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从南充到广州,要一天多的时间。
三叔和佛手爷来到广州东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他们下了火车,出了火车站,便立即打车去往西关。
此时的佛手爷,早已在西关那边站稳脚跟。
1986年那会儿,佛手爷的千手门被打掉,佛手爷成为了通缉犯,为了逃亡,他还弄瘸了自己的腿,可谓是遭受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打击。
可仅仅过去一年,也就是1987年,佛手爷就摇身一变,洗白身份,成为了西关十八莆的服装商人李锦书,从零开始经营服装生意,此后只用了两年时间,他就把服装生意做大做强,并且利用手腕和经验,将十八莆的大部分服装生意,都揽在了手掌心,已然重新成为了一方地头蛇。
除此之外,他还在西关多宝街的别墅区里头,买了一栋独栋别墅。
佛手爷晚年经历人生低谷,却能迅速站起来,其韧性,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而且如今的他,不但比以前更有钱更强大,而且也活得更加体面。
至少外行人看来,他就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他还因此而上了《羊城商报》的头条,那一版头条的标题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服装大亨耄耋之年再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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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篇文章里头,大篇幅介绍了李锦书七十五岁之后再创业的艰难经历,高度赞扬了李锦书艰苦奋斗、不畏艰险、吃苦耐劳的崇高精神,文末还提到,李锦书先生为羊城慈善基金会捐款二十万的光荣事迹。
整一篇文章,全是光鲜亮丽的赞美之词,无论是谁看了,恐怕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有善心的慈祥老头,竟然是当年臭名昭著的千手门的幕后老大。
佛手爷将三叔带到多宝街的自家别墅大厅里头,他请了好几个女佣,都是年轻漂亮,只有二十来岁的女人。佛手爷一回来,就让她们去做饭烧菜,斟茶递水,还让她们帮忙捶肩松骨。
三叔看着这古朴中带着金碧辉煌的别墅,看着高挑漂亮的女佣,不由心旷神怡,他心中暗暗想着,自己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拥有如此豪宅。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突然走进来,此人是佛手爷手底下的一个管家,名叫陈大周,为佛手爷打理门下三十多家服装店的账目,是佛手爷最近几年最为信任的手下之一。
陈大周对佛手爷说道:
“李先生,那帮人又来了。”
佛手爷本来正闭着眼享受女佣的按摩,听到这话,立即一愣,神情变得凝重而不喜。
“哼,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无良奸商!”
嘴上虽然如此骂着,可最后却还是问了一句:“这次他们要多少?”
陈大周就说:“还是两万。”
佛手爷面色难看至极,却强忍着,最后深深吐了一口气,说:“给吧。”
“遇上这样的奸商,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陈大周却眉头紧皱,无奈提醒道:“李先生,这已经是他们的第五次敲诈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忍下去吧…”
佛手爷却一挥手,说:“我自有分寸。”
“你下去办事吧。”
陈大周都为佛手爷感到不甘,不过既然佛手爷都这么说了,那他自然只能听命做事。
三叔在一旁看着,心中惊讶疑惑。
佛手爷被敲诈了五次,竟然还选择忍气吞声,乖乖给钱?
三叔很好奇,对方究竟是什么人,用的是什么方法,竟然能让佛手爷一而再,再而三选择妥协挨宰?
等陈大周下去之后,佛手爷这时对三叔呵呵一笑,“玉袁老弟,你一定很好奇吧?”
三叔点了点头,说道:“嗯,这不像是佛手爷您的做事风格。”
佛手爷却无奈苦笑,说:“我也是无计可施,只能认怂。”
“到底怎么回事?”三叔问道。
佛手爷叹气一声,说:“哎,这事儿还得从上一年开始说起,总而言之,我一脚踩进了那些有知识有文化还懂法的无良奸商挖好的坑里面,现在想抽出这条腿来,都抽不出来。”
“我在西关这边做服装生意,如今已经做到了三十多个店铺,每个店铺明面上都有不同的名字,不同的老板,不同的法人,但实际上这些店铺的掌控权,都在我的手里。”
“上一年染料升价,服装进货价也跟着上涨,为了争取到更多的利润,我们就和沥滘那边的小作坊合作,让他们帮忙生产衣服。”
“一开始都是我们给样板和款式,他们负责加工,后来有个小作坊的老板说,他带来了国外最潮流的服装款式,问我们的店要不要订制那些潮流服装,订制价格也不是很贵,我看过样板之后,觉得不错,就先要了一些,分给十多个服装店售卖,结果全卖得不是很好,半年下来,每个店也就卖了十来件那个款式的服装,我见销量不好,后来就没再去订制那个款式的服装。”
“本以为这事儿会这样不了了之。”
“没想到今年五月份的时候,我门下的优雅服装店,竟然收到了法律传票,这法律传票的被告人,是天弘服装设计公司,幕后的老板是一个名叫周灿的年轻人,年纪只有三十来岁。法律传票上说,我的优雅服装店未经过他们天弘服装设计公司的授权,就擅自售卖他们开发创作的服装,他们对那款式服装进行了商标注册,还申请了独家设计专利,也就是说,那款服装,只有经过他们的授权,才能售卖,我们没有得到授权擅自售卖,就是侵权。他们还收集到了优雅服装店售卖那款服装的发票凭证,甚至对店铺进行了拍照取证,如今证据确凿,要是想要撤诉,就得让优雅服装店赔偿他们两万块钱的侵权费用,并且登报道歉。”
三叔听了这些话,愕然震惊。
完全没想到,佛手爷捞偏捞了一辈子,竟然被别人捞到他头上来了。
那一刻,三叔突然明白,为什么在回来的火车上,佛手爷会感慨,捞偏要懂法,还说什么知识就是力量。
原来他是被这件事儿给搞得束手无策。
三叔就问道:“佛手爷,您真给他们赔偿了两万?还登报道歉了?”
佛手爷呵呵苦笑一下,“不赔偿能怎么办?沥滘那个为我们制作衣服的小作坊,本来就是三无作坊,而且我们今年去找到那个地方,发现那小作坊早已人去楼空,变成了一个玩具加工作坊,原来的老板早已不见了踪影,咱们找不到那老板,就无法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另外,优雅服装店卖的那款衣服,上面确实有天弘设计公司的独家商用标签,而且人家是正规公司,各种证件齐全,确实也对那个款式的衣服注册了商标,申请了设计专利,我问过专业的律师,律师说,这官司没法打,一打一个输,毕竟人家证据齐全,理直气壮,只能赔钱了事,不然会输得更惨。”
“呵呵,玉袁老弟,知识就是力量,我活了七八十年,连白老鬼都奈何不了我,竟然被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用小小的商标专利法给摆了一道,法律这东西,呵呵,好东西啊。”
三叔听着这话,眉头微微皱起,按照佛手爷这说法,这个局,确实无解。
三叔就说:“佛手爷,咱们算是半个混黑的,既然白的咱们解决不了,那咱们就用黑的手段,您手头上那么多人手,派几个人把天弘服装设计公司的老板周灿抓来搞一搞,不就能够把事儿处理掉?”
佛手爷却摇头,说:“我查过了,周灿虽然年轻,但是来头不小,有背景靠山,他老爸是一个权贵,人脉很广,我若是这样去搞他,没准我以前的黑料,都会被他扒出来,到时候只会死得更惨。”
“我带你来这边,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另辟蹊径,利用你来解决这个问题。”
三叔一愣,“我?”
“我势单力薄,怎么解决?”
佛手爷却反问:“我怎么知道你怎么解决?”
“我给了你二十万朱光庆的手术费用,就是要你来帮我做事,你别来反问我,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你自己看着办。”
三叔听了这话,无语了。
这确实是一个超级棘手的问题。
佛手爷又说:“这事儿得尽快解决,天弘服装设计公司那些扑街,披着服装设计的外衣,可实际上却是捞偏的,他们不靠卖服装赚钱,靠挖坑打官司赚钱。我查过了,他们一年下来,告了好几百个服装店,一告一个准,基本上胜多负少,没怎么输过官司。”
“我手底下三十多个服装店,如今已经被坑了五个店面,一个店面两万块钱,就这么平白无故给他们抢走了十万块,服装生意本来利润就不太高,他们还这样抢,真的让人很生气。”
“可生气归生气,咱们还是拿他没办法。”
“西关外头的好几个不归我管的服装店,就是因为气不过,然后去和天弘服装设计公司打官司,结果两万变十万,直接赔了个倾家荡产。”
“还有一个服装店的老板,估计以前也是和我们一样捞偏搞黑的,带着人去天河写字楼那边砸周灿的公司,结果赔的更惨,老板还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现在人家不但占理,还有法律这个坚强后盾,咱们一时半会真拿他没办法,只能认栽。”
说到这里,佛手爷不由叹气,意味深长看向三叔,“玉袁老弟,你天资聪颖,这个难题,就看你能不能解决了。”
“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若是能解决,朱光庆那二十万医药费就不用你还了,若是不能解决,那很抱歉,二十万你得如数奉还,还得给我两万利息。”
三叔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一时间真想不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那个周灿有背景,有靠山,还有法律支持,自己明的暗的,都搞不过人家,该如何是好?
虽然现在想不出解决办法,但是三叔还是得硬着头皮上,毕竟欠了佛手爷二十万,这可不是小数目。
于是对佛手爷说:
“佛手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想办法摆平这事儿。”
……
这么一个近乎无懈可击的坑,三叔该如何解决?
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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