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款款而来的沈顷绾,林思慎心中除去欣喜外还有一丝疑惑,听着耳畔的窃窃私语,她垂眸理了理官服的衣摆,尽量以一副平静的姿态去面对沈顷绾。
当沈顷绾走到近前时,林思慎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迎了上去,她望着沈顷绾的双眸亮的有些出奇,目光微微一闪后,她不疾不徐的躬身行礼:“下官林思慎,见过郡主殿下。”
“林大人多礼了。”
沈顷绾阖眸抬手,似笑非笑的扫了林思慎一眼,悠悠一拂袖,如葱白般修长的指尖在林思慎面前缓缓一抬,林思慎便顺势站直了身子。两人目光短暂相交,而后又不动声色默契的各自偏开头去了。
二皇子在一旁默默的观察这两人的举止,虽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沈顷绾和林思慎之间那微妙融合的情愫,是怎么也瞒不过旁人眼睛的。
他心领神会的勾唇一笑,抬手搭在一旁孙文谦的肩上,温和又不失热切的向沈顷绾介绍道:“绾儿,这位便是本王蹭与你提及的,孙文谦孙大人。”
沈顷绾闻言点了点头,风轻云淡的阖眸道:“原来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孙大人,绾儿早就对孙大人有所耳闻。”
孙文谦也不知怎么了愣在一旁没有开口,微蹙着眉头惊疑不定的盯着沈顷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皇子觉察出了一丝异样,他抬眸看了沈顷绾一眼,而后勾唇笑了笑,压在孙文谦肩上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看来孙大人这是看傻了眼,一时竟忘了礼数体统,不过也怪不得他,这世上何人见了绾儿,能舍得移目呢。”
沈顷绾闻言只笑而不语,抬眸淡淡的瞥了孙文谦一眼,轻启薄唇道:“皇兄说笑了,依绾儿看,孙大人应当是在回想,昔日可曾见过绾儿。”
沈顷绾那清冷的目光犹如冬日的寒意,卷挟着细碎的霜雪,只轻轻一扫,便让孙文谦忍不住身子一颤,下意识躲开目光。
回过神来后,孙文谦忙不迭的垂下头,俯身拱手恭敬道:“下官失礼,还望郡主殿下莫要怪罪。”
一旁的二皇子见状打起了圆场来,他出言问沈顷绾:“绾儿今日怎有空闲入宫,难不成是父皇召见?”
沈顷绾倒是没有隐瞒,她偏头看向了身旁一直默默盯着自己的林思慎,启唇轻声道:“今日一早皇后娘娘差人传信,急召绾儿入宫,不过尚且不知所为何事。”
二皇子抬手摸了摸下巴,眼神闪烁道:“既是深宫别苑的事,想来本王还是少问为妙。”
林思慎听着两人的交谈,没有出言插话,只是自顾自双眸发亮的盯着沈顷绾。沈顷绾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偏头看向二皇子,突然启唇问道:“听闻昨日有人赠了皇兄一位绝世佳人?”
原本林思慎还盯着沈顷绾看的挪不开眼,忽的听沈顷绾说起什么美人,她心头竟是忍不住一颤,下意识的想起了昨夜被她带进将军府的南厢琴。
二皇子没想到沈顷绾会突然发问,一时之间也有些怔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故作烦闷的摆了摆手道:“从西域回来的使臣李冲,前两日的确向本王进献了一位西域女子。本王本想让他将人带走,可他死活要将人留下。”
沈顷绾勾唇一笑,似有深意般扫了林思慎一眼,柔声细语道:“佳人虽好,可皇兄难免会分出心神照顾,更何况嫂嫂此时正有身孕。”
二皇子闻言神色一变,不动声色的笑道:“绾儿放心,本王本就没有心思风花雪月,那女子本王定然不会留在王府。”
虽然沈顷绾的话是与二皇子说的,可一旁的林思慎听在耳中,却难免有些心惊胆战,想来沈顷绾是知晓南厢琴在将军府的事,她此时突然毫无征兆的与二皇子说起什么美人,
虽然沈顷绾的话是与二皇子说的,可一旁的林思慎却听着心惊胆战,想来沈顷绾一定是知晓南厢琴在王府的事,况且李冲前几日送给二皇子的西域女子,沈顷绾却说成了昨夜,她怎会粗枝大叶说错时日?
正当林思慎心有怀疑之时,一旁的二皇子也正揣测着沈顷绾方才看似随意的提醒,沈顷绾向来不会直接告诫他,既然特意前来说起此事,这其中定然有蹊跷。
他怀疑是李冲送来的那个西域女子有问题,甚至说不定就连李冲都有问题,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文章?
二皇子将沈顷绾的话记在了心上,想着待下朝后,定要派人去将那女子的身世来历查个一清二楚。
沈顷绾轻飘飘这么一句话,就犹如在林思慎和二皇子心中投下了一块大石头,让两人翻江倒海苦思不得其解。
可始作俑者沈顷绾,却出言告辞,带着那几个寸步不离的小太监扬长而去了。
望着沈顷绾离去的背影,林思慎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她转头看着垂眸深思的二皇子,稳住了心神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下官有一事想与殿下密谈,不知退朝之后,殿下可有空闲。”
二皇子闻言瞥了她一眼,负手点了点头道:“倒也巧,本王正巧有事找林大人,待退朝后,林大人在宫门外等着本王就是。”
退朝之后,林思慎就和林将军分道扬镳,她当着不少人的面上了二皇子的马车,与二皇子和孙文谦,三人同乘一辆马车离开。
林思慎和孙文谦势如水火,可明面上两人却互相奉承,一同跟随在二皇子左右。
二皇子也不知是否有意,林思慎要与他密谈之时,他竟也将孙文谦留在了书房,并不打算把他支开,他们就这么并肩而立站在二皇子跟前。
林思慎当然知道二皇子的用意,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在暗骂二皇子是只老狐狸。她犹犹豫豫的看着孙文谦,似乎有所顾忌不想开口。
二皇子端坐在主位,漫不经心的抬手在肩头掸了掸灰尘,缓缓开口道:“林大人,孙大人亦是同僚,你但说无妨不必顾忌他。”
林思慎有些为难的蹙眉紧了眉头,她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孙文谦,犹豫道:“殿下,下官要说的事,是与孙大人有关。”
二皇子闻言笑了笑,撑着额角看着眼前两人,饶有兴趣道:“既是与孙大人有关,孙大人又正巧在此,你更加不必顾虑。”
林思慎温顺的低垂眉眼,没再迟疑,一开口便将南厢琴在将军府,和四皇子将血衣送还林将军的事,一一合盘托出。
一提起南厢琴,孙文谦就恨的牙痒痒,林思慎话音才落,他便冷笑一声道:“林大人倒好意思提,当初本官想要将那女子除去,分明是你从中作梗将她救走。如今你却在殿下跟前倒打一耙,诬本官办事不利。”
林思慎看向二皇子,拱手道:“殿下,将那女子救走的人可不是下官。”
听着林思慎在二皇子跟前如此扯谎,孙文谦当即面色一沉,指着林思慎连连质问道:“不是你?不是你还有何人?本官派人将驿站包围,你都能带着那女子金蝉脱壳,如今她就在将军府内,你还言之凿凿当初不是你误了本官的事?”
林思慎并不急着辩解,只是神色镇定,不疾不徐的出言反问道:“倒打一耙的究竟是下官,还是孙大人?”
二皇子面无表情的望着两人,丝毫没有出言的打算,反倒是乐于见林思慎和孙文谦当面对质。
林思慎一转头,面对着孙文谦正色质问道:“当初孙大人派人包围官驿,想杀的究竟是楚司马的遗女还是下官,孙大人心里恐怕比谁都清楚。下官之所以带着那遗女逃回京城,分明是形势所迫。孙大人来势汹汹,一路派人追杀,哪里能容下官解释半句。”
孙文谦闻言不气反笑:“巧舌如簧,那分明是你...”
林思慎冷笑一声打断了孙文谦的话,沉声道:“那女子在孙大人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的活了十年有余,连一个手无寸铁孤苦无依的女子都对付不了,孙大人倒还有脸在殿下面前喊冤。”
南厢琴曾在孙文谦身旁潜伏多年的事,孙文谦并未向二皇子禀告过,他怕的便是二皇子怪罪。如今林思慎当面将此事说出口来,他当即脸色一变,气急败坏的指着林思慎咬牙道:“林思慎,本官为何对你下手?若不是你一直清查账本,还妄图追查楚司马一案,本官如何会派人除掉你?”
林思慎一改往日的温顺,面对着怒火中烧的孙文谦,竟是咄咄逼人的厉声大喝道:“难不成殿下没有支会过孙大人一声,下官身旁有四皇子的眼线,若是下官敷衍了之连样子都不装,四皇子早就识破殿下的设局。孙大人何曾念及殿下,心中所思所想,皆是如何掩盖自己的罪证!”
孙文谦额头青筋一跳,急声反驳道:“林思慎,你莫要颠倒是非,就算你身旁有四皇子的眼线,可你查案哪里像是装样子,你是假借四皇子之名欺瞒殿下,你根本就是四皇子的人。”
可林思慎压根就不接孙文谦的话,她一转头看向二皇子,拱手断言道:“殿下,孙大人对下官下手,究竟是为了殿下,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想来殿下早已心如明镜。”
孙文谦这个老狐狸,一时竟在林思慎跟前落了下风,慌神之下,他被气的慌不择言:“你若只是追查赈灾款和楚司马一案,本官压根就不会对你下手,你分明是想顺藤摸瓜查到龙...”
“孙文谦。”
就在龙岭二字几乎快要脱口而出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二皇子突然阴冷一抬眼瞪着他,抬手狠狠在木案上一拍,力道之大,竟将木案拍断成两截,摆在上头的茶盏顺势滚落在地,砸的粉碎。
“殿下。”
孙文谦吓的身子一抖,脸色顿时变得毫无血色,他双膝一软跪俯在二皇子跟前,颤声哀求道:“下官口无遮拦,还望殿下恕罪。”
林思慎一动不动的站在一旁,面色平静的垂眸看着跪地瑟瑟发抖的孙文谦,心中暗暗冷笑了一声。
龙岭是二皇子的禁忌所在,一旦龙岭的秘密被旁人知晓,二皇子就性命不保了。如今孙文谦口不择言,险些将龙岭二字脱口而出,那就是触了二皇子的逆鳞。
二皇子心中对孙文谦起了杀意,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他面无表情的抬眸看向林思慎:“林思慎,那血衣和楚司马的遗女,可都在将军府上?”
林思慎点了点头,拱手恭敬道:“回禀殿下,血衣乃是四皇子前日秘密交还于家父,下官得知此事后,未免楚司马的遗女落入四皇子手中,便将那女子送入将军府,逼迫她向家父讨来血衣。如今那女子和血衣,均在下官手中。至于如何处置,只凭殿下一声令下。”
二皇子闻言缓缓站起身来,行至跪地趴俯的孙文谦跟前,抬手将他给扶了起来。
孙文谦早已被吓的脸色苍白双腿发颤,他浑身颤抖的垂着头,莫说开口说话,若不是二皇子扶着,他恐怕都站不起来了。
二皇子面无表情的伸手在他肩头掸了掸,长叹了口气温声道:“瞧你这样子,好歹是京兆府牧,堂堂的从二品大员,被人一吓就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也不怕惹人笑话。”
孙文谦诌媚一笑,像一只摇尾巴的狗向主子讨欢心:“可下官就是狗,下官是殿下的狗,殿下让下官往东,下官就不敢往西,殿下要下官咬谁,下官就咬谁。”
“很好。”
二皇子闻言在他肩拍了拍,眸光一冷转头看向了林思慎,笑问道:“听到了吗林大人,本王叫你咬谁,你也得咬谁。”
林思慎缓缓垂下眸子,在二皇子看不到的那一瞬间,眼中满是彻骨杀意。可几乎只一瞬,那杀意又瞬间消散了,只剩下恭敬和顺从:“是。”,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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