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桐丹闻言,面上越发呈现出几分不自在。
小草见状,心中了然,有两分自责,似乎反应有些过快,怎么现在就偏偏敏锐了一下了呢?想到了也不该问才是。想也知道,原本是想找机会见见梦中人的,结果出了事情,险些将命都给搭进去,换成谁大概都会不自在,也不怪当时怎么也问不出许桐丹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定北王养伤期间,定北郡王府闭门谢客,事实上,就算不谢客,在许国公府跟定北郡王府毫无关联的情况下,许桐丹想要见到穆北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期间,闻人家是定北郡王府唯一走动的人家,闻人旸成婚当日,知道穆北去了闻人家,这是许桐丹能见到他的唯一可能,于是就带着人出门了,不说是“偶遇”吧,能远远的瞧一眼大概也是欢喜的,情窦初开,小女儿家的心思,大概也就这么简单了。
谁知道……
换了那比较讲究的,大概就放弃了,毕竟,就想要见一见而已,就出了那样的事情,摆明了就是定北王“克”她嘛,赶紧躲得远远的才是正经。
许桐丹显然是没这想法,当然,小草也压根不这么认为。
只不过,“你这个可就有点为难我了,这种事儿,我也插不上手啊。不过单论定北王本身,无疑是优秀的,应该是不错的丈夫人选。”当然,老太妃那里,也不好说,毕竟,与穆家利益冲突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穆家舍弃其他,但这“冲突”未必会有不是吗。
许桐丹赶紧摆手,“我知道我知道,肯定不至于让你从中牵线啦,我本意也就是想问问他这个人。”本来嘛,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她真的瞧上了某个人,也应该是偷偷告诉亲娘,看看有没有可能,只不过,她的情况……不说也罢。
小草点头,“定北王这一年的孝期也快到了,他的婚事必然会第一时间提上日常,你有意,或许可以让家里筹划一二,不过,盯着定北王继王妃位置的人,怕是会很多。”小草颇为委婉的提醒,而且,就许家那家风,老太妃可能会很嫌弃,许桐丹她娘相当于被圈禁,其他人会全心全意的为她吗?
许桐丹的笑容有点勉强,“我自己也知道,其实是异想天开。”
“那也未必啊,万一你们就有那缘分呢。”
“那就借公主吉言了。”
这事儿且按下不提,不过,都说到这婚事了,小草也难免关心一下夏碧荷的情况,这也是个没娘筹划了,不过她还有祖父,她那大伯母,为了在公爹面前有个好形象,至少也应该尽心才是,只是瞧着怕是也不太顺当,不然应该会告诉她们的才对。
小草询问,夏碧荷笑了笑,很轻很柔很暖的那种,也实实在在的带着轻松,“没定呢,倒不是家里的原因,主要还在我自己,大伯母择定了一些人,让我自己选,我全部都给推了。”
她自幼不受待见,没正经学过什么东西,她现在拿得出手的,除了都御使的孙女这一点,也就是这一张脸了,祖父的年纪,随时都可能退下来,到时候,就凭一张脸得来的婚事,又能维持多久呢?容颜易逝,她也不会讨人欢心,结局,她几乎都能想得到。
大伯母给她挑的那些人,出身都不错,可实际上,也是些没本事的,就靠家里,如果非要嫁的话,她宁愿找个家世不出众但有能力有上进心的,又思及自身,觉得不该去要求别人,她大伯母的心思,她也知道,左不过就想用她去给她儿女换取利益,她不想成为被摆布的傀儡,所以,最好是不嫁。
“说起来,大伯母可能都已经心存芥蒂,觉得我事多。我后来又找了祖父,认真的跟他说了,他倒是也没勉强我,只是担心我日后。”
她是姑娘家,家中财产没她的份儿,若是长辈没了,她当如何自处,尤其跟家里的那些兄弟关系不怎么样的情况下,没长辈,大概真的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那碧荷你有什么打算?”小草自然不会劝她嫁,只是总得要有安身立命之法。
夏碧荷有些踌躇,“萱姐姐,我能跟你学医吗?”
“学医?”小草有点意外。
“我可能不够聪明,学得慢,甚至可能没什么天赋,但是我会努力的,我……”
“碧荷,你不用着急,我没说不可以,学得慢我可以接受,但是我不接受半途而废,所以你要想好了。”小草的计划有点大,所以也需要很多的人手,而且,她也有意改变“医女”的地位,事实证明,在男女大防比较严重的当下,女子生病,女子医治也的确更为合适。夏碧荷真心跟她学医,她必然是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夏碧荷满是喜色,“萱姐姐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学,不会半途而废。”
“那成,我先给你一些入门的医书,你先看着,然后,你回去跟你祖父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每日下午都来闻人家,我养父那里,如今都快成药铺了,也便于你学习,我身边的人,没事儿的时候都会过去帮忙,咱慢慢来。”
“可以的,事实上,我跟祖父提过自己的想法,我在家里就已经在看医书了,说起来还都是祖父让人帮我寻的。”夏碧荷有些欣喜,又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旁边许桐丹听着她们说话,眼中若有所思,似乎也有些意动。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欢欢喜喜的,热热闹闹的。
小草以茶代酒,敬了身份尊贵的那波人,其他的就不需要她操心了。
得了空,就去了闻人滢那里,这会儿,她身边倒是就丫鬟喜娘守着了。
不过闻人滢看上去倒是挺自在,没见什么紧张情绪,小草笑着打趣了两句,闻人滢哼哼嗯嗯的含混过去,其实心里有点虚,总不能说自己是“老油条”了。
半下午的时候,程文证带着人来迎亲了,帮他迎亲的人,多是他的同科同窗,相比起闻人家的富贵跟热闹,这新郎官这边,其实真心显得有些寒酸,论起门第,也相差了太多。
说实在的,至今说起,还是有很多人不明白,闻人家为什么会将嫡女低嫁那么多。
程文证身边的人有些拘谨,他倒是显得磊落,对于双方的条件,他早有清晰的认知,同意了这么婚事,相应的一切也该接受,因此,心态摆得很端正。如果,闻人家姑娘嫁给他,是他高攀了,是闻人家姑娘委屈了,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一切。
如此这般,这一路“闯”进来,倒是让不少人对他颇为改观,只要本身优秀,加上闻人家这如日冲天的岳家,未来就可期。
要说,闻人家跟平津侯府退亲后,选择了一个初入官场的地地道道的寒门子,华柏辰也是有几分不忿的,不过这会儿看着不卑不亢,行止有度,面对闻人旸的“刁难”都能应对自如的程文证,华柏辰心中有几分难言的复杂。
临到最后把关的是小草,程文证突然有点紧张了,不是因为小草公主身份,莫名的就……
程文证一揖,恭敬得很。“安国公主。”
“我这会儿,只是以姐姐的身份站在你面前。”
“是,姨姐。”
因为小草在送甄牧遥出嫁时的“壮举”,这会儿,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她是不是……
“我也就几句话叮嘱你。”
“姨姐请说。”
“七妹妹是我们长房最小的孩子,难免养得娇了些,有些时候可能有些小脾气小任性,甚至可能有些没分寸,不过她不是听不进劝的人,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还请你耐心些,多跟她沟通沟通,多教教她。你们以前生活的环境,差别很大,这是事实,所以最初的时候,存在矛盾是难免的,那么,遇到事情就摊开了说,别憋在心里,原本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因为不说,问题就可能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以至于到最后无法调和。”
“姨姐说得是,文证当谨记。”
小草点头,“另外,这夫妻之间,多是婚后才慢慢培养感情的,也可能是一辈子都没什么感情,不过就是搭伙过日子,所以,日后你若是遇到心仪的女子,你就将她送回来,我养她,你莫伤了她。”
程文证一怔,“不会……”
“别说什么不会,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世事无常,你只需记得我的话便可。”小草这话,颇有几分强势。
程文证嘴唇动了动,“唯。”
“行吧,就这样。”
院子里已经响起了窃窃私语声,都叹,闻人滢还真是好命,闻人家的其他姐妹,不管是嫁了的还是没嫁的,都分外的羡慕,便是长姐闻人潓,心里都有些泛酸。
这话自然也很快的传了出去,羡慕嫉妒的人自然就更多了。
有这样一个姐姐,那是比多少的兄弟都靠谱多了,当然,也是小草有说这话的底气。
至于她对待简书跟程文证不同,想想倒也能理解,简书跟程文证是截然不同的,简书跟甄牧遥之间,与程文证跟闻人滢之间,也是不同的,对简书的要求,放在别人,的确是有些不太现实。
屋里,丫鬟将小草的话转述给闻人滢听,一直情绪都不错的闻人滢,眼泪顿时就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四姐姐……”
“姑娘快莫哭,小心花了妆。”喜娘一边劝慰,一边小心的给她擦眼泪,“姑娘该高兴才是,有这样一个姐姐护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嗯,我四姐姐是最好的。”闻人滢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
盖头被盖上,闻人滢面前余下一片红。
与闻人泰伯跟韩氏辞行的时候,倒是都中规中矩的,有些话,该说的不该说的,甚至是没想到的,小草都已经替他们说了。
闻人旭不在,是闻人旸将闻人滢背出门的,送嫁的人也将以他为首。小草就不去了,依照她现在的身份,若是出现在程家,有以势压人的嫌疑。
随着闻人滢被接走,闻人家这边也开始散客了。
不少人都拉着小草说,她是个好姐姐,让她们都跟着羡慕嫉妒,小草笑笑不多言,既然有能力,护着自家人不是应该的吗?没错,不仅仅是闻人滢。
最亲近的人留在最后,闻人潓拉着小草,有些“不依不饶”,跟个孩子似的,这会儿倒是半点不像韩氏,加上旁边还有个闻人溪“幽怨”的看着小草。
小草也是好笑,废了些功夫,才将人给哄好了。两个现在都怀着身孕呢,回去要好好养着。
魏世子爷依旧留到了最后的最后,让韩氏都嫌弃了,他也依旧厚着脸皮不走。离开之前,小草倒是找了点时间,跟他说了些“悄悄话”。
这首先就提到了的许桐丹心仪穆北的事情,本来这种属于女儿家的私密事,便是魏亭裕都不太适合说给他听的,只不过当初许桐丹受伤的事情,始终不知道她的目的,小草知道他还特地查过,现在告诉他,也算是得到一个结果。
“希望她能得偿所愿吧。”
魏亭裕面上却闪过一丝古怪,萱儿也是不知道定北王的心思,若是知道……不,萱儿永远不会知道。还有穆北,如果让他知道,萱儿给他“牵红线”,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魏世子爷心怀几分恶意,很想将这事儿告诉穆北,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有心思的不在少数,最后这定北王继王妃却只有一个,这一个去未必是有心思的。”
“是啊,世上没那么多十全十美称心如意的事情,不过亲疏有别,感情上自然都偏向与自己关心更近的人,就算不成,也希望她能好好的。”
魏亭裕拉了小草的手,“萱儿之于我,便是十全十美。”
小草给了他一个白眼。“对了,还有一件事儿,上回其实就应该告诉你的。”
“何事?”魏亭裕摩挲着小草的指尖。
“黎若水,她跟我的来历是一样的。”便是只有两个人,小草的声音都压低了几分。
魏亭裕一怔,显然是有些吃惊,不过随即想到,如此一来,她身上的违和处,也完全能解释得通了。“她的那些诗词,全都是偷来的?”
“对,我们那边也有着灿烂的古文化,诗词一道,在历史上的某些朝代,相当的鼎盛,出现了许多绚烂篇章,我对这方面了解不多,有不少依旧是耳熟能详,而黎若水,在这方面,应该是专门下过功夫的。她是几年前才出现改变,所以,她跟我的情况又稍微不一样。”
“如此我倒是不奇怪萱儿为何对她格外厌恶了。”小草的性子,魏亭裕再清楚不过了,除开她本职方面遇到的某些人,以及触及她底线的人,不相干的人,她少有会露出情绪,更别说深恶痛绝了,黎若水是他见过的唯一例外,现在一切明了,也就不奇怪了。“萱儿是不想她再将那些诗词拿出来对吗?”
“如果可以,自然是不想。”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交给我。”
小草点点头,“不过,也不必为了那样的人,弄脏自己的手。”
魏亭裕失笑,看来自己在萱儿眼里,已经不如以前美好了。“还犯不着。”左不过让她没出门的机会就完了,而在平津侯府写下的,也有办法让它永远流传不出来。
如此,小草也就不多过问了。
“萱儿之前那里的人,在男女之事上,都没什么顾忌吗?”魏亭裕颇为犹疑的开口。
小草一怔,“是没那么多约束,成婚之前,男女之间正常交往,合则聚不和则散,只要不是同时跟几个人乱来,都没什么问题,当然,就算有些人过得乱七八糟的,也顶多就是被人说说嘴,不算什么,如果成婚后乱来,从律法上讲都不被允许的,不过不是多严重的事情,自然也有人不当一回事。总之,比起这里,的确是自由很多,尤其是女子,不存在婚前必须守贞的问题,主要还是看个人吧。——亭裕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黎若水四处勾搭人,跟不同的男子亲密接触,似乎还很喜欢,让我有点意外而已。”
小草倒是意外了,“还有这事儿?可真够胆儿肥的。”入乡随俗懂不懂,以一己之力挑战世俗,是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我瞧着她似乎更像将看中的都收归手下,像皇上一样,坐享齐人之福呢。”
小草顿时明白黎若水是个什么心态了,曾经有同学在自己耳边念叨的,那什么,女人穿越开后宫?!呵呵!“癔症了吧。她自认自己有那个魅力,玩就玩呗。”什么时候玩完了,搞不好还好命的就回去了不是。
魏亭裕见小草情绪淡淡,也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恒王的寇侧妃,情况也是一样的。”小草冷不丁的又冒出一句。
“还有?”魏亭裕都有些惊着了,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小草见他的反应,有些好笑,“其他的应该是没了,至少我没发现。寇侧妃拿出来的东西,就太明显了,明眼人只要是听说了,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毕竟太常见了,相比起来,对她倒也没什么恶感,就算她大肆敛财,也算是她本事。
不过,估计她跟我们不是来自一个地方黎若水必然是知道她身上的问题,但寇侧妃对黎若水却没什么反应,黎若水拿出那些诗词也没顾忌,兴许她早就试探过寇侧妃了。她们这一个明一个暗的,倒也互不影响。”
“所以还是萱儿技高一筹,她们不都被萱儿你知道了。”
“没那么回事。寇侧妃明显,不仅是她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她本身其实也充满了违和感,与周遭的一切都有些格格不入,当然,这不知情的,顶多觉得她言行举止有点奇怪,不会多想。黎若水若不是诗词的原因,怕是就很难发现了,在之前我都还觉得她在其他方面与当下都融合得挺好。说起来,她们两个对我应该也是有所怀疑的,如果知道有些病症我是怎么治疗的,恐怕就不仅仅是怀疑了。”
“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她们敢嚷嚷出来吗?”如果她们真有威胁到萱儿的可能,魏亭裕绝不介意杀了她们,这还真不是多难的事情。
“所以,其实我也没怎么在意。我是希望将医术发扬光大,传承下去的。”
“萱儿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不用顾忌太多,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
“亭裕,谢谢。”除了这两个字,小草也不知道能说了别的什么。
“我们之间,何须这两个字。不过,如果你真想谢的话,不如咱们早点将婚期定下来?”
小草笑盈盈的看着他,“一码归一码。婚期什么的,你暂时别想。”
虽然是预料之中,魏世子爷依旧有些失落,“萱儿,以前我骗你,的确是我不对,我认错,我认罚,但是,这时间能不能不要太久,以前是三年,我们能不能将时间限制在三年?”
“再说。”小草笑容不变。
魏世子爷没辙了,整个人都是大写的“丧”。
“行了,你该回去了。”小草走到轮椅后面,转了半圈,推着他出去,交给守在外面的文新,对他挥挥手,“魏世子爷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魏世子爷能怎么办呢?只有接受现实,慢慢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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