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鹭城,毅虹刚刚受到胡林的玷污,就莫名其妙地被警察抓走。在黑铜山,金锁刚刚在县里交流经验,就走马上任当上了大队党支部书记。
公社党委辛书记动作真快,刚履新职,就抓住黑铜山大队黑监狱大案告破的契机,迅速把苟石的支书职务给撤了,果断启用金锁。他是想通过对金锁的任命,告诉全公社党员、干部和广大群众,想吃饱肚子,就得走知青队的路子。
黑监狱大案的要犯大多落网,少数在逃。这对于黑铜山来说不亚于七级地震,对于农户的收入来源是毁灭性打击。社员们还指望着苟石替他们申冤,谁知道他也被黑监狱案所牵连,而让一个外地人金锁夺了权,大家都为他鸣不平。
苟石心中也窝着一团火,撤了职,就等于断了他的财路,砸了他的情场。白宁是个势利眼,今后肯定不会和他鬼混了,光棍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他躺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似乎白宁就在身边。
他掰指数数日子,金锁的会议也该到期了,总是心悬着提不起精神。白宁很不开心,说:“我从县城一回来就往这里赶,没想到你那么怂。”苟石说:“提心吊胆的呗。”白宁说:“我已经抓住了金锁的大尾巴,你还怕什么?”
苟石紧张的情绪顿时松弛下来,力量陡然迸发,犹如猛虎下山,一直弄到昏天黑地。
他想着想着,口腔里不禁渗出水来,他用舌尖舔舔上下唇,感到甜滋滋的。他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感叹这样的好事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汪汪,汪汪……
这是一条流浪狗,过去来到他家门口,他就拿着木棍赶。老婆去世后,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闲来无事就给了点食吃。从此,他出门有狗送,回家有狗接,大凡有不顺心的事就与狗聊。每逢大事或即将发生大事,狗就会不停地叫。他被宣布撤销职务的那天早上,狗不但狂叫,还流泪。苟石不解其意,以为它饿了就喂了不少食,可它一口没吃,反而拱翻了食盆,还咬着苟石的裤管不放。苟石很生气地离开了家,狗却照例温柔地送他出门。等宣布撤销他职务后,才恍然大悟。
苟石在揣摩,现在狗叫会提醒自己什么呢?哼,蚯蚓急了还咬人唻,我苟石就算是一条狗也得咬金锁几口,即便咬不掉肉也得把他的裤子撕破咬烂。
男人不管不顾的时候真是胆大如卵,第二天他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钻到金锁家,寻找白宁藏着的证据。好在金锁忙于工作不着家,白宁纠缠毅彩和毅花,总想套出点什么有价值的话来,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他兴奋至极,找到了妇产科出具的金锁签字同意毅花流产的证明,以及熊虎指责毅花与他人怀孕并决定与她分手的来信。
他琢磨着,这回可以把金锁告倒,破坏知青婚姻,不就是破坏上山下乡运动吗?
于是他走家串户宣传金锁的罪状,社员们一条声要求把金锁拉下马,支持苟石继续当大家的带头人。
苟石鼓动说,为了给黑监狱案件担担子,被撤职倒是小事。老百姓为了养家糊口做保人生意有什么错?抓了这么多人吃牢饭,太不公平了。金锁犯这么大的罪,看看上面抓不抓?
群众的热情高涨起来,都想到公社说理去。苟石说,官官相护,公社刚提拔金锁,肯定要保他,有理没处说,有冤没处伸。黑监狱案件是县公安局办的,老百姓是他们抓的。应该去找县公安局,倒要问问他们,像金锁这样破坏上山下乡的大流氓该不该抓。
两副手扶拖拉机拉着二十多位群众代表,突突突地开到县公安局大门口。苟石手一挥,便拉出了“金锁破坏上山下乡运动罪大恶极”的横幅,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
公安局大门前岂能如此胡闹?十个警察全副武装,整齐划一地跑步冲到现场。看那气势,没有人不敬畏的。
不一会儿,不仅围观群众自行散去,连黑铜山的群众也悄悄地把横幅收了起来。拖拉机手按照警察的要求,把拖拉机开到了指定位置。公安局的门前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和威严。
苟石领着三个群众代表,带着检举信和两份证明材料,来到公安局接待室。
接待的警察当即给予答复:中央专门下发过保护女知青的文件,在本县也发生过奸污女知青的案件,公安部门依法进行了严惩,最严重的一起犯罪分子被判处五年徒刑。至于举报金锁的生活作风问题,不涉及女知青,可作为违纪问题向公社检举。
“知青的女人被金锁睡怀了孕,这不是破坏上山下乡运动?”
“男知青气得与未婚妻断了关系,全是金锁的罪过。”
“证据确凿。”
对于群众的申诉,警察还是那几句话,公安是依法办案,违纪的问题可以依纪处理,还是向公社反映吧。
警察走了,苟石他们被晾在了接待室很没趣。这里可不是耍赖的地方,惹急了,腰间别着枪和电棍的人出来,那可没有好果子吃,还是走为上计啊。
苟石心有不甘,就这么白跑一趟?就是举报金锁违纪,也不能去公社呀,那个新来的书记一定会保护他的。对,既然来到县城,就跳过公社党委到县委反映问题,上面压下来,公社新书记还敢顶回去?
两副拖拉机开到县机关,停在了县委、县政府大牌子下面,他们举着横幅集体下跪,实在有损县委、县政府的形象。
一辆吉普车在下跪的人群面前戛然而止,车上下来的是县委稳书记。
他正从地区开会回来,脑子里想着领导的讲话——有的地方居然搞单干,这是搞资本主义。他自然联想到知青队的承包制。庆幸的是,在全县的大会上没有让金锁把话讲完,又及时改变了会议主题,谢天谢地,没有造成不良影响。但知青队的承包制始终是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他正为知青队一包到底的事闹心之际,恰巧遇上了黑铜山的上访群众,而且告的就是那个在大会上脱稿胡诌的金锁。他嘿嘿嘿地笑起来,觉得这事也太有趣了。
处理群体事件他是有经验的,群雁无首不成行,羊群出圈看头羊。他从人群中一下子就钓出了挑头的人。
他招招手让苟石到他面前来,接着指着身边的秘书对苟石说:“带着大家跟他走,进会议室吧,有什么冤屈尽管讲,县委会为大伙做主的。”
苟石觉得来县委真是来对了,公安局什么玩意儿,只让派几个代表,还真把自己当成大衙门了,有县委大吗?县委多好,把群众当人看,请进会议室诉说冤情。他点头哈腰连连说好。估摸着这是个大官,机不可失,他就长话短说,三言两语控诉了金锁的罪行。
第二天一早,县公安局从知青队把金锁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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