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洵心底是做好不顺利的准备的,万万没想到这么不顺利,一整个上午,连过来问的人都没有。
白耗时间,孔氏也一直在旁边守着,两人没回去做饭,只能找了个烧饼摊子,一人啃了两个饼,老板送了两碗热水。
“这样下去不行。”
“这样下午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孔氏听到这话后松口气,这下总该回家去了?不料相公说:“没人来开张,我得想个办法弄个托儿来。”
店铺都讲究人气,同样味道的饭馆,就爱去人多的那家。
半个时辰后,不情不愿的范雨秋出现了,少年用棒读的声音问:“喂,这里是不是鉴定宝贝?”
相比他的僵硬,蔺洵则要自然的多,他点头道:“不论是西周的古物,还是上周的,只要交给我望闻问切一翻,十有八九能断出宝贝的朝代,来历和估价。”
“知道宝贝的来历,不管是继续收藏还是要卖了,心里有底不是?”
范雨秋顺着话点头,对啊,糊里糊涂的不好嘛!他这才把荷包里的玉佩往手里递,又想起自己的台词,“怎么收费的?”
蔺洵心想,临时上岗的托儿就是没经验,递东西的姿势不对,他只好先说:“你把东西放在这块白布上。”
范雨秋依言而行,蔺洵这才说:“鉴定行的规矩,主家把东西放到桌面后,鉴定人才能上手。这样万一出了什么纰漏,也能准确判断到底是谁的责任。”
范雨秋恍然大悟,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舅舅还真有两分阅历,就听到舅舅继续说:“鉴定收费分两种,固定收费和按成收费,固定收费一次一两,或者按照宝贝的价值一成来收。”
范雨秋忍不住说:“这也太贵了?”一成哎!要是一百两的东西岂不是要收十两?谁家的傻子也不会这么败家?他真想劝舅舅少收点,好歹先开张?就听到舅舅胸有成竹的说:“我说的宝贝价值,是指卖价,要是有心找人出售,我来帮忙找买家,抽一成。”换句话说就是他可以帮忙抬价,最后卖出的价格肯定要比单纯出售给货行高。
范雨秋这才明白一成的含义,要是真能让舅舅做成,那也不失为一个好行当,没成本只耍嘴皮子。
蔺洵已经接过那块玉佩,用清水混着白布擦干净,然后准确说出来:“这是和田的白玉,软玉,触手温润细腻,看材料应该是十五到二十年前开采的,用的是南边最好的玉雕工,还是个老师傅,现在这种手艺不多见,图案是喜鹊登枝镂空,寓意吉祥,现在的市价差不多在四十到五十两之间,碰到中意这个的,未必不能多卖十几两。”
孔氏在旁边连连点头,相公都说对了,但这些事情她告诉过相公吗?还是他真的凭自己看出来的?
孔氏正在思考时,蔺洵突然说:“等等!我再瞧瞧!”他仔细的看了看那只小小的喜鹊,摸过上面的纹样,喜笑颜开:“差点漏了它,这块玉佩应该能卖到二百两!”
霍,几秒的功夫翻了多少倍!本来是冷眼看着这边鉴定的摊主凑热闹:“哗!难道是什么宝贝?”他怎么不信呢?这种手段他在宝石一条街混了这么多年,可见得多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他一搭话,蔺洵立刻打蛇顺棍上,“老哥想必也有几分眼力见,就听我说的对不对。现在南派有一位雕工大师,名叫苏恒昌是?”
摊主老哥点头,他没见过人也听过这个名字。
“苏大师擅长枯梅盆景,但年轻时是雕玉起家。大家都知道但凡大师,都喜欢给自己的作品留下独门暗记,也方便自己以后察看,苏大师也不例外,他在这玉佩喜鹊的羽毛上变形雕了一个苏字,镂空也是他最钟爱的阴刻手法,我猜这应该是苏大事年轻时的作品,玉不少见,但雕工少见呐!”
“真哒?”摊主立刻仰头去看,他被勾起了好奇心,因为苏恒昌大师后来专注盆景,已经很少雕刻玉佩,慢慢的市场上同类型的东西都涨了起来。
蔺洵把玉佩摆在白布上,示意那老哥来看,他还真的擦擦手去瞧,能在街面上混的摊主正好应了一句话,熟读唐诗三百不会做事也会吟。他们天天过手宝贝,慢慢就锻炼出一种直觉,能准确的发现到底什么才是真品。
摊主老哥上手一摸就知道这玉佩养护的不错,已经产生油润感,他再细细瞧喜鹊羽毛根根分明,形神兼备,在不起眼的角落还真的有个刻字,再看那线条那雕工,比一般的工匠不知高到哪儿去了!
“果然是大师!就算是年轻的作品也比庸才厉害!”摊主惊呼:“你这玉佩卖不卖?”
范雨秋一看舅妈的脸色,怎么敢卖:“我就是过来问问玉佩的料子!怎么会卖!要好好留着!”
摊主惋惜:“也对,以后市面上流通的越来越少,只有增值的份儿,小哥怎么舍得卖?”他还是不死心,“以后小哥要是想买,第一个来找我!我愿意出高价!”
“老哥让让,这不是抢我生意吗?”蔺洵把玉佩重新放好,“盛惠一两银子。”范雨秋掏出碎银子后,蔺洵又补充:“经过我鉴定的宝贝,可以优先帮忙找卖家,帮忙抬价。”
范雨秋胡乱点头,好生把玉佩包好,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摊主老哥恋恋不舍看着范雨秋走远,最后跟蔺洵打招呼,“相逢就是缘,咱哥两能够碰到一处也是缘分,我就姓袁,别人叫我大头,认识认识?”
蔺洵当然不会拒绝,互道姓名后就坐在原地继续等着生意上门,他看孔氏一直没说话,就悄声道:“明天出摊带个凳子来,地上凉。”
“相公打算长干呐?”
“当然,而且我刚才已经找到机会了!”蔺洵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落在刚才那位袁大头老哥的摊位上,他刚才眼睛一扫已经发现了个宝贝。
现在他说话,袁大哥未必相信他的能力,多相处几日再提比较好。
刚才鉴定玉佩的事被围观的人传了出去,同时酒楼上也有人完完整整的看完这一幕,不禁感叹道:“果然是宝石一条街,随时发生这种故事。”又传奇又曲折。
“你还真信啊表弟?”青衣公子摇摇头:“果然我带你来这儿是对的,免得那么容易上当。”
“唉?”黑衣的表弟满头问号,“难道是假的?”
“假到不是假的。这三个人明显就是串通的,你看看那神情,那表演,刚登台的小弟子都比他们演的像。”青衣公子啧啧啧感叹。
“啊?”
“不过玉佩应该是真的,演戏真是要演全套,舍得下本呐!”青衣公子叹息,“表弟也别灰心,你多看几次就懂了。”
黑衣公子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见识不够。
“不过当着我弟的面还敢行骗嘛...嘿嘿嘿,那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啊!”青衣公子笑了笑,叫人送来一盆清水,“让我戏弄戏弄他!”
玉佩开张后,又有人抱着一个破茶杯来找人鉴定,蔺洵看着这是前朝的官窑,要是成套倒能买出家,单独一个也就十几两。
“一套的话,能卖个一百五十两到二百两。”蔺洵沉吟,鉴于这类东西存世很多,其实卖不上什么价,但对于普通人家来讲,一百两已经够干大事。
拿茶杯的人欢天喜地的走了,这次真的赚到一两银子,蔺洵把碎银子交给孔氏,“收好,晚上买肉。”
孔氏愣愣的看着手心的银子,“我拿着?”
“家里都要你规划,当然是你收着嘛!我要用钱肯定会去找你的。”蔺洵信心十足,“等着,很快就能赚到更多的钱,到时候咱们换个新院子。”
他还在絮絮叨叨抱怨旧院子怎么漏雨怎么潮湿,孔氏眼眶微微一热,小心把碎银子塞进荷包里,重重的一点头。
蔺洵还在抱怨时,面前突然出现一块碎瓷片,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来鉴定鉴定这个。”
蔺洵转过正面来看这人,懒洋洋的贵公子,衣料华贵配饰精致,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豪门贵公子的气势。
以前的原身最讨厌这种人,因为那是他最想成为却没有成为的人,家族富贵衣食无忧,能够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而蔺洵看到这样的公子哥只会微微一笑,生意上门。
“您要鉴定这块瓷片?”他先提醒,“鉴定费用可是一两。”对完整的器物还算值,对碎瓷就不值了?
“爷有的是银子!还在乎一两?”对方不怀好意的摸出一块银锭子,甩到台子上,“诺,银子。可要是鉴定不出来,就别怪爷不给面子了!”
“那可得等鉴定完再说了!”蔺洵淡淡说道,随即用另外一块白布轻轻抹过碎瓷片上的痕迹,先看颜色,嗅了嗅白布上残留的味道,这块碎瓷只取了中间一块,无名无款,什么痕迹都没有,要说出来历可不容易。
蔺洵检查过后,胸有成竹的准备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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