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一路往南,泥土公路扬起尘埃。
天色渐渐入夜。
三叔困意早已扫去,他竖起了两只耳朵,像只偷听别人的秘密的兔子那样,想要从这一车人的言行之中,再听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只可惜,这一车人,包括司机在内,一共四男一女,自此之后,都再没有提起过郑天祁的名字,更没有提起过斑爷这两个字。
他们依旧有说有笑,但都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或者是三叔听不明白的壮语。
三叔心中就想,可能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吧。
最近发生了一连串的危险事情,特别是昨晚被一帮刁民拦住打劫,差点丢了性命,这才让他变成了惊弓之鸟。
这世界上,叫郑天祁的人没有上万个,恐怕也有上千个,没准就是同名呢?
再说了,他们说的也有可能是郑天奇,又或者是郑天其,只是发音一样,名字未必一样。
若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郑天祁,真的是三叔要找的那个郑天祁是同一个人,那这事情,简直比买六合彩中头奖的几率还要小!
所以,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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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在心中不断地否定这个巧合,不过,却也多留了一个心眼。
他说话就更加小心了。
这车里的其他人,偶尔会问他一两句话,他都小心翼翼地应付,生怕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时间转眼到了晚上八点,面包车终于来到了北海市合浦县。
司机将三叔放了下来,然后开始离去。
三叔下车之后,顾不得吃饭,就立即开始行动。
郑天祁从南宁回北海之前,交给了白老爷一张名片,名片上有郑天祁在北海的落脚点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只要打电话过去,应该就能找到他。
有人会问,既然有郑天祁的电话号码,那三叔在柳州的时候,直接打电话向郑天祁求助,岂不更高效?何必跑来北海一趟?
这样的想法很天真。
要是在柳州就打电话,郑天祁肯定会找个理由推掉,不出兵救援。
因为他们和白老爷又不是很熟,虽然口头上达成了合作协议,可是他们完全没有必要为了白老爷他们几个人,而大老远跑一趟梧州,然后去得罪佛手爷。
别忘了,佛手爷在广州,势力也不小。
郑家和佛手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才相安无事。
郑家肯定不想惹佛手爷。
若是你直接告诉他,有一把秦朝的青铜匕首在手上,他肯定会让你将匕首带到北海,先交易了,然后再出兵去救援,而且,救援的时候,可能还会慢慢吞吞,故意等佛手撕票了,然后再去梧州。如此一来,既得到匕首,又不得罪佛手,岂不两全其美?
等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时候,他会来安慰你,“兄弟,我们已经尽力了,节哀顺变吧。”
这就是现实,没有人会为无缘无故为你伸出援助之手!
就算你给了他青铜匕首,他也未必会尽力帮助!
那该如何是好呢?
那自然是要用一块肉把他吊住,把他引到梧州,他才会尽力帮助。
三叔打电话给郑天祁,接电话的,赫然是郑天祁本人。
三叔就说:
“郑少,我是朱玉袁,白敬玄的徒弟,您可还记得?”
郑天祁听了,呵呵一笑,说:“记得记得,朱老弟啊,有什么事?”
三叔说:“师父他老人家捞到了一件好宝贝,秦朝时期的青铜匕首,保存完好,吹毛断发,可谓是极品,师父他老人家让我来问问您,您想不想要这匕首?”
此话一出,郑天祁立即一愣,说道:“秦朝青铜匕首?这可是好东西啊!”
“自然想要!”
郑天祁的声音,变得激动,不过很快就压了下来,问道:
“白老先生他开多少价钱?”
三叔说:“价钱这事儿好说,现在市场价十五万左右,师父他老人家说,为了表明我们是真心想和郑少您合作的,他愿意用比市场价低三万的价格,将青铜匕首卖给您。”
郑天祁一听这话,立即呵呵笑,“这么便宜我?呵呵,白老先生该不会想忽悠我这年轻人吧?”
三叔说:“是不是忽悠,郑少您约个地点出来看看就知道,我现在就在北海这边。”
郑天祁听了这话,不由意外,“哦?这么快就来北海了?”
随即说:“那你来我这边吧,我给你们的名片上有个地址,北海很小,打个摩托车过来,半个小时之内你肯定就能来到我这边。”
“来了咱们再详谈。”
三叔点点头,说:“好。”
然后挂了电话,去附近的百货店里面,买了一个胶带,将匕首拔出鞘,用胶带缠住锋刃,然后再将整一把匕首绑在大腿上。
三叔手里拿着匕首鞘,然后打了个摩托车,去往名片上的那个地址。
很快,二十分钟左右,他就来到了一条商业街,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街上行人三三两两,不多不少,并不怎么热闹。
这条街道,有一个名叫“百林陶瓷”的陶瓷店。
这个陶瓷店,明面上是卖各种陶瓷制品的,瓷碗、杯子、碟子、花瓶等等。
可实际上,暗地里却做着走私古董的行当。
这是郑天祁在北海布置的众多窝点之一。
三叔来到这里,只见郑天祁和邱志峰正在喝茶。
见到三叔进来,邱志峰立即迎上去,笑着问候:
“朱老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几天过得可还好?”
三叔微微笑:“还行。”
邱志峰说:“郑少等着您呢,您带了货来没有?”
三叔说:“带了。”
然后便将青铜匕首的鞘递了上去,邱志峰接过,看了一眼,不由赞叹,“好货啊!”然后连忙转身递给郑少。
郑少接过之后,仔细欣赏一番,也不由赞叹道:
“这确实是秦朝货,最重要的是,这匕首鞘上面的浮雕,竟然如此精美!这样的货,道上可少见!”
然后问:“匕首呢?”
三叔微微笑,说道:
“郑少,匕首不在我这儿,在我师父那里。”
此话一出,郑天祁立即一愣,拉下脸来:“白老鬼又在耍什么花招?这是存心想坑我吗?”
三叔连忙说道:“郑少您误会了,师父他老人家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
“实不相瞒,我们和郑少您分别之后,便去了一趟梧州,在梧州那地方,捞到了这一把青铜匕首,只可惜,这一网收起来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搅起了浑水,一步小心就拌在了别人的网里,抽不出脚来。现在我师父他们几个人,还在梧州那边,而我则带着这青铜匕首的鞘侥幸逃了出来。”
“师父他老人家说,您要是能够伸出援助之手,前去拉他老人家一把,他不但会低价将这一把秦朝青铜匕首卖给您,以后只要我们捞到了大货,也会往您这边送。”
郑天祁听了这话,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很难从他的脸上揣摩出他的心思。
这郑天祁虽然只有三十岁出头,可是他打小就跟着他那老爸郑其功混,在这大环境里头浸泡了三十年,早就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将匕首鞘放下,缓缓问道:“广西这边,除了斑爷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让白老爷陷入如此困境,竟然逼得他来向我求助?真是少见了!”
三叔知道郑天祁在试探他,若是三叔此时说出了佛手爷三个字,郑天祁肯定会拒绝出兵,毕竟佛手爷不好惹,他虽然想得到匕首,可是也不想和佛手爷闹翻。
于是便说道:
“我们也不知道那帮人是谁,有什么背景,我们只知道,他们是外地人,不是广西的,不惧这边的势力。我们撒下网之后,他们突然一脚踩进来,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才会让他们得逞。”
“不过,若是郑少您能亲自出手,定能轻易解决这个问题,青铜匕首,自然也是归郑少您所有。”
“外地的?外地哪里的?”
三叔说:“我也不太清楚,要是清楚他们的底细的话,我们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境地。”
郑天祁点点头,觉得三叔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又问:
“那你能听出他们是什么地方的口音吗?”
三叔摇头,“好像是潮汕的,又好像是闽南的,还有点像山东那边的方言,当时很混乱,我逃出来的时候很仓促,所以不太记得了。”
郑天祁看着三叔,想要从三叔的表情里面,捕抓出一丝端倪,判断三叔是不是说谎。
三叔见郑天祁不说话,也不好再开口说话。
空气陷入了沉默。
郑天祁在思考,三叔也在思考。
两人便这样,无声地博弈着。
三叔心中其实捏了一把汗,他就怕郑天祁看穿他,然后不出兵相助,要真那样的话,那他就白跑一趟了。
最终,还是三叔率先打破了这个沉默。
他说道:“郑少若是无心和我们做成这一笔交易,那也成,那我们唯有将匕首拱手相让给那个团伙了。”
说着,就将匕首鞘收回,说道:“我得抓紧时间回梧州,将匕首鞘交给那一伙人,换取师父他们几人的性命。”
“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走。
正要走出陶瓷店的大门,身后却传来郑天祁的声音:
“且慢!”
三叔心中一震,随即欣喜不已。
成了!
然后就听到,郑天祁缓缓说道:
“秦朝的青铜匕首,而且还是带鞘的,带着精美浮雕的,这么好的货,我怎么可能会不要?”
“说吧,要怎样救白老先生?”
三叔回头,面露欣喜,对郑天祁说道:“那就太谢谢郑少了!”
“郑少您若是能亲自出马,那最好不过,若是不能,派十几个手下给我,让我来安排他们的行动,也是可以的。”
郑天祁想了想,说:“我这边工作很忙,抽不出身,这样吧,由邱叔带二十个人和你一起去梧州,这么多人手,够用了吧?”
三叔连忙说:“够了够了!多谢郑少!”
然后又对邱志峰说:
“那就劳烦邱先生您了!”
邱志峰呵呵一笑,礼貌道:“朱老弟不用客气,就跑跑腿而已,小事一件。”
这时候,陶瓷店的电话响了,邱志峰连忙去接电话,说了几句话之后,将电话挂断,然后对郑天祁说:
“郑少,那五个生意人来了,现在在银滩那边的一个大排档,说要约您去见面,请您吃烧烤,您看去不去?”
郑少思忖片刻,说道:“人家大老远跑来一趟,不去的话,恐怕不够诚意。”
随即看向我三叔,说:“玉袁老弟,要不要一起去吃烧烤?”
“今天很晚了,就去不了梧州了。等明天早上我搞几辆面包车,然后你和邱叔一起带着弟兄们去梧州,怎样?”
一提起吃的,三叔肚子就咕咕叫,话说回来,他已经两天多没吃东西了,现在确实也很晚了,赶不到梧州,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郑少要去见的那五个生意人是谁呢?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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