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纪汀已经连续两周低气压了,解晰猜想是因为考试排名下滑的缘故。
因为怕触到她的霉头,他倒是收敛了不少,偶尔还会和纪汀讨论一下学习中遇到的难题,一时之间同桌气氛和谐起来。
解晰这次月考排名18,语文作文拿了56分,被老黄当成佳作范例在年级里传阅。
纪汀原来一直觉得他玩世不恭,有点瞧不上他,直到现在才开始逐渐正视。
他的字不怎么样,但抵不住文章内容确实是写得好,引经据典,文笔绝佳,逻辑通畅,环环相扣。
——加缪说过:“人们必须相信,垒山不止就是幸福。”
纪汀指着这句话问解晰:“你怎么记得这么多名人名言啊?”
他干笑道:“对这些比较感兴趣吧。”
咳,其实是之前想装的文艺一点泡妹子。
纪汀看着他的目光添了一丝惊奇,感叹道:“还挺厉害的。”
好不容易得她一次赞美,解晰的小尾巴顿时翘到天上去了:“哎呀,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啦。”
纪汀:“……”
行,他还是一点没变,给点阳光就灿烂。
周四晚上七点有个校园唱歌比赛,晚自习的时候班上少了一半的人,解晰回来拿衣服的时候看到纪汀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背书,不由得问道:“要不要跟我去看校歌赛?我还有一张票。”
她正好有点学不动了,当即感兴趣地点头:“好啊好啊!”
两人的座位在前排区域,进场的时候第一个选手已经开唱。
现在的高中歌赛都搞得煞有介事的,场下有粉丝区、亲属区和观众区,纪汀随意一扫,发现竟然有带灯牌的。
第二个男生上台前,他的亲友粉丝团还齐声喊口号:“想在哥哥的腹肌里捉迷藏,想在哥哥的睫毛上荡秋千,想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
纪汀:“???”
唉,骚不过骚不过。
解晰凑过来说:“这个郭浩峰在他们班好像挺有名的,长得还行,也挺会聊天,不少女生都喜欢。”
纪汀偏头看了他一眼,他赶紧补充:“当然还是喜欢我的人更多一些。”
纪汀:“……”
您的自信倒也是挺难得的。
实话实说,这个男生唱得还不错,嗓音属于低音炮那一挂的,怪不得有这么多迷妹。
不过,忆起温砚在清华歌手大赛上的表现,纪汀立刻觉得他差远了。
还是阿砚哥哥唱得好听。
后面接连几个选手上场,功底都不错,有一个女生还彪了海豚音,一下子就点燃了场内的气氛。
第一轮共10个同学上场,能够晋级的只有6人,然后再进行第二轮,决出前三甲。
郭浩峰也成功入围,第二轮选的是一首原创歌曲。
在演唱之前,他环视观众席一周,突然开口:“这首歌是唱给一个人的。”
大家好像都嗅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味道,顿时起哄:“哇哦!”
“我一直把她当做一个追随的目标,因为,她在我眼里总是那么耀眼。”郭浩峰倏忽抬眸道,“希望你能够听到。”
吉他和弦轻奏,他闭着眼睛开始吟唱——
记得四月的杏花雨/听见你的温柔嗓音
我坐在后山的草地/熹微阳光照你眼睛
幻影动容微风里/你是我心弦之曲
虽然词不达意,但是旋律写得还挺优美,纪汀随着人群挥动着手中的荧光棒,颇有兴致地跟着哼唱。
没摇两下就看到解晰盯着自己,纪汀疑惑道:“怎么了?”
他神情复杂道:“郭浩峰喜欢你。”
“啊?”她皱起了眉,“你胡说什么呢?”
解晰撇了撇嘴:“这是一首藏头歌。”
开玩笑,以他把妹多年的经验,一听就听出来了。
纪汀回忆了一下主歌,面色微变。
确实,好像,是的。
她和郭浩峰平常也只是点头之交,谈不上多熟悉,所以觉得实在有点荒谬。
纪汀并不喜欢因这种事受人瞩目,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其他同学别听出来,剩下的时间里一直如坐针毡。
温砚刚刚工作完,回学校寝室拿点资料,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有件包裹。
舍友说:“去拿快递的时候顺便帮你拿了。”
他笑着说了声谢谢,用裁纸刀把包装割开——一条手织的灰色围巾,最下端的角落用蓝色棉线绣了一个“砚”字。
随之掉出的是一张粉色小卡片:【阿砚哥哥,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哦,希望你喜欢~】
她的字变得隽秀了一些,不过那个“砚”还是缝得歪歪斜斜,一看就知道是新手上路。
温砚忍不住轻笑一声。
舍友狐疑地看过来:“啥玩意儿啊?拿的时候我就好奇了。”
温砚把围巾绕在脖子上试了一下,唇边的弧度仍旧柔和:“家人送的生日礼物。”
“哦。”知道他家的情况有些复杂,是个敏感话题,舍友也就没再多问。
温砚取了资料,从宿舍门里缓步出来,砭骨的寒风猎猎作响,扬起了围巾的一端。他将顽皮飞舞的那角抓住,裹紧后塞进了大衣里。
鼻尖似乎嗅到了淡淡的香味。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串号码。
这次那边没有像往常一样飞快接起,而是暂时陷入忙音。
温砚抿了抿唇,将手机放回口袋,拦了辆车回到公寓。
直到他洗完澡出来,纪汀都没有给他回电,也没有发任何消息。
都快十一点了,照理说晚自习也已经结束。温砚不自觉颦起了眉,又给她打了个电话。
“喂,阿砚哥哥!”
纪汀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温砚微微松了一口气:“汀汀,刚刚怎么没接电话?”
“啊?”她看了眼未接来电,抱歉道,“对不起,之前在看校歌赛,我没听到。”
“原来是这样。”他温和道,“没事。”
“哥哥,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纪汀猜测道,“是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嗯。”温砚轻笑了一声,“谢谢汀汀,我很喜欢。”
纪汀沿着后山的沥青路往回走,边走边悄悄弯起嘴角:“你喜欢就好啊。”
她软软道:“我以前没织过这种,特意到网上学的,幸亏我聪明,一下子就学会了。”
那头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趁他还没开口,纪汀又道:“阿砚哥哥,北京天冷,你注意别着凉了。”
“汀汀……”
“纪汀!”
听见有人叫她,纪汀惊讶地回头,看到郭浩峰从不远处急匆匆地跑过来。
“我有话对你说!”
她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是什么内容,握着电话退后一步,防备地抬起头:“很晚了,有什么事能明天再说吗?”
后山的路人并不多,来来往往只零星几个晚归的同学,在这里和男同学独处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不行,我今天在台上那样说,你肯定都听到了。”郭浩峰走到纪汀面前,双眸紧紧地凝视着她,“以你的性格,明天大概就要对我避而不见了吧。”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纪汀试图蒙混过关,再加上阿砚哥哥还听着,她的心情有些焦急,“马上就要门禁了,我先走了。”
郭浩峰猛地攥住她的手腕,低声道:“还有十分钟,我就说几句话,很快的。”
这一下有点疼,纪汀“嘶”了一声,手机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她顿时又急又气地想要挣脱。
但他的力道很重,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我喜欢你,纪汀。”
这样的强迫让她很不舒服,纪汀冷声抬眸:“我不喜欢你。”
郭浩峰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追定你了。”
“……”
“郭浩峰!你他妈在这抓着纪汀不放干什么呢!”
纪汀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欣喜于解晰的出现。
谢天谢地。
解晰走上来把她拉到身后,脸色很臭:“有你这样的吗?”
郭浩峰的表情也不好看,喉结滑了一下,还没说话,就看到对方勾手一记拳头挥过来。
两人顿时缠斗在一起,拳脚相向。
纪汀:“……”
局面好像更糟糕了。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她极力规劝,但无奈没有一个人听。
纪汀很快就放弃了治疗,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观战。
啧,原来解晰真的是校霸啊,看起来很会打架的样子。
相较而言,郭浩峰算得上文弱书生了,不一会儿就被揍得只会防御。
纪汀瞅着时机差不多了,再度开口:“解晰,真的够了。”
这话像一句咒语,解晰很快收手,拎着郭浩峰的领子威胁道:“再让我看见一次你就死定了。”
郭浩峰灰溜溜地走了,纪汀捡起地上被遗忘许久的手机,紧张地问:“阿砚哥哥,你还在吗?”
解晰笑嘻嘻地凑过来:“在和你哥打电话啊。”他对着电话大声道:“哥哥好啊,我是纪汀的同学解晰。”
纪汀:“……”
妈的,想死。
“你好。”那头突然响起温砚的声音,惊得她手指都颤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阿砚哥哥的语气有点凉凉的呢。:)
解晰完全没有看到纪汀要杀人的眼神,自顾自地道:“哥哥你放心,我会护送她安全回到寝室的!”
纪汀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快步向宿舍跑去。赶死赶活终于抢在门禁前进了宿舍,她气喘吁吁地把手机贴在耳边:“阿砚哥哥……”
“纪汀。”
温砚淡淡的声音不辨喜怒:“真是出息了。”
纪汀暗叫一声糟糕——
阿砚哥哥肯定误会她和解晰了!
她赶紧为自己辩护,“不是啊,我和他没关系的!”
“没关系啊。”男人漫不经心地嗤了一声,“为你打架,送你回宿舍,看来这个朋友很值得交往。”
纪汀不知该怎么说:“真的不是……”
温砚的声音沉了下来:“纪汀,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要在这种关头犯迷糊。”
他顿了顿,语气冷淡:“听说你最近状态不太好,仔细想想原因,如果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的话,我会对你非常失望。”
“阿砚哥哥……”
“晚安。”
嘟嘟嘟,电话挂了。
纪汀拿着电话,维持着那个姿势站在原地,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
非常失望——多么严重的判词。
她感到胸口弥漫起一种久违的酸涩,双眼逐渐模糊,泛起雾来,在无人的楼梯角缓缓蹲下。
不一会儿,低低的呜咽从指缝间传出。
像只受伤的幼兽。
这一晚,纪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捱着熬到了天明。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年级里却已经开始传起了一种谣言。
——优等生纪汀有男朋友了,对象好像是和她一直不太对盘的风云人物解晰。
田佳慧中午的时候提起这件事,纪汀一言不发,沉默地吃着饭。
“糖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田佳慧狐疑地问道,“你真跟他在一起了?”
“连你也这么想。”纪汀终于抬头,有些疲惫地道,“没有,我没和他在一起。”
田佳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这不是……他们说得有板有眼的嘛。”
纪汀叹了口气,把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田佳慧听完后惊呆了:“郭浩峰怎么这样啊?我看谣言八成就是他传的,真是心胸狭窄!”
纪汀心里多少也有数,只是她情绪不高涨,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后就更加烦躁了。
每天放学后,她都用运动和听音乐来麻痹自己,但只要想起温砚说的那些话,就感到心情无比低落。
阿砚哥哥。
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
你知不知道,我很伤心啊。
……
没过几天,谣言愈演愈烈,最终传到了班主任老黎的耳朵里。他私下底找纪汀谈了一次话,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也就放过了此事。
第二次月考在十一月底进行,纪汀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破事,认真地复习备考。这一个半月来,她不知背了多少作文素材,练了多少生物卷子。
但就算是竭尽全力,纪汀也还是没能做完理综。交完卷子出考场的时候,她真实地感到心态崩了。
周末放学回家,不知怎的,爸妈并没有问起考试的事情,她也就没有提起。
可胸口还是梗得难受,又不知道向谁倾诉。
阿胖想找她玩,可纪汀没有心情。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犹豫了半天,打了个电话给纪琛。
“喂?”那头响起男人懒洋洋的声音,“怎么有空来找爸爸了?”
电话里静默半晌,传来小姑娘“哇”的哭声。
“怎么了?”纪琛吓了一跳,陡然坐直身体,“发生什么事了?”
“哥哥!呜呜呜,我又考砸了!”纪汀抽噎着道,“怎么办啊,我怎么就是做不完……”
“你先别哭。”纪琛僵硬地柔声安慰,“不就是一次考试吗?不重要……”
“很重要啊!要全市排名的!呜呜呜!”
纪琛没哄过人,一时之间手忙脚乱:“那……那看看是出了什么问题先,你别着急,你、你这么聪明,下次一定能考好的……”
这话说完,纪汀哭得更凶了。
他没办法,干脆闭嘴,沉默地听着她在另一头发泄似的大哭。
十分钟后。
哭声渐歇,纪汀抽抽搭搭地开始叙说:“那个物理好难,我一紧张就想不出来……但是分值又好大,我没法空在那里,就一直死磕,然后后面就没时间做了……哥哥,你之前碰到这种情况是怎么办的啊……”
纪琛:“我不知道啊,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
纪汀:“哇!!!呜呜呜呜!!!”
电话里爆发出更惨烈的哭声,纪琛绝望地倒在桌上,对着电脑微信聊天框输入:【你们开始打吧,我不上了。】
方泽宇:【干啥呢兄弟?泡姑娘去了?坏笑]】
纪琛:【泡个屁,我妹考砸了,在这跟我狂哭……我在当心灵鸡汤导师微笑]】
方泽宇:【这种事阿砚不是最擅长了吗?旺柴]@砚】
纪琛也觉得有理,赶紧发:【阿砚,我感觉我越劝越糟,不如你给她打个电话吧?可怜]】
过了几分钟,那头回了一个“好”。
纪琛心里安定了些,找了个借口结束了和小哭包的通话。
温砚坐在电脑桌前,修长手指划拉列表,熟门熟路地点进去,打了个视频通话给纪汀。
铃声没响两秒就被挂断了,他面色平静,又打了一次。
谁知她仍旧拒接。
温砚半眯起眼睛,垂眸看着聊天界面,无需片刻就得出结论——纪汀在生他的气。
是那天的话说重了?
他神色淡淡,较劲似的,又打了一个电话。
这次没断,但就是无人接听。
估计是把手机静音了。
于是他又发了几条微信过去。
然而,等了许久,手机也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温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小姑娘还挺有性格。
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嘴角的弧度逐渐变得疏淡。
这头,纪汀窝在被子里,沉默地凝视着微信里躺着的几条消息。
【汀汀,哥哥想跟你说声抱歉,那天跟你说话的语气不太礼貌,请你原谅哥哥,好不好?】
【其实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只是要挑在对的时间而已,哥哥相信你一定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他还说了很多加油鼓励的话,但是纪汀却觉得越看越难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情绪化,好像来了大姨妈一样qaq,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
她习惯了当第一名,就总怕行差踏错,被后来人取而代之。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纪汀侧躺着,把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纪琛后来没再接到电话,还以为是温砚把人安慰好了,欢天喜地地上分去了。:)
第二次月考成绩很快出来,纪汀原以为扑了的物理居然还是第一,语文也破天荒地上了125,唯一比较拖后腿的是化学和生物。
总排名第五,虽然比上次还退步了一些,但纪汀却松了一口气——成绩比她预期中要好上不少。
这次考试他们学校整体考得都很好,尖子生扎堆,在市里的排名尤其靠前,她个人的名次下降也就不意外了。
从老师办公室谈话出来,纪汀碰到了靠在栏杆上小憩的程楚眀。
对方看到她时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颇有些小心翼翼的:“纪汀……”
她平静地应了一声,面色淡淡地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倚着,眺望着远处的山景。
程楚眀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问道:“纪汀,你……没事吧?”
纪汀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立即低下了头。
程楚眀这次又是第一,自高三以来,他的发挥日趋稳定。
风水轮流转,纪汀觉得他大概是有些同情自己。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受,但她知道他是好心,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礼貌点头:“我没事,谢谢关心。”
她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就听见程楚眀叫:“纪汀,你有什么问题欢迎和我探讨啊!”
纪汀顿了一下,回头一抹笑:“好。”
正是下午自由活动时间,教室里没什么人,她收拾完自己的书桌,想要去操场锻炼。
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薛婉怡和她的小姐妹。
“哎哟,这不是我们大学霸吗?”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
以前是因为总考不过纪汀,现在则是因为解晰的绯闻,新仇旧账一起算,见面分外眼红。
薛婉怡这次考了第二名,早就想在纪汀面前扬眉吐气一番,眼下这种绝佳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但出乎意料的是,听了她的话后,纪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道:“婉怡,你这次考得挺好,恭喜啊。”
薛婉怡:“???”
这声“婉怡”叫得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倏忽感到一阵别扭不自在,磨着牙打量纪汀半天,愣是没憋出一句话。
纪汀歪头无害地道:“请问还有事吗?”
薛婉怡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刁难她的时候,旁边的学生处门打开,主任走了出来,惊喜道:“诶纪汀你在这啊,领军初审结果出了,你成绩很不错,快来看看……”
纪汀应了一声,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薛婉怡:“???”
这女人肯定拿到加分了!!!
企图秀优越却反被秀一脸,她简直气得想跳脚。
办公室内,老师满脸笑容地看着纪汀:“你的笔试拿到了最高评级,初审良好,只要下学期模考好好考,领军优秀不成问题。”
这大概是近一个月来纪汀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好的,谢谢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的!”
初审良好大概是20分左右的加分,纪汀心里喜滋滋的,一整天都心情颇好。
不管现阶段成绩如何,她手里都已经握好了砝码。
所以,何必焦虑呢?
晚自习回到座位,解晰拿出一盒薄荷糖,试探着问纪汀:“吃吗?”
因为谣言的缘故,她这些天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似乎在刻意避嫌,他想要修补关系,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已经做好被纪汀冷声拒绝的准备,谁知她却点头:“好啊,谢谢啦。”
解晰有些高兴,献宝似的又拿出另外一盒:“这是水果味的,你随便吃。”
纪汀应下,冲他微微露出一点笑意。
他怔了一下,很快地垂下目光,抿着唇装作看书的模样,余光却不自觉打量起旁边。
纪汀刚把糖含进嘴里,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然后认真地翻开理综习题集,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解晰一整个晚上都有点心神不宁,三个小时就做了一张数学卷。等到铃声打响的时候,趁着班里吵闹,他靠近纪汀低声说:“你先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个起头有一丢丢的似曾相识,纪汀颦眉看了他一眼:“说吧。”
解晰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最近跟我说话少了,是因为绯闻的事情吗?”
她的面色淡了下来,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是真心将你当做朋友的。”解晰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清者自清,你在害怕什么?”
纪汀没想到能从他嘴里听到这番话,一时之间有些怔愣。
解晰道:“你不理我,我其实心里不太舒服。虽然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这样藏着掖着终究不是办法,不如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
沉默许久,纪汀才说:“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对不起。”她抿着唇,“我只是怕了这些流言蜚语,本来高三压力已经很大了,还要面对这些,感到很心烦。”
解晰凝视她半天,哈哈一笑:“说白了你就是怕喜欢上我呗!”
他满脸都写着“女人,你在疯狂抗拒爷的魅力”。
纪汀:“???”
这就是作文56分的理解力???
她恨恨道:“解晰你可要点脸吧,我有喜欢的人了。”
嗯???等等!
好像一气之下说漏嘴了。
解晰动作顿了一下,很快若无其事地道:“那这样的话,你就更不用避嫌了,咱俩又没啥关系,你非要这么冷着脸,也挺伤感情的。”
纪汀沉默了片刻,觉得他说的有理:“确实,那咱们和好吧?”她眼中透出一点狡黠,推推他的胳膊,“你原谅我不?”
解晰:“既然你诚心诚意的请求了,那么我就大发慈悲的同意吧。”
纪汀:“……”
你狗。
两人终于握手言和,殊不知一旁有人看着他们相谈甚欢,气得咬牙切齿。
第二天是周六,想到可以回家休息,纪汀的心情轻飘飘的。特意没告诉爸妈领军结果,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今天来接她的只有苏悦容一人,纪汀感到很奇怪,上车问道:“妈,我爸呢?”
苏悦容没说话,纪汀突然发现她的眼眶好像有点红。她对情绪的感知一向敏锐,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出什么事了?
纪汀抿着唇问:“妈,怎么了?”
苏悦容眼里已经含了泪,挣扎半晌终于道:“汀汀,阿胖没了。”
纪汀猛地一顿,颤声问:“什么叫没了?”
丢了?跑了?被人拐走了?不论花多少力气,都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死了。”苏悦容泣不成声。
轰的一声,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感到胸口一阵钝痛,好似心脏被人挖了出来。
——纪汀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她倚着车门嚎啕大哭,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会呢?!
明明上个星期回家的时候,它还好好的啊!还绕在她身边汪汪叫,用它软乎乎的小爪子去蹭她的腿,怎么会这样呢!
苏悦容哽咽道:“昨天我们带阿胖去遛弯,它突然挣脱绳子跑掉了,然后半夜的时候就口吐白沫,马上就断气了,医生说应该是误食了老鼠药。它走的时候很痛苦,一直在叫……”
纪汀捂住脸:“妈妈,你别说了!”
她无法想象,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阿胖,此刻已经……
纪汀感到心里疼得像被人戳了一刀,一时之间无法承载这种痛楚,只能用疯狂的嘶鸣来发泄,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
一开门的时候,往常会摇着尾巴冲出来的小肉球没有了,只有寂静冰冷的空气。她一下子就站不住了,如遭猛击般软倒在一旁。
苏悦容和纪汀两人坐在客厅里,不住地抹眼泪——这里到处都是阿胖生活的痕迹,它的骨头小玩具,刚买的连体小棉袄,它最爱的零食火腿肠……
外面逐渐暮色四合,纪汀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目光定定地看着虚空中一个点。
她哭不动了,眼睛干涩得发疼。
但是还是好痛。
原来这就是失去所爱的感觉吗。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响动,纪仁亮风尘仆仆从外面进来,看上去神色无比疲惫。
看到妻子女儿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把两人抱在了怀里,安抚般地拍拍她们的背。
本来已经安静的室内又充彻了哭声。
“阿胖已经火化了,走的时候脖子上戴了一个小花圈,它睡得很安详,就像一个小天使……”
她竟连它最后一面都没瞧上。
纪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不断地流泪。心脏强烈地收缩,一抽一抽地疼。
晚饭也没胃口吃了,她很早就爬上了床,却怎么都睡不着,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回忆又涌上心头。
大年三十的时候,社区广场有人放烟花,阿胖害怕那种响声,就总是躲到她的床底下,露出一双大大的黑眼睛,葡萄玉似的,可爱又灵透。
挨了打也会躲着,有一次咬坏了爸爸最喜欢的一件背心,气得他拿鞋拔子追着它满屋子的跑,最后也是在床底下找到了它。
当时它就可怜兮兮地趴在床底,试探地歪着脑袋看着爸爸,那小模样立刻就让人心软,不忍再责罚了。
阿胖有很多奇怪的爱好,当时只觉得千般万般的顽劣——它喜欢偷喝厕所水,喜欢把纸巾撕得满地都是,喜欢去阳台的小菜园翻土,喜欢在路边捡垃圾吃……
而现在……
她颤抖着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苏悦容走了进来,俯下身抱住了她:“会好的……”
“妈妈。”纪汀终于开口,嗓音是被碾过的沙哑,“你说,要是阿胖找不到去天堂的路怎么办?”
她哭:“它迷路怎么办!它那么小……”
苏悦容又红了眼睛。
纪汀哭了一夜,太阳穴突突地疼。
会不会瞎掉?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无助。
好冷。
她始终不愿相信,最爱的小天使离开了的这个事实。
周日去学校的时候,纪汀始终感觉心里沉甸甸的,没走两步就想哭,但又怕被别人看到。
解晰看她精神状态不好,还打趣说:“不会是告白被拒绝了吧?”
纪汀低着头,不回答他,完全是神魂游离的状态。
解晰只当她是默认了,还想说点什么,她就扭头不耐道:“能不能别说话了?”
又是这种态度。
他愣了一下,急道:“咱们不是和好了吗?你怎么又这样?”
纪汀觉得心头有一种无名火,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你真的很烦。”
后来解晰就一直沉默,之后的几天也没和她说过话。
纪汀的情绪也长时间的低迷着,不学习的时候一定会想到阿胖,也没注意到这些。周五晚自习结束后,她收拾好书包,很慢很慢地沿着小道往后山走去。
实在太压抑了,想找个地方哭一场。
纪汀坐在冰凉的石阶上,近乎麻木地看着地面。
这些天,她无数次在心里祈祷,盼望能梦到阿胖。
可一次也没有——她的梦是空白的。
胖胖,你不是最喜欢姐姐了吗?
姐姐好想你,好想见你,你要是还记得的话,就来看一看我吧……
纪汀再也忍不住,埋首痛哭了起来。泪水沿着指缝落入口里,又咸又涩,满嘴的苦味。
她年纪轻,第一次尝到失去的滋味,没想到这么疼,疼到想死。
小时候问爸爸妈妈,死是什么呀?
他们低声回答说,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再也见不到”,多么可怕的字眼。
永远,这一辈子,漫长的几十年,不能再看到了。
这个事实让她情感上无法接受,但理智却又认命地承认着,撕裂的两极自相矛盾,像是要把她的整个灵魂劈开一样。
纪汀呆了十分钟,擦干了眼泪,收拾好破碎的心情。她再三确认好自己不至于被同学看出哭相,站起身回头。
忽然,她猛地顿住——昏黄的路灯下,戴着围巾的少年正默默地看着自己,身影萧索仿佛已屹立很久。
解晰缓步走近,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纪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的语气和平常截然不同,温柔得过了分。
亟需一个发泄的出口,她再也绷不住,眼泪断珠般地落下:“我的小狗没了……我养了八年……”
解晰怔了一下。
——他从没有看见过纪汀这么脆弱的模样。
他还以为她内心强大到无所不能。
胸口蓦地浮起一丝酸胀的情绪,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把纪汀拥进了怀里。
“别哭……”,,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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