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氏不想说,可八娘眼睁睁的看着还扯她袖子,她就只好轻描淡写的讲货物出了点问题。
“是这样啊,”蔺洵沉吟:“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记得外事司进了很多书籍,说不定就有怎么修理座钟的,我托人去找找。”
华氏能说什么呢?有心帮忙总是好的,她也只能点点头,心里却想,熟手工匠都修不好,看几本书就会修,那别的工匠都该失业了。
其实蔺洵心里大概有数,他虽然在培训班没有特意学过怎么维修,可后来学过啊!拆了好几个座钟然后再复原,他敢说没人比他更懂座钟。
但华氏肯定不信么,所以他准备自己画好图纸再假作是从外事司带回来的,这样也算圆回来了。
华氏没把这事放在心里,她做了两手准备一边找人修理座钟,一边迅速再次从南边调货,看能不能补上缺口。只是别的小件还罢了,大件物品都是被各大商行瓜分的,她当初能抢到手头这三件已经是托了关系。
算了,要实在找不到压轴货物那也是上天注定的,可能就是运起不好罢。
华氏就这么想着,结果几天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夫人,那座钟,座钟...”管事的瞠目结舌:“被老爷修好了!”
“真的?”华氏霍的站起,“你可别骗我,或者帮着老爷哄人!”
“我哪儿有那本事啊真的!而且老爷还让我过来问您,需不需要改动其中的一个小地方?”
“改哪儿?”
“哎呀老爷怎么说的我都忘了,什么十二什么二十四的,我说不清楚。”管事急的跺脚,干脆道:“要不您就自个去瞧瞧,我嘴笨说不明白。”
华氏干脆就起身走了,急匆匆赶到商铺,果然那精致的一人高座钟已经动了起来,靠近还能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丝毫不像前段日子卡着。
“夫人来了,座钟里面有个零件被震松了,紧一紧就好。”蔺洵慢条斯理擦掉手上的灰尘,“刚好我找到图纸。”
华
氏没有怀疑为何这么凑巧,她只是满心欢喜又一桩难事解决了!她绕了两圈看座钟,疑惑的问:“这不是好好的?还有什么地方要改?”
蔺洵点了点上面的时间刻度:“这上面的指针是洋人自己用来标注时间的,他们的一天是二十四小时,而我们是十二个时辰,所以指针绕上一圈才只有半天,咱们的人看不习惯。”
“既然看不惯,那就改过来呗!再金贵的东西也是给人用的,人用着舒服才是最好的。就像一个纯金枕头再昂贵,也比不上一个黍米枕头舒服。”
“着啊!”旁边围观的工匠立刻拼命拍手,“东家说的好有道理!”东西就是给人用的,为什么是人去适应东西,而不是东西适应人?
蔺洵一向都是这样的观点,可华氏有些犹豫,愿意出钱买座钟的都是有钱人家,万一人家就喜欢纯正的西洋风味呢?
“反正咱家有三个座钟,就先改其中一个,并且告诉客人可以选择原时间刻度还是改过的。”蔺洵已经让工匠重新去打造金箔字,把原本的字母换成了子丑寅卯,再一个个镶嵌进去。
这不算什么,只装了六个时辰呐!工匠都瞪大眼等着见证奇迹的时刻。
蔺洵把刻字的位置切割开,设计成可翻转的样式,再多加一个小机关等到时针走了一圈整后就会被触发,翻转过来就是另外六个时辰。
“妙啊!”工匠翻来覆去的看那个小巧的机关,其实手工不难,难的是其中巧思,他怎么就想不到呢?果然东家就是东家,脑子就是比别人厉害。
“老爷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华氏突然问,她印象里老爷虽然读书科举还算在行,对其他东西都视为奇巧淫技啊!
“这还用学吗?这图上画的不是很简单?”蔺洵十分疑惑的把图纸递给她:“你瞧。”
华氏半信半疑的接过图纸,登时就被上面复杂的线条绕成一团糊,这根线是什么意思?这个盘又是什么意思?她感觉自己完全看不懂。
蔺洵又把图纸拿过来,指点着她从发条开始看,拧动发条带动齿轮,然后小齿轮带动大齿轮,一步步的就这么转动起来。华氏听得似懂非懂,但她晓得,老爷绝对是懂的。
她反思,难道是她天天算着账本把年轻时的聪明都丢掉了?不然这么脑子慢慢的?旁边看穿真相的工匠赞道:“是东家厉害,看懂图纸还能深入浅出的把别人也讲懂。”别人就没这个本事。
管到底是谁厉害,反正华氏知道,座钟的事情完美解决,并且在一天之后就高价卖了出去。
威武侯府。
最近是老太君的生辰,各房的人都挖空心思给老太局送贺礼,有人绣了百寿图,有人抄了百卷经,各出奇宝想要博得欢心,毕竟各府的人清楚他们是旁支,现在还能借借威武侯府的名称就是靠着老太君心软,毕竟把人碰高兴了。
老太君岁数大了精神头不足,靠在软塌上看各房的礼物,无外乎都是些老生常谈没新意,有灵巧的丫头就特意把三房的礼物点出来,“老太君看这个,这可是新玩意儿!”
同时一人多高的匣子被挪开,下人小心拆着包装,丫头继续说:“这个比沙漏实用多了,能计算一天的时辰,老太太可要看看?”
说着座钟已经被拆开露出真容来,老太太身下垂腿的丫头眼珠一转,突然出声:“大胆!竟然敢送这么不吉利的东西给老太太!”
“怎么....”最早那丫头还没反应过来,这不是现在最流行的东西嘛?听说三房花了一千两,也提前讲好让她说两句好话,难道触犯了什么忌讳?
老太君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座钟,随意蹬了捶腿丫头一下:“下去领罚,你们在别的地方我不管,别在我屋内弄那些脏的臭的。”争宠都舞到她面前,当她看不出来啊?
捶腿丫头还想继续争辩两句,老太太才瞧了她一眼,自己先揭开谜底:“这东西就是洋人的沙漏也叫座钟,送钟送终,意头不好,你是这意思?”
“照你这么说,绣莲花就是嘲笑廉价的意思,绣乌龟就是嘲笑王八蛋的意思对?”老太太说完,“下去领罚,下次说话之前想清楚。”
捶腿丫头输的心服口服,只能下去领罚,但替三房说好话的丫头也惴惴不安,她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丫头过来,不干你的事。”老太太把人叫过来,轻轻拍着她的手,“老太太也出门交际呐!我知道现在各家各府都爱这个新货色,只是老太太用不惯,好好收进库房就行。”以后看哪儿儿孙顺眼就送出去,好东西别糟蹋了。
“好。”丫头连忙答应下来,也准备收拾起来,结果老太太不经意看了一眼,“等等!我再细瞧瞧。”这个座钟跟别家的不一样啊!
下人又把座钟挪的近了,老太太仔细打量上面的刻度,笑了:“好东西!难怪三房要给我送来,就留着,放在塌前就行。”塌前是老太太最爱的位置,放在这儿也方便看时间。
座钟成了老太太新的爱物,它还有一个报时功能,每隔一个时间就有一只小鸟钻出来晃动两下,有趣儿极了。
另一边,八娘子新得了一个爱物,是她爹爹给她做的,上面画了简单的花鸟虫鱼,然后让八娘拿去填色,可玩具就是要一起玩才有意思啊,她就去找七娘。七娘比她大三岁,也还是个小孩儿。
可七娘就懂事多了,她隐隐知道自己跟八妹的区别,虽然也会跟八娘一起玩,遇到冲突就会让着她。
蔺洵观察了几次,发现了其中的区别,他叹口气,按照当时的价值观他又不能说八娘做错了,只能尽量在遇到事情时公平对待。而且,给三娘四娘五娘重新请了先生来教导。
她们三个年龄各自相差一岁,十三十二十一,在现代就是小屁孩,在古代却是该考虑终身大事的年纪,什么管家理事也该学起来,免得日后手忙脚乱。
原身有心让女儿去攀附权贵,所以教育女孩时专注培养她们琴棋书画舞蹈,这些东西也不是不好,陶冶情操自娱自乐,可管家理事的本事也不能不学对?所以等他让华氏请了管教嬷嬷进来时,各位姨娘也是一惊一喜。惊的是就算大娘二娘也没这么管过,喜的是至少女儿有个好前程。
她们出身不高美貌却盛,深知没有背景的女子过地多么艰难,余生所求就是女儿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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