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祈眼泪汪汪的扑到额娘怀里,只恨自己不能把耳朵堵上,别人家的阿玛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但是他们家阿玛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啰嗦了。
这简直就是个刚孵出小鸡的鸡妈妈,额娘都没他啰嗦!
胤禛一脸空白的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家汗阿玛将唠叨个不停,恍恍惚惚意识到他的话痨不是无迹可寻,而是随了他们家汗阿玛。
汗阿玛也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太子爷小时候吃喝拉撒全是他亲自过问,现在太子大了不用他事事上心,其他儿子不经常见,于是将精力都放在了胤祈身上。
这样也好,有汗阿玛上心,小家伙能平安长大的几率更大,额娘再怎么精心照看也没法面面俱到,后宫的鬼蜮伎俩太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算计了。
康熙不知道两个儿子在怎么编排自己,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不光操心儿子冬天的袄子斗篷厚靴子,连明年学走路时可能用到的各种小玩意儿都念叨了一遍。
皇贵妃习惯了皇帝唠叨,不光她,承乾宫上下都知道康熙爷操起心来事无巨细都要过问,皇上喜欢两位阿哥是好事,只是啰嗦些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正好两个孩子都在,体弱多病的小儿子也很给面子,软乎乎的小爪子和脚丫子乱晃,看上去精神的很,康熙在承乾宫待了好一会儿,陪着皇贵妃用了晚膳才离开。
胤祈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太可怕了,鸡妈妈汗阿玛真的太可怕了,他现在还不会说话走路汗阿玛都能这么啰嗦,等他会跑会跳了该有多吓人?
小家伙今天醒的时间不短,糟心阿玛离开后就开始打哈欠,脑袋小鸡啄米般点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佟佳皇贵妃让夏嬷嬷将孩子抱去休息,又让顾嬷嬷将四阿哥的房间放上炭盆收拾起来,天色不早了,四阿哥不回阿哥所,在承乾宫留一夜,明儿早上直接从这里去上书房。
汗阿玛考校儿子功课是一回事儿,额娘询问儿子是另一回事儿,走了一个鸡妈妈,还有一个鸡妈妈,四阿哥无奈的被他们家额娘揽在怀里,掰着手指头把阿哥所的事情说给额娘听。
古有老莱彩衣娱亲,今有胤禛装嫩哄额娘,传出去都是美谈。
天色渐暗,房间里早早点上了灯,康熙已经问过功课,皇贵妃没有过问学业上的事情,只是担心四阿哥和阿哥所的大阿哥三阿哥相处不好。
还有毓庆宫的太子殿下,虽说孩子还小,但是该懂的也都得懂,皇家和寻常人家不一样,兄弟间要争要抢的东西更多,她不指望两个孩子多有出息,只希望他们在别人算计的时候能有还手的本事。
太子和大阿哥在去年除夕的晚宴上闹的不愉快,事情捅到皇上跟前,弄的两个人双双挨了训斥,这些日子太子稳重了不少,也不再和大阿哥针锋相对,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今年会不会还闹出幺蛾子。
大阿哥比太子年长两岁,两个祖宗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嫡子,还都是心高气傲的性子,出现在一块儿不闹矛盾才奇怪。
三阿哥和太子关系好,胤禛和太子的关系也不错,大阿哥若是觉得两个弟弟都不和他亲近,再把气撒到俩小的身上该如何是好?
大阿哥那里还好,有惠妃看着,那小子不会太过火,太子殿下就不一样了,她不是说太子不好,只是太子毕竟是储君,除了皇上谁都没有管教他的资格,在皇上心里别的孩子都比不过太子,当太子和其他阿哥起冲突的时候,皇帝肯定会向着太子。
皇贵妃没想过让胤禛和太子抢什么,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的儿子也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惹不起躲的起,现在慢慢远着,总比被伤到之后再疏远好。
近则不逊,敬而远之,方为正道。
胤禛听着额娘的叮嘱,在心里为太子爷点了根蜡,他知道他们家额娘没有坏心思,或者说,宫里绝大部分娘娘如今都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能越过太子,她们只是害怕自己的孩子不小心冲撞了太子吃亏,所以时不时叮嘱孩子不要和太子走太近。
像荣妃那样的还好,太子幼时在她身边养过一段时间,她的孩子可以没那么多顾忌,他们家额娘却不行,额娘位份再高,也比不过仁孝皇后,在太子来承乾宫的时候会好好招待,却不会和待他一样用心关怀。
太子爷有正儿八经的外家,赫舍里氏在朝堂上如日中天,额娘和太子亲近,保不准赫舍里氏的索额图索三爷觉得她对太子有非分之想,到时候非但后宫出乱,前朝也会跟着起波澜。
可怜的太子爷,他想跟兄弟们打好关系,也得看看有多少拖后腿的娘娘才行,这种时候太子的身份只会起到相反的作用,还不如他这样的光头阿哥来的痛快。
现在兄弟们还小显不出来,等底下的小萝卜头长大,他和兄弟们关系太好也不行,上辈子的老八人缘够好,在汗阿玛看来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见这种人缘好的活儿只能太子来干。
胤禛垂眸沉思,觉得他和太子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更合适,现在这么遮遮掩掩,万一太子爷再把自己作死可就不好了。
别的不说,得先把紫禁城的窗户纸全换成玻璃,冬天屋里放着炭盆本就闷的慌,再不见天光就更闷了,胤祈年纪小身子弱,额娘的身子虽说养了回来,但也得注意心情舒畅。
太子爷如今待他和善,应该不介意上辈子的事情。
几场大雪之后,日子无声无息就到了除夕,宫里过节和宫外没什么区别,到了除夕也是大家伙儿一起守岁。
既然是家宴,自然是在慈宁宫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坐在主位,除了康熙和位份高的妃子,还有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的家眷。
两位太后心疼孩子,特意吩咐下去,让几个年纪小的阿哥好生待在自个儿房间别出来,孩子不能来回折腾,礼数不重要,安安生生的养大才是正事儿。
有两位太后亲自发话,也没哪个宫妃在大冷天里执意抱着孩子出来。
胤祈眼泪汪汪的看着额娘带着哥哥离开,瘪了瘪嘴开始闹脾气,这种全家都出门、就留下孩子一个看家的情况不少见,他就是那传说中的留守儿童呜呜呜。
苏嬷嬷和夏嬷嬷仔细哄着不开心的小主子,小家伙就是那娇贵的瓷娃娃,只能捧在手心里养着,冬日难熬,还好小主子这些天没再生病,等过了年换上轻薄衣服,就该准备着学走路了。
胤祈委屈巴巴的听着嬷嬷说话,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他得继续学习如何伪装成人类幼崽,人类这种生物实在是太难懂了,有时候干出什么无厘头的事情都不会被怀疑,有时候却轻易就能被发现不对劲。
当人类小崽崽真是太难了。
慈宁宫,太子爷带着兄弟们给长辈行礼,行完礼之后几个小孩儿就被打发到旁边玩儿去了,除了宫里的阿哥格格,还有裕亲王和恭亲王家的孩子,一群孩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哪儿都是声音。
五阿哥胤祺在慈宁宫长大,难得见到这么多人,被裹成球也挡不住他开心,奈何他说话是蒙语夹杂着几句满语,汉语是一点儿也不会,听的其他几个阿哥头晕脑胀也听不懂,反而不乐意带他玩。
皇子们要学的东西多,汉语满语蒙语都得熟练掌握,四书五经、圣训、国史、诗词歌赋和策问等课程也不能落下,但是那都是进上书房之后的事情,除了太子和大阿哥能流利的用三种语言交流,剩下的小家伙能说一种就不错了,更何况三种。
五阿哥开开心心的想和兄弟们一起玩,结果发现兄弟们听不懂他的话,他也听不懂兄弟们在说什么,愣了一会儿后委屈巴巴的看向旁边,“四哥……”
胤禛抿了抿唇,伸出手让小可怜老五牵着,转头带他去找太子。
太子爷要和兄弟们打好关系,老五这会儿不受待见,正好让他钻空子,免得和老大一样,纠缠那么久也没见成效。
六阿哥胤祚歪着头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他好像听谁说过,四哥是他的亲哥哥,为什么四哥不和他玩?
后世的创作中,有些说六阿哥早亡和太子有关,因为“祚”是君王的意思,寓意康熙皇帝偏爱德妃,也偏爱这个儿子,甚至想让这个孩子荣登大宝,所以选了这么个字来给他当名字。
太子看到那种解释的时候人都傻了,他可以肯定他们家汗阿玛给儿子取名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吉祥的字眼一共就那么几个,可不就挑着寓意好的来吗。
“祚”不光有君王的意思,人家还代表着福气,这么简单点事儿都能引申出来那么多弯弯绕绕,那些胡思乱想的人也真是够闲的。
让太子爷来说,那话当笑话听听也就算了,谁当真谁是傻子。
有奶嬷嬷在,不会让小阿哥们碰危险的东西,小孩子的心思很快被其他东西勾走,只有三岁的六阿哥四处看看,在不熟悉的地方不敢乱跑,于是摇摇晃晃的走到七阿哥胤祐跟前,啪叽一下坐在他旁边。
七阿哥的生母是庶妃戴佳氏,慈宁宫的家宴戴佳氏没有资格参加,娘儿俩因为七阿哥天生的足疾不受待见,在永和宫也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
另一边,太子正在和大阿哥说话,看见胤禛牵着老五过来,眉头一挑就知道这小子打的什么坏主意。
大阿哥近来和太子相处的多,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子在布库房里练了几场布库后关系很快缓和下来,本来就没什么大矛盾,大阿哥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太子主动服软,他觉得自己打了胜仗开心着呢。
太子爷到底还是太子爷,对付青春期的少年人很有一手,别说老大这种不善阴谋的老实人,就是有着后世记忆的雍正帝在他面前也不够看。
要不他是哥哥老四是弟弟呢。
“老五怎么了?”大阿哥坐不住,从大格格那儿讨了个鸡毛毽子,正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玩,看到两个小萝卜头手牵手过来还有些惊讶。
他和三阿哥已经隔了六岁,和底下的弟弟更加玩不到一起,以前太子爷端着,他只能和身边的哈哈珠子玩,真要比起来,他和大格格更能玩到一起。
五阿哥抬头看着个头高比他高很多的大哥,张嘴刚想说话,结果仰的有点过头直接朝后面倒了下去,胤禛没比他大多少,冬天穿的厚动作不方便,愣是也被带着摔成一团。
大格格笑的直不起腰,将两个懵圈了的胖团子捞起来,一人一个分给老大和太子,“老五在慈宁宫待久了,只会说蒙语,底下的弟弟听不懂他说话,可不得逮着咱们这些能听懂的折腾。”
大阿哥戳戳五阿哥的脸,看着小崽子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哈哈大笑,“老四还挺聪明,知道将人往这儿带。”
聪明的老四被太子爷圈在怀里,面无表情。
大格格是恭亲王常宁的女儿,被康熙认作养女自幼养在宫中,满人入关还没多少年,这些姑奶奶们性子爽朗,幼时和阿哥们一起教养,弓箭骑射都没拉下。
太子爷看到老四郁闷心情更好,让奶嬷嬷将六阿哥七阿哥抱来这里,“四弟,教会五弟三句汉话,二哥书房那盒湖笔就归你了,怎么样?”
“二哥二哥,我来我来,我会教。”不等胤禛答话,旁边的三阿哥就迫不及待开始抢活儿,他比四弟大,这种教弟弟的活儿给他才合适。
咱也不是看中太子二哥那盒湖笔,只是单纯的发愁五弟不会说汉话,那小子眼瞅着过了年就要进上书房,怎么能连汉话都不会说呢?
三阿哥在上书房给胤禛当小老师当的开心,这会儿有彩头可以拿更是差点蹦上天,“四弟四弟,你也觉得三哥教的好,对不对?”
胤禛攥着拳头,想起来上书房的痛苦生活就头疼,偏偏还不能让别人看出猫腻,只能有气无力的回道,“三哥说的对。”
“好嘞,那太子二哥的湖笔就归我啦!”三阿哥不放心的强调了一遍,然后带着几个小豆丁开始上课,他不光能教五弟说汉语,还能教六弟七弟说蒙语,两边一起教,不愧是他。
太子爷笑着看着几个小的,意味不明的在四阿哥脑袋上敲了一下,“上书房的功课不能落下,四弟可要加油了,别到时候被五弟赶上,那可就有意思了。”
胤禛动作一顿,看着太子笑眯眯的模样心中惊疑不定,太后心疼孙子,老五连启蒙都没有,整日里只顾得玩,可以说是整个紫禁城最快活的人,在正式启蒙之前,谁也猜不准这到底是个榆木疙瘩还是个经世奇才。
太子爷和他说这个,难不成是猜到了什么?
太子说完就招呼着大阿哥大格格一起坐在旁边,饶有兴致的看胤祉上课,还真别说,这小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看来他那盒湖笔是保不住了。
说是守岁,其实只有大人在正殿待一整晚,阿哥格格们到了时间就都被赶去偏殿休息了,小孩儿正长身体,不能跟大人一样熬。
胤禛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趁其他兄弟在塌上闹成一团,挪到躲在角落里的太子爷跟前,脸色变了又变,然后压低了声音喊道,“二哥。”
太子曲着右腿,托着脸似笑非笑,“呦,不装了?”
胤禛板着脸,看着心情颇好的太子殿下,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不光他发现了太子的不对劲,太子爷更是早早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甚至老三在上书房那么热情都可能是他故意安排的,“二哥,你故意的!”
“二哥只是担心你刚进上书房不习惯才让三弟多费心,怎么还成二哥的不是了?”太子爷笑的眉眼弯弯,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声音轻柔,“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着?”
四阿哥冷笑一声,“二哥回来那么久,却什么事情都没有改变,弟弟为你感到羞耻。”
太子爷:……
太子爷也不生气,看着气鼓鼓的老四,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笑吟吟道,“你儿子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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