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艺馨是被耳畔造作的女声吵醒。
尽管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可她也清楚,这必然是季敏的声音,估计是又来假惺惺演戏。
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涌入鼻腔,这大概是在医院,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之前应该是昏迷。
程艺馨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肚子,清晰地感受到熟悉而陌生的律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无论如今事态发展有多荒唐,她都不可能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命。
不过……
季敏为什么还不离开,光是想着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就有够反胃恶心,更何况她如今身体不适,怕不是又得加重病症。
可还没来得及等她睁开眼,耳边再次响起一道声音,也是格外熟悉,仿佛深深篆刻在骨髓。
“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敏敏你就先回去吧。”韩子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目光从窗外收回,神情复杂地盯着病床上的人。
“这怎么能叫做没什么事呢?”季敏可不会放过丝毫作妖的机会,继续煽风点火道:“嫂子怀孕,这可是大事,我现在可激动了,倒是子琛哥你,不见半点高兴,好像跟孩子有深仇大怨似的。”
这话也不知是故意,亦或是无心,总之已然深深刺痛了程艺馨的心。
原来他……并不欢迎这个孩子吗?
“别说胡话。”虽然是训斥的语气,但却并未见有多严肃,可见男人无形之中默认了这种说话。
程艺馨只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一点点下坠,胸口也像是被压了块大石头,迟迟透不出气。
两人正各自专心,并未发觉她的不对劲。
季敏吐了吐舌头,没有半点做错事的自觉,继续换个法子挑拨离间。“其实吧子琛哥,我也不是乱说,只是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不知道该不该说就给我闭嘴!
程艺馨不能跳起来骂人,只得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道真是一壶好绿茶,说话都这么具有艺术性。
如果眼神能杀人就好,季敏恐怕早都死了好几回。
男人沉默,示意她继续。
季敏一看就知道有戏,赶忙装成一副犹豫委屈的模样,唯唯诺诺道:“其实和嫂子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无论是对我或任何人,都好得没话说……”
程艺馨嘁了一声,就不信季敏会这么好心。
果不其然,接下来话锋一转:“但就是这么没有区别的好,比较容易产生误会,尤其是一些单身男演员……”
韩子琛蹙起眉,眼神冰冷地抬眸,不耐烦道:“有什么话直接说。”
季敏有些被吓到,总感觉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但出于本性,她依旧壮着胆子,说完了这段话。
“尤其是彭喆前辈啦,嫂子和他本来就是男女主演,走得近也没关系,但就是独处的时间太多了,两个人基本黏在一起,都不怎么分开的……”
她说的煞有其事,不仔细听,完全听不出她话里的心虚。
程艺馨被气得差点没跳起来打人,她这完全是无事生非,自己都刻意和彭喆避嫌,哪来天天黏在一起。
胸口剧烈起伏,她彻底被激怒,刚准备不装了,跳起来大骂一顿,彻底撕破脸皮,结果男人有了反应。
“你才进剧组多久,就清楚他们关系不一般?”这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与其说是反问,倒不如说是男人的自嘲。
程艺馨一下子怔愣,手指紧紧地攥着被单,努力辨别男人话里的情绪。
这根本就是间接承认了他们关系匪浅。
季敏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却不得不极力抑制,依然装模作样道:“因为不止是我,大家全都清楚啊,况且彭喆前辈以前公然示爱嫂子呢……”
空气一片寂静,弥漫着某种不知名情绪。
程艺馨彻底放弃挣扎,微微偏头,不再对着两个人的方向。罢了罢了,反正她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何必寄希望于压根不相信自己的男人呢,就算解释也只是白费力气。
她回想起方卓说过的话,或许这样的冷血多疑韩子琛才是本性。
男人也跟着不说话,让人捉摸不透情绪。
季敏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故作姿态道:“不过子琛哥你也别太担心,不管怎么说艺馨姐都怀了你的孩子,说明心里也是有你的嘛……”
“出去。”男人毫不犹豫打断她,声音坚决,带了股不容置喙。
虽然被下了面子,但怎么说都已经达成目的,季敏乖乖地应了一声,而后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
接下来,怎么说都该是一场世纪大战。
然而病房内却格外安静,韩子琛始终靠坐在沙发,目光沉沉落在恬静温柔的侧脸,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沿,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程艺馨不是不清楚他在看自己,可内心却格外抗拒这样的目光,因此宁愿装睡也不愿清醒。
许久,病房内才轻轻响起一声叹息,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男人一点点靠近病床,直至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声线迟缓,仿佛当真在思考。
程艺馨睫毛微动,最终缓缓睁开双眼,和男人的目光迎上,颇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伤痛。
终究是她率先打破沉默。“刚才你们的对话……我全都听到了。”
男人并不觉得意外,沉沉“嗯”了一声,俯身替她盖好被子,动作轻柔,继而虚虚握着她的手,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
“其实你要说的惊喜,是我们的孩子,对吗?”
程艺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平坦的腹部,点了点头,右手回应似的握了握,轻柔道:“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好好保护她,好吗?”
她是真心希望能和韩子琛孕育孩子,说她疯了也好,执迷不悟也罢,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无论发生什么,她绝不会让孩子收到半点伤害。
韩子琛笑了笑,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柔声道:“你大概不清楚,我有多高兴她的到来。”
高兴到能够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忽略所有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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