁帝一个眼神,那绝对是比别人说多少话,如何的暴跳如雷都要管用,就好比现在,范无过在接收到信号之后,只是微微的收了收脚,把头稍微的低下来,调整了一下表情,那玩世不恭用鼻孔看人的拽样顿时就消失了,乖张成了乖巧,甚至还透着几分无辜。
嚣张的时候叫人恨得牙痒痒,他变脸这么快,装成这模样,更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之前都不能将他怎么样,现在就更不能将他怎么样。
“无故伤人便是不对,无过,回头每家送份礼过去,赔礼道歉,日后你再敢胡乱动手,便滚去边关待几年回来,朕瞧着你也是一天天的太闲,才会没事儿找事儿。”
“去边关?”范无过好像将其他的话都忽略了,就听到这么一句,那眼神贼亮贼亮的,“皇上,不如让臣去北疆吧?”跃跃欲试的,脑子里指不定还想着要对谁下手能达成目的。
“闭嘴!”宣仁帝抄起一本奏折就砸过去。
范无过躲了一下,乖乖的闭上嘴巴,看着宣仁帝,眼神中分明透着两分幽怨。
宣仁帝对范无过多有纵容,但是偶尔也的确会被他气到,不过他这一辈子,经历的事情不要太多,就范无过这情况,气一下也就完了。
“你成日不务正业,惹是生非就算了,还给安国惹事儿,当真是欠收拾得很。”
范无过摸摸鼻子,“皇上,臣知道错了,真的。”
不管是宣仁帝的态度还是范无过的诚心悔过,都将那些老父亲的心伤得千疮百孔,安国公主不过是承受几句言语上的攻讦,便是被刁难,也没人当面说难听的话,范无过是一心一意的护着她,他所作所为,顶多也就是让安国公主再受两句非议……
范无过伤那么多人,皇上没训斥,涉及到安国公主,他训斥了!
范无过无法无天,明知故犯,全无悔过之心,涉及到安国公主,麻溜道歉!
这人跟人的差距,差距是如此巨大,心里边快呕死了,只不过宣仁帝面前,半句不敢多言。
这还没完,宣仁帝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手上的珠串,“安国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公主,是朕收的义女,封号是朕定的,朕还没死呢。”
这话顿时让人后辈冷汗,说来平平,这背后的引申意思可就太严重了。
说白了,闻人萱是他的闺女,是他罩着的人,纵使她有什么不当的地方,也自会有宣仁帝处理,一个个的蹦跶找她的不是,还没什么真凭实据,就是一张嘴巴在那里胡咧咧,那不就是在打宣仁帝的脸,打他的脸,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范无过倒是笑了,所以呢,他其实也很想知道,那些在背后编排安国姐姐乃至皇上的长舌妇,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还真以为在私底下说,外人就不会知道?天真!
原本还因为宣仁帝只是轻描淡写的处理了范无过伤伤人的事情,心中还多有不忿,这会儿,这件事却没心思去想了,尤其是本身心里有鬼的人。
宣仁帝让他们离开,他们也就麻溜的走了,不敢多待。
范无过却磨磨蹭蹭的留在后面,然后凑到宣仁帝身边,“皇上,那个去边关……”
“滚。”
范无过却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人,“皇上,之前明明是您说的,君无戏言啊。”
“你若再明知故犯,朕便将你关在只一进的小院子里,一年半载的,禁止任何人与你说话。到时候你可以看看,朕戏言否。”宣仁帝轻飘飘的瞥了范无过一眼。
范无过脖子后面发凉,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惩罚能比这个更“恐怖”,虽然有些畏惧的退了两步,但是眼中更多的却是无法言说的倔强。
这样的情绪,在范无过身上,以往可从未见过,宣仁帝也不免正色了两分,“朕知道你有报效国家报效朝廷之心,你不仅习武艺,私底下还习兵法,”见到范无过诧异的眼神,继续开口,“此事不仅朕知道,你娘也知道,知道却一直当不知道,你就该明白。”
范无过当然明白,就算是没有这事儿,他也明白,舅舅跟娘不会放他出去,所以有些念想也的从来不宣之于口,成天活得没心没肺的,只不过念想不过是被压下去了,不是消失了。
没说开的时候,似乎还没觉得如何,这说开了,这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苦闷起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的不甘倔强更甚。
宣仁帝心里无声的叹息,其实他这个外甥是有为将之才的,只不过祈朝在这方面并不或缺,福康又只有他一根独苗苗,是万不可能放他去边关建功立业的,他并不需要那些。
“舅舅,我不会放弃的。”范无过说完,就退了出去。
宣仁帝微怔,这孩子小时候倒是一直都叫他舅舅,似乎从十岁之后,基本上就是私底下叫了,就在几年前,似乎私底下在称呼上都谨守规矩,虽然说这姐姐妹妹的,并非只有福康一个,但是,叫他舅舅的,却只有范无过一个。
久了没听,有点陌生了,宣仁帝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宣仁帝未多言,转头又开始看折子,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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