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梦魇,那样黑暗的地方,好似充斥着亘古的阴冷和孤寂,没有一丝的光,隐隐还有股血腥的味道,叫人几欲作呕。
赤脚,他穿着单薄的衣衫,一个人走在这片混沌中,却怎也走不完。好久过后,蓦地一道炸裂的白光,广袤无垠的天地好似被劈开了一道裂缝,无数的雪花纷纷落下。满眼的莹白,犹如他出生的那年冬日,顷刻便覆盖了来路和去路。
仰首望着,天地之间安静极了,只有它们落在地上的声响。前方,隐隐有一道光线,他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道光,冷淡的色彩,却在黑瞳里倒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影。
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像一尊化石。光影不急不缓的从他眼前流逝,记忆伴着汹涌不绝的鲜血,一幕幕,一段段……
人潮汹涌的皇家祭天台上,一抹快活的小身子在其间跑来跑去,小小的脸上带着一只老虎模样的面具。身后,中年时期的陈管家努力的追赶着那抹身影,焦急低喊,“殿下,慢点,慢点!等等我!”
“嘻嘻,不等不等!”娇笑出声,孩子的声音清脆若黄鹂。矫捷的爬上祭天台,他骄傲的俯视着脚下的人群,笑得开心。伸出有些肉乎乎的小手,他将覆在脸上的面具摘下,随手向人群扔去!
一瞬,喧哗的人群突然安静,纷纷抬头看着站在高处的孩子。一张言笑晏晏的脸颊,童稚却不失美丽,小小的身子更是站得挺拔,好似帝王巡视自己的万里疆土,隐约可以看见往后的倾城光影。
春风吹过,孩子看着脚下的帝都,笑得纯真。“陈阿叔,你也上来看啊!能看得好远啊,说不定还能看到北齐的大雪山呢!”
“诶,奴才可不敢,祭天台只有皇族能登诶!呵呵,小殿下,注意站好啊!”
“嗯!”喜笑颜开,孩子的笑容映在了那年的春天,像柳丝,像微风,不知不觉就荡进了所有人的心底。
光影倏地一暗,再次明亮后,已是数年之后。
“喂!是谁在那里!”
“是……是我。”躲在假山后,一抹孤单的身影目不转睛的看着玩耍嬉戏的众兄妹,有些胆怯的现身。微风拂过,他一汪大眼渴慕艳羡的看着众人,白嫩的脸颊上亦是羞红了一片,“我是……止儿。”
愕然,一群衣着华丽的少年孩童蓦地僵了脸上的笑,神色怪异的看着咫尺的幼童,纷纷惊恐的后退了数步。
“是老九!”
“哎呀,是那个病秧子!”
“喂!老九,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那里作死?想吓死本皇子啊!”
“没……没有。”慌得摇摆小手,幼年的孩子大声宣告,“二哥,我没有想吓谁!我……我就是想看……看你们玩。”
“呸呸呸,我看你是想和我们玩!还有啊,不准你叫我二哥,本皇子可没你这样的怪病弟弟!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那张脸,白的和个小鬼似的!哼,半夜出门你一定能把人吓死!”
“就是就是,才不要和老九玩!兄弟们,咱们换个地儿玩去!老九太触霉头,我母妃可说了,他的病来的诡异,说不定还会传染呢!”
“传染?呜……四哥,我怕,咱们赶紧走吧!”
“我也怕,要是被九哥哥传染了,会死人的!”
面无表情的看着,待到画面一转,男子的眼瞳一瞬间的紧缩,胸口有些闷疼。那道光影里,玉树芝兰的少年静静的挑弄着一盆兰花,无声无息。坐在近处的铜镜前,一身雍容的女子仔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张艳容,一遍又一遍,最后停在了眼角处的几条若隐若现的皱纹上。
渐进衰老的容颜,能留住什么?
眼睑低垂,她眼尾扫过妆台上的一支碧玉琉璃簪,那是男人很久以前赏赐给她的玩意儿。掐指一算,她都不晓得他有多久没宠幸过自己了。
眼里滑过一丝惆怅以及——怨!转头,但见一身白衣锦袍的少年不知何时又犯起了病,正捂着唇压抑的咳着,不刻便有鲜艳的液体渗出。冷然的看着,她没有丝毫的怜惜,有的只是无尽的不耐和厌恶。
“阿止……你还能活多久?”
还能活多久?厌倦他了么?痛苦的抬头,少年不自觉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脸颊,泪水早已满面,合着血水落下。一滴,两滴,三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
“阿止,你可知这世上,有很多事有着一层美好的假象。一旦等你揭开那表层,里头的东西也许早已腐烂得令你作呕,夜夜噩梦?”
“我说的你明白吗?你就是我和你父皇之间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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