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朝着雾里花点点头打了招呼,神色有些五味杂陈。
转过身,对身旁的几个宫人快速的做了一些安排,大概的内容就是赶紧去准备好嬴政沐浴的温水和驱寒的茶水,眸光隐约在他身旁的一位白皙的小侍人脸上撇了一眼。
雾里花的头发和衣服此时也是一片潮湿,在这样的寒冬里格外的亮眼,他明显又顿了一下。
在秦宫里待了这么久,很多事儿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秒懂。
他这人,什么话该问,什么话该说,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该说,他早已琢磨的淋漓尽致。
宫里头有不少有心眼的人,最后的结局都大同小异,像雾房这样的,他倒是头一回遇见。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她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阿房姑娘,你这几日受累了”赵高一脸关切的跟了过来,看得出来这件事儿,是该问的。
而且他的话里,完全没有指责她是凶手的意思,彷佛对雾里花是完全信任的,这让听者心里闻之一暖。
鹿角上的刻辞如此明晃晃的在他眼皮底下招摇,他却如同未看到一般,这件事儿,是他此刻不该问的。
这心思的细腻和深沉,却又让人细思极恐。
雾里花一晚上没睡,加上早饭没吃还淋了雨,脸色的憔悴显而易见,挤出一丝微笑,“又脏又累,还吃不饱......”对着他转了个圈,“老高,你快看看我是不是瘦了?”
赵高顺着她的话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又感觉似乎和以往没什么变化。
二人一左一右的跟在嬴政身后,以极小的声音交流了一会儿。
声音虽然小,但嬴政是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赵高瞅着嬴政并没有不悦之色扬起,余光才在雾里花身后的梅花鹿身上又传了过去。
平生难得见着这么一只鲜红的鹿,确实稀奇!
只是眸光飘过那对明晃晃的鹿角时,还是选则哑口。
雾里花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倒是将注意力转向了那位有些面生的小侍人身上。
这小侍人脸庞白皙,眉眼俊俏,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长的很是讨喜。
“老高,你身边什么时候来了一位这么清秀的侍人了?”
赵高脸上一僵,神色在那小侍人身上微微一闪而过,“这孩子叫赵全,和我同族,前些日子老家送了过来,我看他是个懂事的,办事也机灵,便求了陛下,把他留在了身边”,说着又靠近她低语道:“自小没了爹娘,族里见他日子实在过的紧,便把他送到了宫里,说是一条活路”。
雾里花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进宫做了太监,怎么看都是一条不好走的路。
“赵全,是个好名字,人也长得好”,敷衍了几句。
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眉梢神色一凛,“老高,你可知道宫里头有个婢女叫素梅?”
“这名字有些耳熟”赵高蹙起眉梢想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了,这婢女在你刚进宫的时候,跟在青貂儿的身旁,对你有些冒犯,怎么,她又欺负你了?”漆黑的眸光里露出一股忧色。
雾里花摇了摇头,“我在牢里的这几日,见着了不少稀奇事儿”眉色往那鹿的身上扬了扬,“除了它,还见到了燕夫人的魂魄,和我倾诉说她死得冤,也连累了我,托梦让我去找一个叫素梅的宫女,说定能洗清我的冤情”。
瞎编乱造的胡说八道了一通后,嘴角又勾起一丝天真,“你在宫里待的久,这找人这事儿,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姑娘放心,我稍后就差人去请她过来,我也不相信燕夫人这事是你所为,此事定有误会”。
“老高,还是你最好!”雾里花半眯着眼对他笑了笑。
看来宫里头此刻还没有人发现素梅不见了,那她只好自己张罗一番了。
眸光若有若无的撇过那个叫赵全的小侍人,却见他听着这么些话,脸色瞬间灰白了起来,应该是吓到了。
“对了,老高,你可别小瞧了这只鹿,听说鹿角不仅有预言占卜的用处,还能为死去的魂魄指引生前的遗憾和冤屈,说不定这鹿啊,就是受燕夫人委托而来的”。
越说越惊心,这下不只是赵全,连带的身后的一群侍人都面露毛骨悚然,心有余悸。
嬴政停下步子转身看着一脸自得的她,其他人见状都埋头闭上了嘴,也关上了眼,只有她还在一脸亢奋的危言耸听。
嘭~的一声,撞进了一个宽大的怀里,雾里花这才乖乖的闭了嘴。
回到御书房后,嬴政让赵高去请了徐福,卢生,侯公三人。
屋内的屏风后早已摆上了一个大大的浴桶,嬴政直接走了进去。
雾里花低着头一副大气也不敢出的模样,怔怔的站在屋内的一角,身旁紧贴着那只梅花鹿,倒是为她分担了些许屋里的尴尬。
嬴政站在浴桶面前一脸冰冷的看着她,“你是打算让朕自己动手?”一丝听不出温度的声音在屏风后扬起。
随后,屏风外响起一阵猛咳嗽的声音,“陛,陛下,我,我可能方才淋雨患了风寒了,您还是唤其他宫人来伺候吧!”
阵阵咳嗽声,没完没了的一浪接着一浪,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
“你过来”,嬴政却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依然给她下了命令。
隔着两扇屏风,雾里花都能感受到他眼神中的冰冷。
说实话,听着这厮的语气,她眼下更多的不是羞涩,而是不满,她来自一个妇女顶起半边天的时代,来到这个时空,见到了很多封建社会对女性的不公。
见他一脸高高在上的对自己下命令,雾里花瞬间来了脾气。
双手叉腰,脸露蛮横,“我说了,您另请他人”。
嬴政从来没有想过有人敢当面拒绝他的命令,一言不发的楞了一会儿。
眼神中有一抹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雾里花忙做出柔道防守的姿势,双拳紧紧握,“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别逼我,待会你受伤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
这屋子中,除了血玉不想开口外,似乎连那只梅花鹿都不想再抬眼,满嘴放狠话的人,就那样轻松的被拦腰扛起,紧接着是被粗鲁的扔进了浴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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