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答应着叫伺候的宫女端了御膳摆到胤祐的面前,胤祐抬手对着康熙做了个拱手的姿势表示感谢,然后让福禄迅速将他不爱吃的那盘燕窝鸭丝搬到胤禛的桌上,才满意的就着鲜美的鸡汤和冬笋,吃着那些手指大小的各色花糕。
将胤祐全部动作尽收眼底的康熙笑着摇了摇头,对着身边的福全说道:“朕的儿子们个个懂事,就老七这一个爱胡闹的,偏又是个多灾多难的孩子,倒是叫朕不知道该怎么管教才好。”
“七阿哥还小,顽皮些才更加可爱,臣的儿子保泰也是个爱闹腾的,可臣就偏偏喜欢他闹,只觉着稚气可爱的紧。”福全也笑着附和着康熙的话。
之前听说这位七阿哥住进了养心殿,他还以为不过是皇上怕这个儿子再被害不得已为之罢了,今天这么一看,这位七阿哥怕是真的入了皇上的眼了。
福全又瞄了几眼正在专心喝汤的胤祐,突然之间恍然大悟——
他就说看着七阿哥眼熟嘛,这眉眼之间跟皇上竟如此相似,这就难怪了,谁不喜欢自己儿子长得像自己呢?看来以后对这位七阿哥也得上点心了。
胤祐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发现自打康熙给他赏了菜之后,周围就多了很多打量他的目光,他也知道只要自己抬头看回去,那些有心之人就会过来与他说话,或打听或奉承,都是他懒的去听的话。
他今儿想要过来,纯粹因为好奇,想要见识一下封建王朝皇室国宴的情景罢了,至于结交亲贵什么的,远不是他现在这个年纪该考虑的事情。
现在他来了,看了,尝了,也就足够了。
“四哥,我想回去了。”胤祐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对胤禛说道。
胤禛略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康熙,悄悄对胤祐说道:“汗阿玛今儿特意叫了杂耍班子进来,想给你看的,你看过了再回去吧,别让汗阿玛失望。”
听到胤禛这么说的,胤祐点了点头,又重新坐好,伸手去够桌子上摆着的酒杯,却被胤禛手疾眼快的一把抢走。
胤禛瞪了弟弟一眼,然后吩咐身后的宫女:“去热一壶牛乳来。”
胤祐无辜的看过去——
他真的只是好奇那个银质酒杯上面的雕花罢了,没想要喝酒啊!
不过,喝牛乳就喝牛乳吧,谁叫他现在在他四哥眼里还是个奶娃娃呢?也叫那些蠢蠢欲动想要过来找他搭话的人看清楚,他还小呢,别来烦他!
他们兄弟俩这边的动静,自有边上伺候的人告诉梁九功,梁九功借着倒酒的功夫,轻声在康熙耳边说了,康熙笑了笑:“这孩子就是没定性,罢了,等会杂耍表演完,就叫魏珠送他回去吧。”
梁九功琢磨了一下表演的安排,想着那杂耍表演差不多快到了,也就没叫人去催,果然不多时,场上乐声便停了下来,舞姬退去,杂耍班子走了进来。
因为是在御前表演,自然不能舞刀弄棒的,这里人又多,猴子之类的动物也不敢带进来,怕不听话惊到贵人,所以杂耍班子能表演的节目不过就是抛球顶碗的那些,俱是小巧,没什么特别精彩的。
胤祐看的有些无聊,偷偷打了一个哈欠,却还是在康熙看过来的时候很给面子的鼓掌叫好,康熙笑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魏珠,魏珠会意的走到胤祐的身边,低声道:“七阿哥,万岁爷说您要是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
胤祐伸出大拇指给他贴心的汗阿玛点了一个赞,然后跟胤禛打了一个招呼,便叫魏珠推自己出去。
此时杂耍表演也已经结束,康熙照例给了赏赐,艺人们磕头谢恩之后,慢慢退了出去。
因为要等小太监铺好斜坡木板好叫轮椅出去的缘故,胤祐在门边停了一会儿,却见门外竖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圆盘,一个身穿红色纱衣蒙着面的女子站在门口,似乎是位舞姬,正在等待着上场的时机。
这大冬天的穿纱衣,真的是够拼的啊。
胤祐好奇的盯着那女子看了看,果然那女子冻的浑身发抖,却故作轻松,那模样像极了大冬天走红毯的女明星,实在是美丽“冻”人。
给胤祐搬木板过来的小太监们,却是遇到了难题,那白色圆盘极大,几乎占住了整个门口,而这木板为了走轮椅,又做的宽大,此时根本没有地方摆放。
魏珠皱了皱眉头,走过去低声对着等着搬圆盘的太监斥道:“怎么在这儿挡着门口?快搬开些,别挡路。”
那几个太监答应着正要动手,却听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圆盘后面传来:“别乱动,这可以要给皇上表演用的,随意挪动碰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说话间,一个一身蓝袍的年轻人从那圆盘后面绕了出来,他没穿礼服只着常服,应该是没有品级的,可却偏偏态度嚣张,一脸的骄傲,让人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
“三爷,您这是闹得哪一出啊?”常在御前伺候的魏珠自然认得来人,拱手询问。
那年轻人笑嘻嘻的走过来:“原来是魏总管啊,我这不是给皇上安排了个节目嘛,您这是有事儿出去?要是不急的话,您先等等,叫我这大家伙先进来?”
若此时是梁九功在这儿,那估计会给来人这面子,可魏珠却不是脑筋灵光的,一脸严肃的说道:“下个节目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开场,麻烦三爷让他们先把这圆盘搬开些,奴才奉万岁爷的命令,要送七阿哥出去。”
那年轻人听魏珠这么一说,顿时收了脸上的笑容,上前几步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胤祐,有些轻蔑的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七阿哥啊,怎么这大过年的早早就被皇上赶回去了,不然我去帮你求个情?”
胤祐面无表情的抬头看过去:“你是谁啊?”
那年轻人顿时脸色一沉,福禄机灵的在胤祐耳边说到:“这位是皇贵妃娘娘的亲弟弟,佟三爷隆科多。”
原来是他。
胤祐心中了然,怪不得这人无官无爵却如此嚣张,原来是康熙的表弟兼小舅子,那位据说襄助了雍正继位的隆科多。
不过即便是隆科多,也管不到他这个皇阿哥头上,无论如何,都没有叫他给一个表演道具让路的道理。
“快些走吧,我还要到慈宁宫去瞧瞧。”胤祐无视隆科多,对着魏珠说道。
魏珠答应了一声,就叫人赶紧去搬木板,隆科多见胤祐如此,气的直咬牙,若是其他阿哥,他该让还是会让的,但是唯独这个七阿哥,他看着不顺眼极了!
这七阿哥不过是个生母品阶不高的瘸子,姐姐好心留他在承乾宫里玩,他自己不听话爬到房顶上摔断了腿,却叫姐姐被连累,如今他倒是又住养心殿又来参加宴会的,可怜姐姐为此病了多时,如今还未痊愈呢!
一想到自己姐姐面色苍白咳嗽不断的模样,隆科多就恨极了胤祐,又哪里肯服软,他直接抬脚踩住胤祐的轮椅,语带威胁:“这圆盘可是整块的白玉打磨而成的,又薄又脆,七阿哥当真等不了这一时半刻,非要挪动吗?若是有所损伤,坏了皇上的兴致——”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听见眼前的小阿哥“嗷”的一声哭嚎起来,那声音大的整个乾清宫都能听到,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一起看了过来。
只见大殿门口,隆科多一脸戾气,而他脚下宽大的轮椅上,小小的阿哥正抹着眼睛,抽抽噎噎的哭着,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康熙的脸色瞬间铁青,将手里的酒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坐下下面的佟国维心道不好,赶紧站起来对着儿子怒斥道:“逆子,几两黄汤就叫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吗?还不赶紧给七阿哥赔罪!”
隆科多却梗着脖子道:“我什么都没说,他自己就突然哭嚎起来,大过年的也不忌讳——啊!”
一支酒壶狠狠的敲在隆科多还抵着轮椅的腿上,痛得他大叫一声连连后退了几步,他待要怒吼,却看见一袭杏黄色的礼服,到嘴边的呵斥瞬间咽了回去。
太子将手里提着的酒壶丢到一边,揉了揉胤祐的头顶,温声道:“七弟乖,不哭哦,可是碰到伤处了?”
胤褆和胤禛也已经赶了过来,胤禛蹲下来摸了摸胤祐的左脚,见他没有叫疼,方才松了一口气,胤祐不说话,只是抓着太子和胤禛的手摇了摇,表示自己没事。
胤褆性子急躁,一步窜到隆科多面前,伸腿就要踢,却被康熙喝止住了,康熙看向一脸焦急的佟国维,缓声说道:“他们兄弟感情向来好,见不得弟弟受委屈,舅舅勿怪。”
佟国维赶紧跪倒,磕头道:“皇上恕罪,奴才家那个孽障喝多了酒胡闹,叫七阿哥受惊了,臣替他给七阿哥赔罪了。”
说罢,他当真转过身来,对着胤祐的方向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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