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龙城法院对陈傅良案进行了二审,将检察官对于被告处以极刑的控诉予以驳回。

法庭上,自愿担任陈傅良律师的民间律师,多达19人,对比检察官一方仅有的三名律师,实在是堪称阵容强大。

陈傅良在法庭上再三为自己做过的事而道歉忏悔。

经历过三次公开开庭审理后,龙城法院出具了维持陈傅良一审原判,判处无期徒刑的判决书。

判决书中这样写道:“犯人当时仅仅才满15岁又三个月,思想尚未成熟,心智尚未健全,行为方式皆不具备完全的承担能力,受到《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属于未成年人行列……犯人从小受到长期侵犯,又未受到过任何心理上的辅助,导致精神认知上出现障碍和错『乱』……犯人年仅15岁,表现出强烈的认错和悔过情绪,法庭予以考虑……如果判处犯人死刑,就剥夺了犯人的一切权益,这对于犯人来说,是不公平的……鉴于犯人年幼,对于将来,具有无限的可能『性』,不能判定犯人完全没有改过自新的几率,以及对社会做出更多贡献的可能,所以驳回检方死刑的控诉。”

陆璧晨代表检方,在庭审结束后,就立即向华国最高法院提出了上诉。

庭审结束后,崔颢走到苏碧曦面前,斟酌了一下言辞,安慰她道:“暮亭……这个结果,你不要灰心。”

尽管在开庭之前,他们已经对这个判决结果做出了预计,但是就连只是旁观者的崔颢,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判决,何况是受害者的苏碧曦。崔颢实在担心苏碧曦的心理状况,已经想着私下建议陆璧晨带苏碧曦去接受心理治疗。

苏碧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下午的阳光斜『射』在法院白『色』的大理石柱子上,自由与公平女神的雕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法院大厅的正中心,法徽屹立在正中央。上面有象征着公平和正义的天平,有象征着和平的橄榄枝,有象征着武力的箭矢。

法院处于市中心,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川流不息的车子在十字路口呼啸而过。

人行道上的绿灯亮了,附近的学校放学了。

已经跟成人差不多高的中学生,只到中学生腰高的小学生,还有牵着手,一个挨着一个,跟在老师身后的幼儿园小朋友,缓缓走过马路。

一个小男孩子蹦蹦跳跳地,走慢了一步,摔了一跤。

苏碧曦心里一跳。

旁边的小朋友立刻停了下来,七手八脚地把摔倒的孩子扶了起来,老师也赶紧走了过来,查看孩子的状况。站在道路中间的两位交警,一位示意所有的车子暂停,一位快步跑了过来。

待确认孩子没事,交警才护着孩子们过了马路。

车流恢复了通行。

陆璧晨已经办完了手续,走了出来,见苏碧曦和崔颢沉默地站在路边,便走了过去,“在看什么?”

苏碧曦的声音缓缓地,带着些甜蜜的味道,“远远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最喜欢过马路,每次一走到那么多车子中间,他就兴奋得不得了,阿南说远远这是跟车有缘分。我们怎么放心让远远一个人过马路?我跟阿南,就经常轮流带着他走人行道,从他一岁,走到四岁。远远还经常指着那些闯红灯的大人,说他们不遵守交通规则,有些大人还说他多管闲事……阿南当时还冲上去,说大人不学好,连孩子都比不上……阿南那时候可帅了……”

陆璧晨和崔颢耐心地听她说完,一直没有出声打断。

等苏碧曦说完了,陆璧晨见她情绪还算正常,想了想,对二人说道:“我在少年监狱里的朋友告诉我,陈傅良曾经写过几封信出去,寄给他的同学。”

陆璧晨顿了一下,“这些也许是判定陈傅良是否真正改过的证据,我们可以从这边着手。不过,这些应该都是你的学生,或许需要你亲自去。”

……

苏碧曦开着车在前面领路,陆璧晨和崔颢在后面跟着,很快就到了其中一个学生周扬的家。

已经是晚上八点,周扬的父母都下班回家,一家三口正吃完晚饭,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周扬则在一边拿着手机打游戏。

门铃声响起,周母起身去开门,在猫眼里看见苏碧曦三个人的身影,诧异地打开了门,“白老师,这么晚了,你怎么来呢?扬扬,你白老师来了。”

苏碧曦之前做周扬班主任的时候,开家长会和家访的时候,她都见过苏碧曦,也知道苏碧曦的为人。无论别人怎么说,她只相信自己看见的,也相信苏碧曦是个好人。

周扬见到苏碧曦非常高兴,笑着叫了人,还飞快地跑进去给苏碧曦几人倒了水。

苏碧曦跟周母寒暄了一阵,就表明了来意,“小扬,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让老师……让我看看,陈傅良写给你的信。”

周扬显然并不对这个要求吃惊,只是迟疑地看了看面『色』苍白,形容憔悴的苏碧曦,眼中转过了什么,然后便点了点头,去自己房间里面,拿出了信封。

他把信交给苏碧曦的时候,手微微发颤,目光流『露』出担忧,“白老师,你对我们那么好,陈傅良做出那种事,我们都恨得咬牙切齿,都看不上他。你不来学校了,我们都很难过。”

周扬说着说着,眼睛里都有了泪水,他握着苏碧曦的手,语带哽咽地说着,“这封信里面,那个败类写的东西,老师你看了,肯定会非常难过。但是,但是,我们都相信你,都支持你……”

苏碧曦在一个多小时里面,就拿到了所有的信。三人拿着学生们主动交给他们的厚厚一叠信封,就近来到了崔颢的办公室。

晚上十点多,事务所里面的人都已经离开了,空『荡』『荡』的办公室,显得有些冷清。

白『色』的灯光毫无温度地照『射』在桌面上,崔颢先去茶水室烧了一壶开水,给几人泡茶。

他们奔波了一晚上,几乎都没有喝过一口水。

等到他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苏碧曦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一般,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打开的信纸上,似乎怎么也流不尽,却哭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艰难地打开一封又一封的信纸,不断地深呼吸,好几次,甚至都打不开已经拆过的信封。

苏碧曦只觉得忽然有千万支针一齐戳进自己的心里,针针见血,每一寸血肉都在叫嚣着痛楚,全身的骨头内脏都被戳得千疮百孔,这些字眼如同利剑一般,每一个字,都直直『插』得她恨不得立时昏死过去。

“不过就是一只公狗走在路上,碰巧遇见一只小小的,可爱的公狗,公狗自然而然就骑上去了,这样也犯法吗,这样也有罪吗?!”

“那个男人看着我这么小就做工人,还倒水给我喝了,还笑着问我要不要吃蛋糕,白老师昨天晚上做了好吃的蛋糕……我当时就掏出了枪,冲着那个男人,把所有的子弹都打光了……我还记得那个男人诧异至极的眼神,但他这辈子最后一眼,竟然是转头去看桌子上还在吃蛋糕的小崽子,然后就满身是血地倒了下去………他最后好像要说话,应该是叫那个小崽子吧,有什么好叫的,那个小崽子很快就要去陪他了……”

“那个小崽子听见枪声,马上就满嘴蛋糕地冲了过来,对着我又踢又打,真是烦死了……我一脚就把他踢开了,他又冲过来打我,不停叫“不许打爸爸,坏蛋”……啧啧啧,我心想,反正杀了一个人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干脆也弄死这个小崽子算了……顶天就是无期了,怕什么,难道还能把我给杀了……”

“那个小崽子看见那个男人倒了下去,马上扑过去不停叫着爸爸妈妈,叫那个男人起来,四处看妈妈,还想大声尖叫。我就把他嘴巴捂住,他还不停挣扎,不停挣扎……我看着他啊,就想起了那时候的我,也是不停挣扎,不停哭闹,叫着爸爸妈妈。可是,那时候没人来救我,这时候也没人来救他……”

“哎呀,白老师想带那个男人和小崽子的遗照上来,法官竟然不许!哎呀,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心里简直是笑抽了啊,太爽了啊……”

“小崽子的皮肤真是好啊,嫩嫩的,滑滑的,那么好『摸』,那么可爱,他爸爸妈妈一定特别疼他……难怪老东西那么喜欢小崽子,真是好玩……我拿『毛』巾堵住小崽子的嘴,然后就弄了他……小崽子真是不经弄,那么容易就流血了,随便碰碰就是痕迹,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真是扫兴……”

“小崽子还不停叫妈妈,让妈妈来救他,喊他好痛……怎么能不痛了,我那时候也痛啊……然后我就掐着他的脖子,听着他不断叫着爸爸妈妈,好痛,然后就没气了……一会儿功夫,那么简单,就没气了,真没意思……大概知道爸爸死了?挺聪明的,可是他妈妈去补课了,我亲眼看见她去的了……真想知道白老师回来看见这一幕的样子,我也看见了,她的表情,那么震惊,那么绝望,好像天都塌了的样子,哈哈哈哈……”

苏碧曦看完最后一封信,在陆璧晨和崔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就冲了出去,直接下楼,扑向自己的车子,马上开了出去。

陆璧晨和崔颢立刻就追了上去,跟着她在半夜的龙城里面一路狂奔,来到了龙城公墓。

他们在孟照南和孟观远的墓前找到了苏碧曦。

龙城秋天晚上的风已经有了凉意,苏碧曦的外套还在事务所里面,她冻得嘴唇苍白,却好像一点知觉也没有。

公墓里面没有路灯,苏碧曦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手肘和膝盖都已经有了血迹,脸上也有伤痕。

她一遍遍地抚『摸』着丈夫和孩子的照片,低声呜咽,就像是在跟活着的人说话一样。

“对不起,远远,妈妈对不起你们,妈妈那天不该出门给他们补课……妈妈应该早点回来……妈妈要是早点回来,会不会爸爸就不会被打那么多枪……”

“阿南,都是我的错,我去给远远买了小黄人,不然就不会那么晚回来了……你那时候一定很痛很痛,你还不放心远远……远远,远远也不在了……”

“妈妈要是没有出去,远远就不会那么痛……”

“对不起,妈妈没有救远远……你一定在想,妈妈为什么没有救远远,妈妈只是不知道,妈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救远远的……妈妈对不起远远,妈妈对不起远远………妈妈对不起爸爸……”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们……”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阿南离开人世前,还在担心远远。

远远一直想救爸爸。

他还在喊妈妈,他还在喊好痛。

远远亲眼看见爸爸倒在他面前,该有多害怕啊。

那时候她又在哪里?

阿南被枪打中的时候。

阿南临死前,看着远远的时候。

远远在喊妈妈,喊妈妈救他的时候。

她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阿南和远远的照片,那是他们最喜欢的照片,是他们一家的全家福。

只是那上面没有她。

那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

她握过他温暖的双手,亲过他,抱过他,爱过他。

她答应过要跟他白头偕老。

那是她的孩子,怀了九个多月生下来的孩子。

她看着他来到人世,喂他吃-『奶』,给他换『尿』布,教他爬,教他坐,教他翻身,教他说话,教他走路,哄他睡觉,教他背唐诗。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为什么上天要把她留下来?

真的是太痛了,太苦了。

她已经承受不住了,也再也走不动了。

“妈妈,你下课回来一定要记得给我买小黄人哦,要穿牛仔裤的!”

“那远远今天要跟着爸爸把《过故人庄》背下来哦,妈妈回来要检查的。”

“好了好了,我一定带着远远背下来,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阿南,我晚上回来有礼物给你哦。”

“哦,小的静候夫人惊喜。”

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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