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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不能杀老母鸡(1 / 1)

毅虹弃己保儿的壮举,让在场的人无不痛哭流涕。接生婆说,她接了一辈子的生,但凡遇到难产的,都是保大人,从来没有见过像毅虹这样刚烈仁爱的产妇。

伴随着宝宝的“哇哇”啼哭,产房里紧张沉闷的气氛顿时消失。

羸弱的毅虹微笑着看着儿子,她又转过头来,朝着郝奶奶和白静说:“谢谢!”她嘴里蹦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眼中噙满了泪花,她是真诚地发自肺腑的感激,从怀孕到生产的九个多月中,她两次踏入鬼门关,是白静和郝奶奶硬生生地把她拽回了人世。她不知道将来要遇到多少苦难,但她的感恩之心将终身怀揣不舍。

“别多想了,为儿子取个名字吧。”白静边为她擦泪边说。

毅虹不假思索地说:“就叫思锁吧。”其实,这个名字早已铭刻在她的心海中了,她还决定不管生男生女,都叫思锁,以寄托她对日夜思念的恋人金锁的情怀。

“跟你姓,叫沈思锁?”白静问。

“不,他不姓沈,与沈家无缘。”

“那就跟他父亲姓?”白静试探地问,因为她多次询问那个男人是谁,可毅虹一直不肯说出。

毅虹想了想说:“暂时还不能,就让他姓虹吧,就是我名字中的那个‘虹’字。”

百家姓记述,中国有姓洪、宏、红、弘的,但没有找到“虹”这个字的姓。当然,有专家说“虹”姓起源很早,尧封禹于虹(古读jiàng,故地在今安徽五河西),后因此为姓氏。

白静才不管有无“虹”姓,但似乎从毅虹的话中悟到了什么,她脱口而出:“你很思念伢儿的爹?”

“是的,时时刻刻。”毅虹毫不掩饰地说。

“他是不是叫锁侯。”聪明的白静一下子想到了那个男人。

毅虹想,自己的男人是谁,按常理是应该告诉白静和郝奶奶的,她也相信她们会为她保密。

然而世道险恶,人与人的关系随着政治的变幻和世俗的偏见在变得冷酷无情,甚至连亲情关系都不复存在。如果自己的心上人被曝光,他还有日子过吗?想到这里,她理智地说:“白部长,我是要让儿子多思考,取名‘思锁’,含思索之义。我那个沈家根本就没有人性,我不想让儿子跟着沈家姓。”

“哈哈哈,‘虹思索(锁)’这个名字不错,意思就是毅虹善于思考问题,也要让儿子勤思考,对不对?”白静故意不让毅虹尴尬,顺着她的意思说。

毅虹开心地笑了,其实她儿子的名字,在她的心中就是“思锁”。

人们猜测,毅虹的恋人名字中一定有个“锁”字,是不是白静所说的“锁侯”?如果不是,那个名字中带“锁”的男人又是何方神圣?人们不得而知。

“思锁,长命锁的‘锁’啊,这名字老顺口的,蛮好的蛮好的,就这么定了。”郝奶奶端了一盆冒着热气的艾草水,笑呵呵地进了房间,说,“毅虹,用艾水熏熏,我生伢儿的时候,跟你一样没有药物,都是用的艾草。”

艾草是纯天然野生药草,全草入药,具有温经祛湿、止血消炎、散寒止痛、平喘止咳等功效。

郝奶奶作为中医世家的大小姐深谙艾草的功效和用法,所以她早就准备了不少艾草,留着毅虹生产后使用,这对毅虹恢复健康将起到重要作用。

凭着郝奶奶的经验,毅虹母子的健康她是有十足把握的。但是让郝奶奶操碎了心的是,毅虹母子所需的营养从哪里来。

毅虹怀孕期间到处流浪,饥饿成了常态,被郝奶奶接回家前就不曾吃过一顿饱饭。与郝奶奶一起生活后,限于条件,有利于胎儿健康成长的营养品根本谈不上,仅仅是不愁三顿而已。所以,小思锁先天营养不良,生下来才勉强四斤重。

如果没有营养跟上去,毅虹肯定没有奶水,小思锁吃什么?

听了小思锁哇哇啼哭声,郝奶奶心里很是着急。她虽然是“五保户”,实际上也只是保吃和保住而已。所谓保吃,只不过是每月生产队供给她三十斤粗粮,加工去掉皮壳后也就是二十至二十五斤的精粮。这种状况维持两个人的生计都十分困难,又如何保证产妇的营养来为婴儿哺乳呢?

她打开贮藏粮食的坛子,坛底依稀可见,这点米能糊几日?

她再看看糖罐儿,也就剩下四五勺吧,看那受潮融化的样子,可以想象这糖存放的时间该有多长。

毅虹生孩子已经元气大伤,得给她补一补。郝奶奶就想着好日子先过,能糊一天就是两个半天。她很快就做出了一大碗稠稠的米粥,搁进了一勺红糖。

白静从郝奶奶手上接过粥碗,一勺一勺地送到毅虹嘴边。

“奶奶,你怎么能煮这么稠的粥?坛子里没有多少米了。”毅虹操心地说。

“你是产妇只管弄好自己的身体,吃什么?你不要操心。”郝奶奶宽慰她说。

毅虹一口口吃着白静喂的粥,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到枕头上。白静连忙掏出手帕为她拭泪,说:“不能哭,刚刚生完孩子,这样对眼睛不好。”

“我没有哭,白部长,我是高兴。我沈毅虹虽遭劫难,但遇到你和郝奶奶,真是三生有幸。”

“不要这样想,养好身体带好宝宝是你最大的任务。”白静说着把最后一勺粥送到她嘴边。

毅虹向白静要空粥碗,白静不解其意。只见平躺着的毅虹,像照镜子似的把碗正对着自己的脸。她伸长舌头,一点一点地把碗舔舐得像洗过一般。粘在碗壁的米汁是有营养价值的,不能浪费。

白静长期生活在城里,就是自然灾害严重的那几年,她也是有定量粮食计划供应的。对于毅虹如此珍惜粮食让她感到自惭形秽。是啊,只有受过饥饿的人,才知道粮食的珍贵啊。

咕咕咕,咕咕咕。

“是老母鸡叫声?”毅虹有点疑惑,便侧耳听声,她依稀听到老母鸡在哭啼。

这是郝奶奶养的一只老母鸡。它的贡献可不小,每天下一只蛋,郝奶奶拿这些蛋到河西唐闸镇上去卖,油盐酱醋等家庭开支全仰仗这只老母鸡。

毅虹立马下了床,抱起思锁冲进堂屋,打开后门朝屋后走去。

“你不能下床,赶紧回来。”白静边走边喊,不知道毅虹想干什么。

“老母鸡,你莫怪,本是阳间一道菜,今年早早走,明年早早来。”郝奶奶右手拿着剪刀,左手抓着鸡脖子,右脚踩着鸡脚爪,嘴里念起了咒语。听老人说,杀鸡就怕一下子杀不死,那是怨气重,念了咒语才能化解。

“不能杀老母鸡!”毅虹大吼一声。

郝奶奶右手张开剪刀,正想剪老母鸡的脖子时,毅虹的突然出现和她的吼叫声,郝奶奶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松了手,剪刀落地,老母鸡惊恐地溜走了。

作为家里的钱袋子,郝奶奶当然不想杀这只老母鸡?她是觉得毅虹刚生产,身子虚,需要好好补补。除了这只老母鸡,郝奶奶就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出于无奈,只能忍痛出此宰杀老母鸡的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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