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袁老太平日里是不管事的，可一旦她发了话，这个事也算是落到了实处上。
中考分数出来的第二天，就该返校填报志愿了。一般来说，中考是不允许复读的，不过每年总归是有些特例出现的。再有就是像袁艺这种考砸了的，不得想想对策看有没有办法去好点的学校？哪怕考的好，那总归也有更好的，想活动一下的绝对不是少数。
这么一算，返校日还挺麻烦的，当然袁艺就无所谓了，哪怕她中考考砸了，博雅高中依旧会要她的。
唯一叫她犯愁的是，只怕到时候她会找不到教室以及她的座位。重返二十年前，她真的不记得初中的事情了。
“路上小心，钱揣兜里，要是渴了就买瓶汽水喝，办完事情赶紧回家，奶给你做好吃的！”
“嗯，那我走了，奶再见！”
返校日没规定什么时候去，袁艺干脆就睡到了自然醒，她爸妈当然早早的上班去了，她胃口大开的吃了她奶熬的粥，配上爽口的榨菜，还啃了俩春卷。再然后，她就一身轻松自在的出门往学校去了。
谢天谢地，至少她记得学校在哪儿。
袁艺念的初中离她家并不远，走路最多五六分钟。考虑到多年未骑自行车，她很干脆的选择了步行，慢吞吞的往学校走去。
九十点钟的太阳已经很烈了，袁艺不由的庆幸自己出门前捞了顶帽子戴上，倒也挺配她千辛万苦翻找出来的短裤t恤。没办法，谁让这个时候的她少女心十足，除了校服外，绝大多数的衣服都是裙装。关键吧，要是超短裙她还能觉得性感凉爽，长及脚踝的长裙也权当是个森女风，半长不短土不拉几的中长款叫她怎么办？更可怕的是，她的那些裙子还是粉红色占了多数。
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袁艺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纯白t恤配黑色四边运动短裤，还是依旧觉得心累。想回头去买几身合适的衣服吧，她伸手掏了掏兜，出门前她奶又塞了三块钱，现在全部的家当是五块五。
这钱已经不算少了，能买好几瓶汽水饮料，也能吃好几碗刨冰了。学校门口小店里卖的干脆面辣条之类的零食，全都是清一色五毛钱，五块五足够叫她美美的吃够本了。
不过，眼下她还是决定先把高中给落实了。
几分钟后，袁艺就到了久违了的初中校门口。
彼时，暑假已经来临，初一初二都放假了，偌大的校园里显得比平常安静多了，仅有的几声喧哗也都是从初三所在的那栋楼传来的。
站在一楼的楼梯口，袁艺开始认真的思索自己到底是哪个班的，没等她回想起来，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声，在她背后响起。
“圆圆！”
袁艺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个身形瘦小的小姑娘，那姑娘完全没看出来袁艺眼底里的迷茫，毫不见外的举起巴掌狠狠的拍在了袁艺的肩膀上，差点儿把人直接拍到了地上：“圆圆你怎么才来啊！大家大家都已经填好志愿了，连大扫除都结束了！对了，老班在办公室呢，你赶紧去找她。还有，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上午打的全是忙音，下午又没人接了，你考的怎么样啊？打算报什么学校？”
小姑娘张嘴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长串话，也没等袁艺回答，就伸手拽过她，强行拖她上楼梯，蹬蹬蹬的冲了上去。
袁艺全程懵圈脸，她压根就想不起来这人是谁，想来应该是个熟人，就索性由着对方拖着她走。等片刻后，俩人一起止步在办公室门口时，袁艺才有空回答：“我考砸了，打算报博雅高中。”
“博雅高中？？”小姑娘发出了一记尖锐而又高亢的惊呼声，成功的吸引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初中办公室挺大的，除了美术音乐体育之外的，其他课程的老师，但凡是一个年级的都聚在这儿。不过这个时候里面可不光有老师，还停留了不少同学，一看就知道都是在纠结填报志愿的事情。
其实，考好了不愁，砸到地心也无所谓，最怕的就是不上不下，而偏偏这类人还占了多少。
“袁艺你想报博雅高中？”一个中年妇女起身招手让袁艺过来，袁艺赶紧乘机离开了噪音源，颠颠儿的跑过去要了志愿表，又跟旁边的人借了笔，唰唰几笔下去，就把资料填好了。其动作之快，让本打算劝两句的老班目瞪口呆。
“我爸妈都同意我念博雅高中，谢谢老师这三年来对我的照顾，我给您添麻烦了。”袁艺一看老班那神情，就知道她肯定要劝自己，当下三两语的就把事情说清楚，并一脸真诚的谢过了她。
虽然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个老师了，不过想想自己初中时浪翻天的性子，也确实应该跟人家老师道个谢。
道谢后是道别，袁艺没打算在学校里多做停留，二十年前的事情她真的记不清楚了，未免出错，在确定志愿表没问题后，她很快就脚底抹油，干干脆脆的开溜了。
袁艺走出办公室时，刚才那小姑娘还在等她，见她出来，忙问：“你真的要去念博雅高中啊？你到底考了多少分？”
“四百五。”袁艺言简意赅的说，“放心吧，稳上博雅的。”
昨天晚上，因为不怎么放心，她奶还特地往她姑那头跑了一趟，多半个钟头后，提回来一串香蕉塞给袁艺，并告诉她，上博雅高中一准没问题。
‘你哥去年考了三百八！他都能上，你铁定能！’
袁艺笑眯眯的接过香蕉，当下就掰了一根吃了起来。就是吧，同样的话入了赵秋萍的耳，非但没叫她感到丝毫安慰，反而更心塞了。
不提这些，反正袁艺现在是信心十足。这个信心，不光是稳上博雅，她还由衷的认为，兴许上了博雅以后，她还能过一把好学生的瘾。
只是她这个信心并没有感染身边的小姑娘，人家只一脸同情的看着她，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博雅高中很差的……”
袁艺不禁感概，她好久没看到这么天真纯洁的小姑娘了。
不由的，她露出了老阿姨般的笑，和蔼可亲的拍了拍对方的脑袋：“乖，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说罢，她赶紧闪人。
及至快步走出校门后，身后才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死圆圆你竟敢拍我的头！我要是以后长不高了绝对不放过你！！”
刹那间，袁艺想起来了！
刚才那小姑娘叫薛婷，初一当了她一年的同桌，成天嘀咕着为什么自己那么矮。后来，初二初三袁艺长高了，被老师调到了中后排，矮个子的薛婷却一直稳稳的扎根第一排，不过两人的友情并未就此淡化。直到初中毕业后，薛婷去了市重点，袁艺则花钱买进了区重点。再然后俩人奇迹般的在省城汇合，可惜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加之当时俩人身边的圈子已经完全不同了，即便身处同城，也没办法再恢复曾经那亲密无间的友情了。
难过了一丢丢的时间，等袁艺拐过街口，她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
填报志愿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顶着炎炎烈日她也不想瞎逛，索性径直回了家。
“奶，我回来了！”
“回来得这么快啊！”袁老太刚听到开门声还纳闷呢，及至袁艺进了门，她还往墙上的挂钟瞅了一眼，“才十点半，奶还没做好饭呢。”
“九点半才吃的早饭，奶，我不饿。”袁艺换上凉拖鞋，啪嗒啪嗒的走到她奶跟前，这才发现她奶穿着旧围裙，上头还散落着好些面粉，不禁失笑道，“奶你再做什么？”
“和面发面，给咱们小艺包大肉包子！”说着，袁老太还指了指厨房，“早上你在睡觉，我特地赶了早去城南的大菜场里，买了不少好东西。咱们中午啊，就吃你最爱的大肉包子！”
袁艺：…………
张了张嘴，袁艺刚想说什么，袁老太又抢过了话头：“下午没啥事儿，奶再给你多包点儿饺子馄饨，冻到冰箱里，回头你饿了，拿一袋子出来，煮开了就能吃。奶记得的，你喜欢大肉包子，饺子得吃香菇馅儿的，馄饨要三鲜的，对吧？”
袁艺听得眼睛都直了，昨天她提出要吃凉面，真的只是因为太想念她奶了。可大肉包子、香菇饺子、三鲜馄饨……是什么情况？
没等袁艺开口，她奶已经高高兴兴的往厨房去了，边走边说：“你回屋吹电风扇去，奶去给你做好吃的。”
袁艺制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奶去厨房里大展身手。
这天的午饭，是袁艺和她奶俩人一起吃的。
袁东海上班的地方挺远的，这年头公共交通还不算发达，来回没有直达的公交车线路，骑自行车的话，双程得花一个多小时，加上单位也有员工食堂，他中午一般都不回来。
赵秋萍倒是经常回家吃饭，可偏巧今天轮到她中午值班，就索性早上带了点儿盒饭，在单位对付一顿。
事实上，在袁艺的记忆里，也的确是跟奶奶相处的时间更多，毕竟父母都太忙了。
等吃过饭，袁艺抢过洗碗的活儿，袁老太索性在旁边再度和面剁馅，准备包饺子、馄饨。
“小艺啊，你那个志愿上午都弄好了吧？”
“全都办妥了，奶你放心，我稳上！”
“那是，你可比你哥聪明多了。”
话是这么说的，袁老太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不是怕博雅高中不录取袁艺，而是担心万一袁艺真的去了博雅高中后，成绩再退步了怎么办。
迟疑了半晌，袁老太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会不会还是去二中比较好？”
袁艺真的很想告诉她奶，她上辈子已经试过一回了，下了死力气最后也才堪堪吊了榜尾，还是三本录取分数线的尾巴。这辈子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大专？民办？其实都无所谓的，除非大学念的是那种能吹嘘一辈子的，不然上哪所意义都不大。别的不说，她毕业后找的工作，老板也没嫌弃她的破学校，等找老公时，更是连她什么学历都没关心过。就这还是上辈子呢，这辈子她已经决定了要提前起飞。
略一沉吟，袁艺宽慰她奶：“奶，你想想我万一要是去了二中，就我那破中考成绩，那还不得垫底呢？二中是分实验班和普通班的，每个学期都重新分班，一次考砸了就有可能被发配边疆。当然，我倒是不用担心这个，反正我肯定是去二十一班的，三年都不会动弹的。”
“二十一班是什么意思，奶你知道吗？就是啊，五个实验班，十五个普通班，二十一班就是全花钱进来的后门生。懂了吧？被学校放弃的，就算二中的师资力量很好又怎么样？轮不到的。”
“喏，倒是可以花钱去其他班老师私底下开班的补习班上课，一节课五十块啊！高一倒是不用补习，从高二文理分班以后，就算我选文科好了，最少也得把主课给补了吧？语文、数学、英语是必须的，一周各补三次好了，那就是四百五了，刚好我的中考分。一个月算四周好了，那就是一千八。一年算十个月好了，不得一万八啊？两年下来……完了，这光是补课费都比赞助费高了，两笔加一块，咱们又可以买个铺子了。”
真实情况肯定不是这样的，袁艺上辈子语文还不错，这门课压根就没补，至少没私底下补习过，要上也是上的学校安排的大课，那种便宜，高二暑假两个月才花了五百，补的还是全科。不过，数学和英语她确实没少补习，林林总总加一起，一万块是肯定有的。
一想起曾经白遭罪还花了冤枉钱，袁艺就浑身不自在，眼见她奶犹豫起来，她赶紧再加把力：“奶，你见过那种垫底的爬起来逆袭吗？没吧？习惯了垫底以后，那是压根连前进的动力都没有的，就跟陷入泥沼一样，越陷越深。”
袁老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你哥那学校呢？”
“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啊！我好歹中考也考了四百五呢，要是花钱进了二中那保准是垫底的，可我要去了博雅高中，还不得名列前茅？”
“对对，是这个理！”袁老太终于转过弯来了，她上午送袁艺出门后，还在那头琢磨着，横竖她手头上还有一万多，要不然就做两手准备，铺子留着，学校也进，毕竟这本来就不是单项选择。
可听到袁艺这番话，袁老太又改了主意：“你哥那成绩比你还差好多呢，他好像在班上中不溜丢的，你要去了，铁定第一！”
“第一倒未必，不过我有信心进实验班，如果博雅高中有实验班的话。”
解决了压在心上的问题，袁老太看着轻松多了，高兴的点头附和道：“肯定有，这哪能没有呢？对了，你打算暑假里干点啥？想去玩不？奶出钱。”
袁艺抬头看了眼窗外，艳阳高照，几乎把地面都要晒化了，她上午已经热过一回了，这种天气出去玩……
“不了不了，我打算这个暑假好好复习一下，万一开学要考试呢？我不得叫新老师高看一眼？就像奶你说的，一次考砸了不要紧，下回我会好好考的。”
真相是，袁艺真的已经把初中学过的知识全部还给了老师，哪怕博雅高中是差生集中.营，她也得系统的复习一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中二时期的自己是个重度拖延症，还没来得及把初中的课本练习册卖废品。
浑然不知袁艺心里想法的袁老太，很是高兴表示自己一定会鼎力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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