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71、定疆(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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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和太后最近的一次谈话是冬至之后的第九天,冬至那日的“宫变”争议牵扯到诸多方面,一度沸沸扬扬到御史台连篇累牍的奏报,终于以长信宫一道迟来了太久的旨意,尘埃落定。
皇帝不在,太后是长安之主,她下诏封城,无论是什么原因也顺理成章,无可指摘。
虽然她前后极大反差的行为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但太后就是太后,这么一点矛盾尚不足为人议论。
随之同时,皇后冤屈得洗,她在这件事情中始终不争不辩、安之若素,留下了恭孝隐忍的形象。
意外的是,经此一事来了许多从前“章华长公主”的故人。
他们在之前从未和朱晏亭接触过,这件事以后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其中除了大部分的内监宫人外,还有少府中丞、扶风左都尉、渤海郡守等官员。
皇后对待他们的态度是敬而远之。
但这也改变不了,在安稳度过弹劾并受太后下诏恢复名誉以后,怀着龙裔的皇后已羽翼初成。
最大的诱惑是——她可能诞下太子,但她父亲兄弟都没有被提拔到实权官位,唯一一个李弈联系也不算紧密。
倘若她的位置真的坐稳了……
那么这样一个几乎一入未央宫就获得君王独宠的皇后,她背后的位置竟然空置。
这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
太后那一日下诏之后就病了,紧闭长信宫门,卧病榻不出。
依照她和朱晏亭的约定,撤出了一批宫人。
怀着身孕的皇后以丝毫不逊于皇帝前朝血洗的霹雳手段,迅速完成了椒房殿层层清洗。
然而这些时日笼罩在椒房殿的阴云却没有完全散去,因为——皇帝尚未正式送还金印。
帝后的关系如天漠漠将雪时翻滚的铅云,成为最大的变数。
战事吃紧无暇抽身来解决是一回事,另一重原因只有皇帝自己知道。
那颗小小的凤印就摆在案头,廷尉张绍是御前议事的常客,多嘴问了句:“明正典刑,过者罚,功者赏。陛下何故迟疑不决呀?”
齐凌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当日问计京兆尹,正预备当夜去椒房殿,从郑太后处出,与朱晏亭
打了个照面。
他心情不畅,大步迈出,正见皇后立在门外,正瞧着他。
眼神已较之前比恭敬疏离大不相同,若怨若怪,似怒似嗔。
一眼便叫他定在那里。
二人没有说多余的话,也没有相对多久。
只是朱晏亭依礼向他行礼,他免了礼,就各自去了。
那日他一日心绪不宁,那一眼像钩子一直勾在心间。
然而至午间横生枝节,元夕将至,皇后的好友章华王家王辒素进宫来,皇后为她举宴。
齐凌意欲临宴,后顾及王辒素身份未能去。
——王辒素是左扶风顾眄之妇,顾眄此次也在随蒋旭西征的队列里为车骑都尉。
大军出征在外,皇帝单单宴见其中一位将军的家属显得过于重视顾眄,属实不妥,当夜只得作罢。
等到第二日,久未见故人心情太过好的皇后却带着王辒素直接往上林苑去行宴了。
皇帝生生憋着了一口气。
招来太医令一场长谈“你等就没有叮嘱皇后不能擅动?”
太医令格外委屈:“臣怎敢命殿下不得擅动?殿下身体已经好转,出去散散心于凤体也有益。”
齐凌这些时日已迁怒太医令,若非他们日日禀“此胎不稳”,他不至于星夜驰回,错过接应,阴差阳错,落得今日局面。
真需要他们让皇后小心翼翼的时候,他们又大胆起来了。
太医令对此一无所知,只道:“臣等悉心调理,殿下温养无碍,只不得骑射、多劳、进寒凉发散物,可略走动活络、行房也无碍。”
下一刻,脉案已被掷到了他足下。
“滚。”
……
战时情急,速报不断,皇帝不再离开未央宫,那颗金印就这样存在宣室殿,和六颗玉玺摆在一起,一放再放。
至冬雪消融时,点点滴滴落瓦当。
宣室殿昼夜明灯,诸博士早晚陪议,终于在元初四年一月,迎来了散关大捷,蒋旭率兵突出,歼灭五千叛军,斩燕国镇国将军夏敖,叛军锐气大挫,退军百里,守陇阳城。
大捷过天狩门,入长安,一路传至未央宫。
皇帝下旨阵前封侯,封蒋旭为靖侯,封四千五百户,随征者多有封赏,士气大振。
翌日,皇帝准备亲自去上林苑把流连建章
宫的皇后接回来。
恒王齐渐听闻齐凌久违的要去上林苑,便请求同往。
途中,恒王道:“为了给皇嫂挡事,臣这些时日要被烦死,得罪了拙荆,家也回不了。皇兄不收留臣,臣往哪里去。”
皇帝笑道:“这何难,你只去陪个罪便是。”
恒王皱着脸道:“她若不愿再为我当家,我又能如何?”
皇帝道:“周公求贤,一饭三吐哺,齐公三访贤士,挫而不挠。你就当你妇是个贤才,殷勤些,端正些,恭谨些,正礼问她:’卿可愿再为我持家‘。必无不允。”
恒王失笑道:“皇兄说笑,妇人是妇人,门客是门客,这岂可相提并论。”
皇帝亦笑,他与齐渐说着话,却心不在焉,仿佛说给自己听,遥见建章宫阙门,竟有些近乡情怯。
他对朱晏亭迟迟按兵不发毫无动作,一方面是情势一直不便,一方面其实也很清楚,京兆尹那一套做小幅低的建议或许可以降伏许多妇人,但一定降伏不了朱晏亭。
他需毫不回避的直面问题,虚假只会换来她的虚与委蛇,一如从前。
但那问题像是一根刺,融入了骨血,平时默不作声,会忽然扎人一下。
譬如皇后最在意的,调南军还是调缇骑的问题。
譬如太后所说的,她若有了太子便不再需要皇帝的问题。
他们之间的维系如此牢固,乾坤天地,三牲太牢,长乐未央。
同时也很脆弱,仿佛只要一次犹豫、一个选择、一个眼神,就能轻易而举的摧毁。
齐凌到了建章宫,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朱晏亭,而是让曹舒去取了他很久没有碰过的弓箭,领着齐渐去围猎。
火红的天马养了一冬,夜夜精粮养的膘肥体壮,见他来了长嘶抬蹄,窜如游龙。
冬日并非围猎的好时候,但是耐不住皇帝坚持一定要去。
齐渐和郎官们整装待发,呼鹰噈犬。
齐凌执五石长弓,满箭壶,蹬上天马。
是时草木披霜,猎犬苍黄,密林幽暗,灰云重重。
被提前放出来的珍奇异兽活飞或跑,或跃或栖,惊动山野。
不远处兰台殿内,正远眺昆明池的皇后和她的客人车骑都尉夫人王辒素正作射覆游戏。
王辒素是宫中婕妤王
幼薇的族姐,和朱晏亭早在幼时便是好友,后来王辒素嫁给顾家作妇离开章华,二人近三年没有见过。
此番得以再见,自是长诉离情,连日不能绝,朱晏亭破例将她留了又留,不惜带到上林苑,也要多和她在一起一些时日。
王辒素被山林中的动静惊了一下,转过头去,远眺见了猎猎飞舞的旗帜和那匹英武逼人的天马,道:“陛下怎么来了?我可要回避?”
朱晏亭朝那边看了一眼,垂下头,低下眼睫:“不用,皇上不一定会上来。”
“你不用去拜见?”
“我有身孕,免了这些礼节。”
王辒素奇道:“这些时日了,你不想你的郎君?顾郎去散关两个月了,我日日都梦见他。”
朱晏亭还是垂着脸,专心致志的看着覆物的瓯,仿佛能将它看出一个洞来。
王辒素道:“母亲不思郎,孩儿也会想爹的,你也为你孩儿想想罢。”
朱晏亭眼角似被牵动一般,轻轻的往昆明池的方向望了一眼,方掠见龙旗一角,便转回了目光。
“说此何益,不如你再猜一局来。”
……
皇帝狩猎的时候,遇见了一头十分罕见的鹿,皮色泛白,角有七、八寸高,挂着绿藤苔藓,碧意森森。
郎官说这是楚地来的鹿,曾吸巫山之云,吞幽壑雨雾,又称为“麎”。
齐凌被这头鹿吸引,策马追猎。
这来自楚地山间的野灵惊醒,跃起草莽间,遁入暗林,蹄踩溪涧,角挂逶迤青藤。
它精明非常,或奔或停。
倏忽木畔,倏忽灌中。
它会忽然停下来等待马蹄奔进,再猛的窜进深碧得像一潭水的重重草丛中,似乎在引诱他,也似乎昭示着危险。
只要有狩猎经验的人,都知道跟着这样一只美丽危险的兽类行走绝非明智之举,前方必定幽暗狭隘,危机四伏。
齐凌却兴致愈发高昂,穷追不舍,天马纵蹄直前,郎官渐追不上他,疾唤“陛下”。
他为那鹿素帛一样的皮和神秘的碧色眼眸吸引,目不转睛,执着的跟着它,一直走到密林深处,就在一个幽暗的转道处,齐凌已成竹在胸,闪电般拉弓射箭,一箭破空。
射出了空,“夺”的钉在树干上。
四野唯风寂
寂,萧萧吹山林,哪里见鹿?
他忽垂臂松弓,仰观苍莽,良久,空手策马而归,挂缰下马,也不换装,便戎服直上兰台殿,对那错愕惊奇的顾家夫人王辒素说了句:“退下。”
便也不管她对面的皇后是什么表情,以臂举起,抱入了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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