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从院子里钻出个天仙,也没有此刻钻出大姐来让石氏惊讶,她一激动差点把手里的大骨头甩了,等捡起来时就看见她大姐已经一声不吭的迎了上去,接过大骨头和肉就钻进厨房里,然后烟囱就冒出白烟,很明显在做饭.
而那女人跟何姐夫在院子里坐着透风,对视笑笑,何姐夫甚至从袖子里抽出一只发簪,戴在那女人的发髻上,那女人低头微笑,甚是得意。
厨房里忙活半天的大姐出来了,低头说了什么,何姐夫瞥都没瞥她,只一味的跟那女人说笑,大姐就低着头又回了厨房。
石氏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冷静,她不信大姐就看不出两人之间的苟且,却自己硬生生忍下来,难道是有什么苦衷?
在院子外看了半个多时辰,确定没有其他事情发生,这才倒退从巷子里退出来,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回了自家。
到家后用剁刀把大骨头劈开,丢进大锅里熬着,石氏的心思就飞了,一门心思的想着这事,同时庆幸自己终于不像从前那么冲动了,换成以前,在刚看到大姐夫跟人当街拉拉扯扯时她就冲上去输出,现在居然能回家慢慢想,可见是有长进。
可这些长进还不足以让她想明白,石氏越想越出神,直到蔺洵进厨房提醒,汤都要烧干了,石氏才醒过神来,重新添了一瓢水。
“相公,有个事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想明白。”石氏找到主心骨,立刻发问。
“嗯?说说。”
于是石氏把今天的见闻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还是疑惑不解:“她到底图什么?”
“人不会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你再从这个角度想想?”蔺洵没有直接抛出答案,反而提问。
“有好处?维持跟大姐夫的关系?可大姐夫看模样早就动了休妻的心思....”石氏突然恍然大悟,“我说大姐夫过年回门闹那么一场干嘛呢,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在屋里踱来踱去,“我当时没在跟前,想来应该是大姐夫提出要休妻,然后我兄弟把人劝了回去.......”她咬紧牙根愤愤然,“代价就是大姐夫带着人都进门了,还要大姐反过来伺候他们......”越说越生气,石氏气的手不住颤抖。
“太过分!就是几个侄子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也不能说眼睁睁看着女儿受罪呐!哪怕不合离,先把人接出来混着混着过活也行呐!现在不是踩着大姐的脸面吗!”
“嘘!”蔺洵突然竖起食指,轻轻指了指门外,石氏扭头一瞧,厨房门口正正有道影子照出来,看个头和打扮,必定是小花无疑。
“进来,听什么墙根。”他扬声道,小花讪讪的端着白面进厨房,“娘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她就是刚巧来送面没出声而已。
石氏不赞同的摇头,不欲继续说下去,小花还是没出嫁的姑娘,听这些姑嫂婆子间的闲事,很容易移了性情。
“让她听,我们能照顾她一辈子吗?还不如她自己学会该怎么处理这些事,我们再帮她查漏补缺。”蔺洵不觉得温室里能长出参天大树,经历风雨才能学会怎么爱护自己。再有一个,他底下的四个全是闺女,考虑到古代男人的整体品行,遇到这中事在所难免。
她们都得最大限度学会保护自己。
“小花,刚才事情的经过听完了吗?”他和颜悦色的发问。
小花偷偷窥视娘的神色,娘虽然不赞同可是拗不过爹,而爹面带鼓励,真的想听听她的想法。
“我只听到后半截,但猜到是怎么回事。”毕竟过年回门闹那么一场她还被吓一跳,哪有那么容易忘。
“那你说说,假如你处在大姨这个环境,你该怎么做最好?”
小花举手,“我可以边问边回答吗?”
“可以。”
“大姨可以合离回家啊!大姨有手有脚的,哪怕是回家干活总归饿不死,现在又要干活又要受气,岂不是亏死了?”小花振振有词,“总得占一头便宜是?要么跟姨夫在一起,辛苦干活,要么离开姨夫,自己做主。”
“好,那大姨怎么干活呢?要有地方住?要有衣裳穿?要有东西吃?你不能用你会的东西去想,得用大姨会的东西。”
小花立刻回答,“现在是夏天,只要有两身换洗衣裳就够了,住的话,村口上有个废弃的祠堂,也冻不着,然后就找活儿干,大姨如果来求娘,娘也不会不收?”就好像她们收的几个学徒,已经每月能赚到半两银子,她们各自的家里现在可看重这份收入了,对她们好的很,连饭都不让做,生怕弄糙手刮花丝线。
蔺洵转过去看石氏,那意思是你瞧,孩子也有自己的想法,虽然简单粗糙,总归是个办法?
石氏呼气,好好,小花的想法也不能算错,她确实应该去查漏补缺而不是一味的否认,“现
在大姨还年轻,干的动活,等以后老了呢?谁给她养老?谁来照顾她不能动弹的时候?”
这恐怕也是大姐的疑虑。
小花发问,“娘,大姨现在多少岁?”
石氏扳手指算,“三十七八。”比她大三岁。
“村里的老婆婆差不多都能活到五六十,还有七十多的,就算六十岁,那也还有二十二年,人不动动弹的时候也就那么两三年,有必要为了两三年而委屈自己二十二年?这个账怎么算都是亏本。”小花语出惊人。
石氏愣住,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小花的话,况且小花还补充,“要是大姨真喜欢孩子,养个孤儿也成,从小养大的也亲她,不就连最后两三年的问题都解决了吗?”
“哈哈哈!”蔺洵就笑,“你看看小花现在,有条有理的,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都是你教的!”石氏气鼓鼓,扶着额头也哑然失笑,“先这样,小花一个姑娘家都想得通的道理,我不信大姐想不通,等我去劝劝她。”
此事就暂且告一段落,石氏等到又去县城的机会,就这么满怀希望的去找大姐。
小花正跟在蔺洵学字,在沙土上一笔一画的书写着,等写满了就用木条抚平,蔺洵也不求她吟诗作对,只求不被人蒙骗。上个任务教出那么多状元榜眼来,如今教个孩子启蒙,更加手到擒来。
小花写字时格外认真,一板一眼的,毕竟在村里就是男孩也未必有机会学写字,她得了这个机会不说,还偶尔出去教其他跟她玩得好的伙伴,现在成了孩子王。
小花把今天学会的字写了十遍,抹平沙土后抬头,“娘怎么还没回来?去县城要这么久?”一来一回的,太阳都落山了。
“你来猜猜你娘劝了大姨会听吗?”蔺洵引导她猜想。
“那肯定的啊!难道过日子不是为了好过,而是为了受气吗?有更好的办法肯定得干。”小花不以为然,她才不信大姨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就猜你大姨不同意好了,输的人要多写十篇大字。”
“那我赢了怎么办?”小花眼珠一转,立刻想到赢了要点什么。
“等你赢了再说!”蔺洵不接这个岔,小花撅起嘴,总觉得自己要输怎么办?
果然,等到晚霞满布的时候,石氏回来,劝人劝的口干舌燥,一口气灌下三杯凉茶,才摇摇头,没劝动。
“怎么回事?”
一提这个岔石氏更生气了,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那女人怀了孩子,大姐说要伺候到她生,生了大姐夫就把人送走,留着孩子跟大姐一起养着。屁话,都是屁话,想想都不可能!”就算大姐夫肯,那女人又肯吗?到时候苦恼说孩子要喂奶,大点就是孩子舍不得娘苦恼,一点点就会挤占大姐的空间,大姐跟个丫鬟又有任何区别!
石氏是掰开揉碎的讲利弊,甚至说出让大姐来帮她的话,只要大姐肯来,她开出比学徒高一倍的工钱,大姐还是不肯,一心盼着孩子生下来好好过日子。
石氏一边说一边胸膛不住起伏,气的。
小花目瞪狗呆,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
蔺洵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劝的动,毕竟大石氏也是三十多的人,人生观和价值观早就定型,三言两语是扳不过来,反而不如年轻人更想的通,只能一点点来。
“你别急,下次也别劝大姐合离,一碰见先道歉,然后求大姐给你帮忙,诉苦说自己忙不过来,求大姐偶尔给你搭把手,只要把人劝出来就行,带着跟你一起做绢花,去首饰店谈生意。如此重复三个月,再来劝她。”
“有效?”石氏将信将疑。
“没效果头给你拧下来。”蔺洵笑着说了句俏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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