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刺杀你的。”燕丹从嬴政的表情中察觉出了不屑的意味,目光微暗,“我是来杀魏如的。”
这一点倒是出乎嬴政意料:“怎么?”
“你和他……”燕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咬了咬牙,“他当初那么对长安君赵厘,你为什么还要和他走得那么近,你还给了他一样的封号,他那种人能有什么好心思,你不要被他迷惑了。我知道我现在在你面前说不上话,但是魏如,魏如他不行,他不配。”
嬴政没有回答。室内一片静默。
良久,嬴政才轻轻敲了敲漆案,若有所思:“你怕我被魏如牵着走?怕他对我不利,所以要杀他?”
燕丹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嬴政,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直视着这双他一直都不敢正视的眼睛:“是。”
嬴政不知怎么笑了出来:“我若昏庸到被魏如牵着走,那可是六国的喜事,你不是该开心?”
燕丹的唇线紧绷成一线,没有说话。
嬴政也没了和他耗下去的耐心,他并不想知道燕丹怎么想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手起刀落就能解决。
“想起来了,你母亲是楚国公主,似乎和昌平有些关系。你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燕丹不假思索道:“他要杀李斯和姚贾,听说我剑术不错,所以找上了我。作为条件,他会送我回燕国。”
嬴政:“说你是个蠢货,你得认。”
燕丹:“……”
“昌平手里多少死士,用得着请你?我在这里你知道,就没想过他根本不是要杀李斯和姚贾,而是冲着我来?就没想过他是要拿你顶罪?”
燕丹瞪大了眼,显然是懵掉了。
“李斯,姚贾,秦王在这边出事,燕国太子恰好不在秦宫,倘若再有人能作证是和你一起行凶,你也不必回燕国了,你父王要提着头来秦国找你才对。”嬴政连看都不想看他了,“我猜猜,绑架张良和火烧传舍的,是你和荆轲?”
“……”
嬴政觉得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他站起来,端了一盏清水,示意白起:“有劳将军。”
白起微微躬身:“是否要杀?”
“不必,留着吧。”
白起再次躬身,没有回答。
嬴政走出门口就看到赵政站在一旁,静悄悄地一点声音都没有,白衣散发,宛如一道清清冷冷的影子。嬴政得亏是习惯了才没被他吓到,将手里的茶盏递给他:“怎么出来了。”
赵政接过,和嬴政一起回到隔壁房间,静静道:“听见你们在说话,出来看看。”
嬴政没说话。他知道燕丹被送来秦国后,赵政给他的待遇一直不错,虽然两个人身份不同了,这孩子心里还是念旧的,只是燕丹那个闷葫芦的脾气,只会把关系越推越远罢了。
赵政一边漫不经心地喝着水,一边道:“他真是来杀魏如的?不是我?”
嬴政不置可否:“你不是都听见了。”
“听见不一定是真的。先生刚才和他面对面,应该知道是不是真的。”
少年说着将茶盏放在了一边,借着唯一的一盏灯台,昏暗中走到了寝室门边,背对着嬴政:“就算他是来杀我,也没什么,我不在意了。”
经历了那些背叛,再来一个幼年时的朋友,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嬴政看着他,莫名想到那天和赵政一起下棋时,小孩说,这种事经历一次失望一次,此刻心里不知道多难过,还逞能。他走过去轻轻从背后抱住了赵政,“是真的,他是来杀魏如的。而且,我觉得……”
赵政绷紧的颈肩稍稍放松了一些:“先生觉得什么?”
嬴政在他耳畔轻声道:“他是不是有点喜欢你?”
赵政显然有些意外:“怎么会?”
他从未把燕丹和喜欢他这几个字联系在一起过。但是嬴政说出来的那一刻,他莫名就想起了曾经在邯郸,某条巷子里,燕丹似乎曾经问他,有没有喜欢什么人。
久远到如果不是被先生提醒,他可能再也不会想起来。
赵政陷入了沉思。
“只是猜测。”嬴政漫不经心的像是随口一提,“去睡吧。”
一个人可以在言语上骗人,可眼神骗不了,燕丹看他时的眼神,值得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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