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与你同行
朝我迎来的,日复以夜,却都是一些不被料到的安排,还有那么多琐碎的错误,将我们慢慢地、慢慢地隔开,让今夜的我终于明白,所有的悲欢都已成灰烬,任世间哪一条路我都不能与你同行。
——席慕容
在妈妈的坚持下,颜晓晨卧床休养了四十多天,确保身体完全康复。能自由行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程致远,商量离婚的事。
程致远似乎早做好准备,她刚一开口,他立即说文件全准备好了,只需找时间去一趟民政局。
两个人沉默地办完了所有手续,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起,法律上,颜晓晨和程致远再没有关系。
走出民政局,颜晓晨和程致远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不像结婚,出门的一刻起,两个人结为一体,会朝着同一个方向走,所以无须多问,只需携手而行,离婚却是将两个结为一体的人拆成了独立的个体,谁都不知道谁会往哪个方向走。
颜晓晨和程致远相对而站,尴尬古怪地沉默了一会儿,程致远问:“将来有什么打算?”
隐隐中,颜晓晨一直在等他问这个问题,立即说:“上海的生活成本太高,我现在无力负担,打算先和妈妈一起回家乡。”
“你打算在家乡生活一辈子吗?”
颜晓晨笑了,“当然不是!我打算这次回去,一边打工赚钱,一边复习考研。王教授,就是那个抓住我考试作弊的王教授,答应推荐我去考省城z大的研究生。我帮魏彤做的那篇论文发表了,有我的署名。这些都对将来的面试有帮助。如果笔试顺利的话,明年就能入学了。等拿到硕士学位,我会在省城找一份好工作,把妈妈接到省城一起生活。”
程致远释然了,露了一点点笑意,“如果面试没有问题,我对你的笔试有信心。”
“如果我能考上研究生,要谢谢……”颜晓晨想起了程致远说的永远不要谢谢他,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要谢谢王教授。王教授告诉我,是你帮我求的情,他才求学校通融,给了我毕业证。”
当时,颜晓晨就觉得奇怪,明明王教授应该很厌恶她了,却在最后关头转变了态度。原来,程致远一从陆励成那里知道消息,就赶到了学校找王教授。如今王教授肯主动提出帮她推荐去考研究生,应该也受益于当初程致远帮她说的好话。
程致远淡淡一笑,没再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上海?”
“就今天,妈妈应该已经去火车站了。”
程致远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压抑着内心的波澜起伏,平静地说:“我送你过去。”
颜晓晨想了想,笑着点点头,“好啊!”
两人上了李司机的车,颜晓晨坐在熟悉的车里,过去两年的一幕幕犹如走马灯般浮现在心头。当她为了一千块钱,在酒吧当众约程致远时,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他们之间的恩怨,更不会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成为她的“前夫”。
她悄悄看向程致远,也许因为掩藏的秘密已经暴露于阳光下,他没了以往的抑郁疏离,但眉眼间依旧没有笑意。看到他平放在膝盖的手上仍带着他们的结婚戒指,颜晓晨心里一酸。
“致远。”
程致远扭过头,像以往一样,温和关切地看着她,带着一点笑意,问:“怎么了?”
“这个……还给你!”颜晓晨把一枚指环放进了他的手掌。
是他送给她的婚戒!程致远笑了笑,缓缓收拢手掌,将戒指紧紧地捏在了掌心。还记得当日他去挑选戒指的复杂心情,虽然各种情绪交杂,但在婚礼上,当他握着她的手,把指环套在她连着心脏的无名指上时,他向老天祈求的是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颜晓晨说:“把你的戒指也摘掉吧!我妈妈都说了,她原谅你,你也要放过你自己!你告诉我的,everyone_deserves_a_second_chance,不要只给别人第二次机会,不给自己第二次机会!”
程致远摸了下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并没有立即采纳颜晓晨的建议。他满不在乎地笑着调侃:“放心!就算我离过一次婚,依旧是很受欢迎的钻石男,永不会少第二次机会。”
颜晓晨看他云淡风轻,心情完全没有受影响的样子,终于放心了。
程致远探身从车前座的包里拿出一个小布袋,递给颜晓晨,“这个……给你,我想你应该想要保留。”
颜晓晨拉开拉链,发现居然是被她扔掉的旧手机。这个手机是沈侯送给她的礼物,里面有很多她和沈侯的微信和照片,如果不是妈妈被气进了医院,她绝对舍不得扔掉。颜晓晨吃惊地看着手机,心里百般滋味纠结,说不出是喜是伤,本来以为这个手机早已经随着垃圾彻底消失,没想到竟然被程致远悄悄保存了下来。一直以来,他做事的准则,似乎都不是自己是否喜欢、需要,而是她是否喜欢、需要。
颜晓晨把布袋塞进了自己的手提袋里,低着头说:“我之前说……你带给我们的是噩梦,那句话我收回!能遇见你、认识你,我……和你在一起的这两年,绝不是噩梦,而是一个美好的梦。”
程致远十分意外,表情悲喜莫辨,怔怔看了颜晓晨一瞬,轻声说:“谢谢你也给了我一场美好的梦。”
颜晓晨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才有勇气抬头,她微笑着说:“我们应该算是最友好的前夫前妻了!”
程致远这一刻却没有勇气和她对视,立即转过了头,看着车窗外,把自己的所有心绪都藏了起来。他含笑调侃:“那是因为你没有和我争财产,干脆利落地净身出户了!”
颜晓晨笑着说:“哪里算是净身出户?很多账你没有和我算而已!”
程致远回过头说:“是你不和我算!我应该谢谢你!”
颜晓晨笑了笑,沉默着没说话,他们之间的账根本算不清,索性就不算了,退一步,让对方心安。
程致远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和沈侯……会在一起吗?”
颜晓晨轻轻地摇摇头。
程致远也不知道她这个摇头是不知道会不会在一起,还是说不会在一起。无论是哪个结果,迟早都会知道的,他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探问。
四十多分钟的路程,显得很短,似乎才一会儿,就到了火车站。
李司机停了车,程致远和颜晓晨都有些愣怔,坐着没有动。他们知道肯定要告别,但都没有想到那一刻终于来了。
颜晓晨先回过神来,轻声说:“谢谢……李司机送我来火车站,我走了!”
程致远送颜晓晨下了车,却没有提出送她进火车站。他和颜晓晨都知道,颜妈妈是原谅了他,但并不代表颜妈妈愿意见到他,和他寒暄话家常。这个世界,没有人喜欢痛苦,也没有人喜欢和代表着痛苦的人做朋友。
颜晓晨看着程致远,心里滋味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在胸间涌动,却又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能说。
程致远微笑着说:“我打算继续留在上海工作。你要是到上海来玩,可以找我。我的电话号码永不会变。”
颜晓晨强笑着点点头,狠下心说:“再见!”她挥挥手,转身朝着火车站的入口走去。
说着“再见”,但颜晓晨知道,这个再见很有可能就是永不再见。不是不挂念,也不是不关心,但再见又有何意义呢?她是他的过去,却绝不会是他的未来,何必让过去羁绊未来呢?
“晓晨!”程致远的叫声从身后传来。
颜晓晨立即回过了身,隔着熙攘的人潮,凝视着他。她不知道这一刻她的眼里流露着什么,却知道自己的心很难过。原来不知不觉中,时光早已经把他印进了她的生命里,想斩断时会很痛。
程致远盯着她,目光深沉悠远,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只是微笑着说:“一定要幸福!”
颜晓晨含着泪,用力点了点头。
程致远笑着挥挥手,不想让她看见他的面具破碎,只能赶在微笑消失前,决然转身,上了车。
程致远无力地靠着椅背,看着车缓缓汇入车道,行驶在熙攘的车流中。
他摊开手掌,凝视着两枚婚戒,一枚在掌心,一枚在无名指上。
已经签署了离婚文件,已经送走了她,他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摘下婚戒的念头。似乎只要他戴着它,固守着他的承诺,迟早有一日,中断的一切又会继续。
两枚款式一模一样的戒指,本该在两只相握的手上交相辉映一生。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知不觉,程致远的眼眶有些发酸,他想起了—
婚礼上,他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许下誓言:“我程致远,愿意娶颜晓晨为妻。从今往后,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疾病健康、无论坎坷顺利,无论相聚别离,我都会不离不弃、永远守护你。”
主持婚礼的司仪对他擅自改了誓词很吃惊,不停地给他打眼色。他并不是有意,也不是忘记了原本的誓词,只是顺乎了本心。大概那一刻他就预料到了,她并不属于他,眼前的拥有和幸福只是他偷来的,所以他不敢奢求永远,只说“无论相聚别离”;也不敢奢求相伴,只说“守护”。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奢求他能参与到她的幸福中,他只是希望能默默守护在她的幸福之外。
程致远掏出钱包,拉开拉链,把那枚掌心的戒指放进了钱包的夹层里,手指缩回时,顺势把碰到的一块硬纸拿了出来,是一个叠得整整齐齐、半旧的五块钱。他定定地凝视了好一会儿,把五块钱小心地塞到戒指下,拉好拉链,合上了钱包。
晓晨,不伤别离,是因为我没有想和你别离!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在这里,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疾病健康、无论坎坷顺利,无论相聚别离!
火车站。
人潮汹涌,语声喧哗。
颜晓晨和妈妈坐在候车椅上,等着回家乡的火车进站。
颜晓晨看着电子牌上的时间,红色的数字不停地跳动变化着,每变化一次,生命中的一分钟又溜走了。她和沈侯在一起的时间究竟有多少?有多少是快乐的记忆?又有多少是痛苦的记忆?到底是快乐多,还是痛苦多?
突然,妈妈紧张地问:“你告诉沈侯我们要离开了吗?”
颜晓晨笑了笑说:“告诉了。”就是刚才,她发短信告诉沈侯,她和妈妈要离开上海了。
妈妈苦涩地说:“那就好!这段日子你行动不便,我对上海又不熟,幸亏有他跑前跑后地帮忙,不告而别总不太好!”
颜晓晨耐心地宽慰她:“放心吧,我都和他说好了。”
妈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你和沈侯……你想清楚了?”
颜晓晨微笑着说:“妈妈,我都已经二十四岁了,我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做。”
妈妈忙讨好地说:“好,好!我不瞎操心!以后一切都听你的!”
颜晓晨知道妈妈的纠结不安,其实妈妈并不愿和沈侯再有接触,但顾及她,不得不刻意压抑着自己,所以一直嘴上说着能接受沈侯,实际行动上却总是不自禁地回避沈侯。
沈侯一收到颜晓晨的短信,立即拼命地往火车站赶。
他运气极好,竟然没有碰到堵车,红绿灯也十分配合,一路风驰电掣,不可思议地二十多分钟就开到了火车站。
他顾不上罚款或者车会被拖走,随便停了一个地方,就跳下车,冲进了火车站。
沈侯和颜晓晨一起坐火车回过一次家,约略记得是哪个检票口,他一边急匆匆地往检票口奔跑着,一边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寻找着晓晨的身影。
已经开始检票进站,检票口前排着长队,沈侯远远地看到了晓晨和颜妈妈,他大声叫:“晓晨、晓晨……”
火车站里说话声、广播声混杂在一起,十分吵闹,她们都没有听到他的叫声。
还有十分钟,火车就要出发,大家脚步迅疾,速度都很快。晓晨已经过了检票口,急步往前走,眼看着身影就要消失在通往站台的地下通道。
突然,她的一件小行李掉到了地上,她不得不停下来,去捡行李,又把小行李挂在拉杆箱上。
沈侯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检票口,喜悦地发现晓晨就在不远处,只要他大叫一声,她就能听到。
“晓晨——”
是颜妈妈的叫声,她随着汹涌的人潮走了好几步,才发现女儿没跟上来,她一边停下等她,一边大声催促:“晓晨,快点!”
沈侯张着嘴,“晓晨”两字就在舌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像是突然被施了魔咒,变成了一座石塑,身体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晓晨——
她弯下身子检查了一下行李,确定行李不会掉后,一边和妈妈说着话,一边拖着行李,匆匆往前走。她走到了电动扶梯上,随着扶梯慢慢地向地下沉去,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沈侯的视线里。
颜晓晨带着妈妈上了火车,找到她们的座位,放好行李后,坐了下来。
大概因为终于能回家了,一直紧张不安的妈妈放松了一点,等火车开动后,她就靠着椅背,打起了瞌睡。
颜晓晨坐得笔直,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车窗外面。等看到所有景物都飞速后退,颜晓晨终于肯定,她真的要离开上海了!
她紧紧地咬着唇,一只手无意识地摸着脖子上挂的项链。一根简单的银链子,上面串着两枚大小不同的戒指,说不上多么好看,倒还算别致,是她自己做的,用被沈侯扔掉的两枚戒指和一根一百多块钱的银项链。
颜晓晨看着逐渐远离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觉得命运真是莫测。五年前,她提着行李,走进了这个城市,渴望着一个新的开始;五年后,她又提着行李,离开了这个城市,渴望着一个新的开始。
颜晓晨看向了身旁正合目而睡的妈妈,五年光阴改变了很多事,但最大的改变是:上一次,妈妈没有和她同行;这一次,妈妈一直跟着她。
她相信,这一次,一切真的会好起来!
火车站里,人潮涌动,声音嘈杂。
广播里不停地广播着列车进站和出站的消息,沈侯清楚地听到,开往晓晨家乡的火车已经出站。
检票口早已空荡荡,再没有一个人,他却犹如被噩梦魇住,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检票口,依旧定定地看着颜晓晨消失的方向。
那一刻,他明明能叫住她!
那一刻,他明明能挽留她!
为什么没有开口叫她?
为什么任由她走出了他的视线?
沈侯回答不了自己,只是耳畔一直回响着晓晨最后发送给他的话:
我和妈妈坐今天的火车离开上海。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你来送我们,我不知道该如何告别,我想你应该也不知道该如何告别。
你知道我依旧爱你,我也知道你依旧爱我,但不代表两个相爱的人就能够在一起。生活应该是两个能互相给予快乐幸福的人在一起,我和你却因为太沉重的过往,已经失去了这个能力。
我们有很多快乐的记忆,但我们也有很多痛苦的记忆。我们能放弃仇恨,但我们没有办法放弃悲伤,你和我都清楚,如果我们在一起,就是强迫自己、强迫我们的亲人日日去面对所有的悲伤。
我和你之间有爱情,能支撑我们忽略一切伤害,善待珍惜对方,可是,我不爱你妈妈,你也不爱我妈妈。你能像正常的女婿一样尊敬孝顺我妈妈吗?我能像正常的儿媳一样尊敬孝顺你妈妈吗?
我们没有办法违心地回答这个问题,至少现在不行。所以,就在这里、在这一刻说再见吧!
不要担心我,这段时间躺在病床上,什么都不能做,我想了很多。也许因为这个世界有白昼、也有黑夜,有冬天、也有春天,所以光明总是与黑暗交错,寒冷总是和温暖相随。在这半明半暗、半冷半暖的漫漫时光中,没有百分百的幸福,也没有百分百的苦痛,总是既有欢笑,也有忧伤。遇见的是欢笑还是忧伤,是我们没有办法选择的,但即使忧伤如同欢笑在太阳下的影子,总是无处不在,我也会永远选择面朝太阳,把阴影留在身后。遇见什么不是我能决定的,遇见什么的态度却是我能决定的。
我会好好生活,努力让自己幸福,因为我知道妈妈和你们都希望我过得幸福。
你也要好好生活,努力让自己幸福,因为我和你的父母都希望你过得幸福。
很抱歉,我不能参与你的幸福,但请记住,在你的幸福之外,有一个人永远祝福你的幸福!
vice_president:副总裁,简称vp。
managing_partner:管理合伙人。
md:managing_director,董事总经理,多见于投资银行、私募股权投资公司等金融机构。从层级上来讲,董事总经理低于合伙人,高于执行董事。
投资经理,高级投资经理,副总裁,高级副总裁,董事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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