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这下该怎么办?”掌柜的满头大汗,平日收拾整整齐齐的发冠,衣袍都被挤散了,甚至脸上还带了一丝血痕,是被愤怒的客户抓伤的。
而现在外面还挤满了要来退货的客户。
胡旺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试过三四种法子后不单没有安抚到客户,反而让客户觉得他们是心虚想要息事宁人,恐怕明天后天还会迎来更大规模的退货。
烟云坊陷入两难,同意退货就是本商行的货物的确有假,如果不同意就是心虚,反正两头不都讨好。
胡旺愁啊,他开这个烟云坊给大户人家做衣衫,只为了赚钱?赚钱是一部分,能够随时随地出入别家的后院,才是最重要的,没有这个便利,又该怎么把触角伸到每个地方去?
胡旺被逼无奈,只能去找幕后主人求助,得到了一通严厉的训斥,主人也很是愤怒,前脚云姑娘被送进衙门,后脚商行也出了事,他手上最得力的两张牌突然不能用了。
“对方一出手就直中死穴不留余地,你找到是得罪谁了吗?”
胡旺张张嘴,缓缓摇头,如果他找到了定然会去幕后商议,哪怕稍微让出一部分生意,也要先保住商行的根基,以求东山再起。
“罢了,查找谁是幕后黑手都是后面的事,你先管好商行罢!”主人揉了揉太阳穴,“先使银子把事情摆平,等到摆平了再来见我。”
他现在没心思顾着这头,还要想办法把云姑娘救出来,她已经改过户籍,怎么从前的旧事还会被翻出来呢?
如果他知道背后的真相,大概只会惊呼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蔺洵听老五说过那奇怪的云姑娘来历后,立刻想到伪造身契这招,并不是为了羞辱对方,而是试探对方的路数。
一,看看一旦出事,对方能找到什么级别的官员来帮他平事,借此判断对方的实力,如果能抽丝剥茧发现对方真正的身份更好。二,试探对方是不是在户籍司有人手,可以轻易的修改户籍。
当然,等云姑娘从衙门中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后,这两个想法都被验中了,并且,到底是谁在背后帮手也一清二楚。
老五打听到,户部有一位员外郎,最后出面证明那身契是假的,蔺洵不动声色的观察了那段时日出入员外郎住处的人,列出一个可疑人员名单。
目光再调回胡旺这头,胡旺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奈何一点用处都没有,他又想办法对着地下的官员旁敲侧击,终于打听到是他们的上官不满意。胡旺咬牙送上厚礼,对方无动于衷,胡旺又不敢去找主人,只能一边诅咒一边去找了主人手下另外一个官员。
他们互相之间是有联系的,虽然主人不允许,但谁知道不会有用到对方的一天?所以私下自有默契。胡旺再次花了一大笔钱,终于把此事摆平。
“前前后后花了十万两,啧啧啧,真有钱,老五你说说,这是不是亏本买卖?”
老五凝重的点头:“不过一个商行而已,大门一关招牌一换,下次换个地界重新开张,用不了五千两,他为什么要保商行呢?除非商行留着有更大的用处...”他思考着,“我想不出来。”
蔺洵有意引导:“那你说说,新开张的商行和老字号有什么区别?”
“老字号更有商誉,对顾客来说也是一个保障,高端的客户更愿意去老字号...对了,高端客户!”老五眼前一亮,“他们是为了保住高端客户!”
“烟云坊经常上门替人定做衣物,恐怕这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老五串联起前因后果,一下子懂了。
而蔺洵在胡旺商行案中整理他接触过的官员,在加上之前的户籍司,整理出了三个最可疑的人选,疑似胡旺的幕后主人。
一,当朝大将军的庶子。
二,启王爷的三公子。
三,前朝宰相家的孙子。
这三个人身份各自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位高,蔺洵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这人要刻意跟他过不去。
或许,真的跟胡旺的身份有关?既然对方能够对户籍下手,胡旺原本的户籍就不足为信。
蔺洵觉得,胡旺的来历真的是一个突破口,他放下了手头的事,先去烟云坊商行的门口守着,仔细观察他的面容,真相好似被蒙了一层,若有若无似拒还迎,总是在快要抓住时从手中溜走。
蔺洵索性就在茶楼里待着,先用石墨笔在纸上画下胡旺现在的模样,然后一点点删改,让画纸上的胡旺年轻十岁,年轻二十岁,衰老十岁,再衰老二十三十岁。
各个模样的胡旺都留在画纸里,乍一看还真有几分恐怖空间的意思。蔺洵对着画纸,突然心中一动,选了其中胡旺二十来岁的画纸,把眼睛拉长,嘴角画柔和,整个五官和脸型都往柔和的方向改,然后挽起宫人的发髻...
现在再看画像上的人,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
大概在三十余年前,先太,祖,皇帝终于扫清最大的障碍入主京城,就派出原身作为先锋,提前一步前往京城安定民心,并且提前清理皇宫。
先太,祖,没打算重新定都,自然要沿用前朝的宫殿,那些剩下的宫人和内伺如果愿意留下来的,就重新编册,如果不愿意的就先集中到行宫去,经过甄别后再送到宫内当差。
内伺们无处可去大多数都愿意留下,少许年老不能当差的,原身也另外给他们寻了一个庄子安置。
而宫女们大多数都愿意出宫,原身是亲自查验了她们的户籍和容颜,免得有妃子公主之类的借机出宫。
画像上的人,他甚至还模模糊糊记得叫翠玉,因为当时出宫还闹过一场,是当时的某个皇子身边伺候的宫女....卧了个大槽,不会有这么狗血的遗腹子?
但当时原身哪里还会想到让出宫的宫女把脉呢?能够按照画像核对身份已经不错了,而且那些后妃公主也是妥善安置了,太,祖,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愿意回归本家的可以,愿意去庵堂清静的也可以。
蔺洵已经已经发现这条线索,就去重新找当初宫女翠玉的户籍,再派人去当地查验,翠玉早已去世,但有没有生过孩子,当地没人知道。
线索似乎又断了,胡旺是什么身份没人知道。他真是前朝的余血?或者父母前辈跟蔺家有什么仇恨?似乎无从得知。
但还是之前那句话,他在明对方在暗,看似他失了先机,其实只要他稍微一吓,对方就会自乱阵脚。
打草惊蛇有时候也是一个妙招。
蔺洵专门空出一日来,特意邀请了他名单中被圈出三个可疑的公子,请他们的父辈带着他们一起来田庄上一聚。
如今田庄可是个热门的地点,自从上次皇帝去过之后,人人都知道这里是新晋网红打卡点,但不是跟蔺家亲近的人,根本得不到机会来田庄上,越是难来,越是热门。
所以那三家人得到帖子时,还颇为惊喜,他们也能去一趟才是惊喜,尤其是前朝丞相的孙子。他们身份尴尬,后期才投诚,所以对现今朝堂上的事不怎么敢掺和,以免冒头。
到了田庄后,长辈们跟着蔺洵一起观赏池塘和果林,而年轻公子们则让老五带着,去别的地方赏景。老五作为主人,自然要照顾周全处处留心,直到后来要去安排宴席才稍微走开一炷香时间。
方言平环视两边,一边是启王爷的公子,一边是前朝丞相的孙子,这么有指定性的选择,让方言平不得不提高警惕,是巧合还是故意?竟然把他提前选定的另外两头替罪羊都圈了进来。
借着仅有的时间,方言平出言试探,他们知不知道会来这里,另外两位公子都摇头,他们都是临到出门才晓得的。
方言平还要再问两句,老五已经言笑晏晏的回来了,“三位公子,这边请!我们在凉亭里用餐,多风趣优雅。”
然后几人就分别去了凉亭内,一顿风味十足的农家饭就很有野趣,隔着凉亭,蔺洵都能看到那几位年轻公子互相之间客套,气氛比不上这边。
蔺
洵举起一杯果酒,掩盖嘴角的笑意。
果然一试就试了出来,有句话叫做贼心虚,果然不假。他还没什么动作,对方就已经慌了。
既然试了出来,他“正大光明”的好处就显出来,接下来又要做点什么?
费劲心力的跟对方斗法?不不不,谁也不能支使一个已经退休的老头子干活儿!
蔺洵收拾自己已经整理好的资料,反手就送进宫内,自然有人该为了此事操心劳累的。
不过,他只说了胡旺的事,因为胡旺是个引子,还跟老大接触过,以他作为引导索很合适。
资料送进宫里,皇帝先查验成年旧档,证明蔺大人所言非虚后,陷入沉思。
按理说,一个出宫的宫女然后生育孩子,这是极其正常的事,但特意改过身份后重新进京城,还
要特意“仙人跳”丞相家的公子,就难免显得欲盖弥彰此地无银。
阖上资料,皇帝开始深思,不管怎么说,先盯着此人比较好。
而皇帝想要查什么事情,是没有力量能够阻拦的,只要他肯下功夫查,没人能够遮盖他的眼睛。
方言平带着另外两个公子也冒了头,再细细筛选后,方言平的小动作就很快被察觉了,皇帝十分好奇所谓何,并没有马上揭穿他,而是派了人细细盯着他。
包袱丢给皇帝,蔺洵就开始重新忙碌起庄子上的事,他找不到良种,就一心要改良耕种的法子来增加亩产量。
但这一日,皇帝再次微服来了田庄上,站在池塘边跟蔺洵私密谈了半个时辰,回去后带去了一本奏折,异常珍重。
蔺洵也写了一本折子,珍而重之的锁紧匣子里放进书房,吩咐不许任何人去碰。
而皇帝更是时时把那本折子翻来覆去的看,每天都要瞧上几眼,时不时还会露出微笑,这本折子到底是什么内容,很快就引起方言平的注意。
方言平思索过自己先前在田庄上见过的情形,虽然他很恨蔺丞相,却不得不承认此人才干,很有些奇妙在里头,再如此深重的藏起来,更加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皇宫内的折子想要瞧不容易,但一个田庄上的书房进入就容易的很,他很快就想法子撬开匣子,得窥真容。
www.。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