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32、长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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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灯时,从长信宫出来的脉案,才传到了宣室殿皇帝的案上。
被内侍放在了案台显眼的一角。
齐凌从宣室殿前殿回来,大将军李延照跟在他身后。
他进殿时还在笑,声音清朗轻快“卿可好好看了楼兰使节?”
“见过了,听说是楼兰老国王的第八个儿子,不仅恭贺陛下大婚,也顺道送来长安作质子。”
说话间,宫人奉上茶来,皇帝坐在了大案后,接过茶盏,轻呷一口:“楼兰王,是儿最无信。”笑骂:“说好的大儿子送给朕,小儿子送匈奴。年前匈奴派兵大军压境与他打了一回,就反过来了。真是个陇上草,墙头柳,望风就倒。”
压一压手,示意李延照坐。
李延照行礼坐下,将茶端正摆在身边雕几上。皇帝在宣室殿见诸国使节,只让他、丞相以及大鸿胪作陪,之后又单独留他下来谈话。
即便李延照向来深得圣心,也鲜少如此明显感觉到皇帝对他的重视。
他心情畅快,满面笑容:“陛下息怒,楼兰这等小国,惯于依附,两面讨好,谁都不敢得罪。”
“不敢得罪匈奴,就敢得罪朕?那楼兰小王子乳臭未干,匈奴都不要,朕又为何要?”
李延照听出他的心思,试探着问了一句:“不若,末将也派几个人去一趟楼兰?”
那边静了一静。
茶烟氤氲,模糊皇帝的面容。
他把玩着茶盏,发出细微“咔、嗒”的声音。
忽然合盏:“派个……年轻点,有勇有谋的。携锐士五十人去一趟,将那毛小子送回去,给朕带一个他的成年儿子回来。”
李延照吃了一惊:“五十人是否少了点?”
齐凌慢慢道:“不能太打眼。”
李延照明白过来——西边小国固然需要控制,然而内患未平,第一要务仍非西顾,不能太过于打眼。
此时此境,谁能当此重任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李延照提了好几个人,皇帝都不满意。
“李弈如何?”齐凌忽然问。
李延照讶然,李弈曾在琅琊当着诸使的面大大拂了皇帝的面子,虽然后来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放出来做了个羽林郎,却也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表现,不知皇
帝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个名字。
“朕查过了,此人以前是我姑姑麾下猛将,平频阳之乱的时候,刘广衣就是他杀的。那时候他才不到弱冠之年。”
频阳之乱是先帝执政晚期发生的一次叛乱,端懿皇太后崩后,其母家串同频阳王谋反,被先帝铁腕镇压。章华长公主齐腃也奉命征讨叛军,提携章华国兵马击败了频阳王主力刘广衣,李弈此战一战成名,在章华当地颇有盛名。
一个久负盛名,却已被废黜的封国大将——
李延照揣度君心,这样危险又重要的任务安排给李弈,不仅可以试探他的真本事,也可以试探他是否忠诚,便道:“此人勇武,以一当百,或可一试。”
君臣二人当即定下了人选,又商议了几句旁的事,临了要走时,齐凌忽然对李延照说:“你有个族妹也待诏掖庭了?”
李延照笑道:“是,族妹李绥,蒲柳之姿,蒙陛下不弃,现已待诏掖庭。”
齐凌视线从他身上,移回了桌案面上,望着那一卷标注了长信宫的脉案,目光逐渐幽深。
“朕……欲封她为婕妤,赐居披香殿。”
李延照眉梢掠过喜色,还未来得及谢恩,又听君王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你回去,给你帐下长史南恒升个官。”
南恒是婕妤南夫人的父亲。
李延照心里狐疑乱生,不知封自己族妹、与给南恒加官有什么联系,满头雾水却不敢问,只得唯唯应诺。
这时,少府太官令已等候在宣室殿外,等候传膳。
李延照忙行礼告退,转身出去的时候,正好和掌管后宫掖庭的掖庭丞、内监景轩撞了个对面。
后宫没有皇后的这三年,景轩一家独大,他的掖庭之下辖制的就有十多个低位宫妃,是众人巴结的对象,可谓风头无两,权势滔天。
李延照贵为大将军,也听过他的名号。
李延照想和他打招呼,没想到景轩面色明显变了一变,避开了他的目光,快步进了宣室殿。
……
掖庭丞景轩走后,齐凌才翻开搁在案上的脉案,黄黄一小卷,封着长信宫的泥金。
他摘去泥金,在灯下缓缓摊开。
逐字逐句,细细读完。
曹舒进来询膳的时候,正看见皇帝毫无仪态的
靠在靠背上,仰着头,一手捏着一封卷文,一手盖着自己的眼睛。
“……陛下,太官令备好飧食了,何时传膳。”
皇帝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隔了一会儿,曹舒小心翼翼提醒道:“陛下今日说过,飧食后去长信宫看望太后。”
他不提则以,提这一句,皇帝猛地抬手掷过了脉案,竹片撞地,清锐一声。
“不去,丢人。”
……
掖庭丞景轩从宣室殿出来以后,脚下极快的向宣室殿以北的椒房殿走去。
未央宫里没有秘密,今日太后与皇后几乎放到明面上的剑拔弩张已传遍了千楼万阕。
所有人都在暗中观望局势。
郑太后是今上亲母,作了将近二十年皇后之后又皇太后,河西郑氏在先帝孝明一朝就屡获封迁,隐有成一脉豪族之势。
而新来的皇后与太后比起来,母家几乎可以算作寒族。
太后在皇后获封第二天就发难,在众人看来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毕竟郑氏女才是太后真正中意的立后人选。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发难,在众人设想中该是任人拿捏的皇后居然没有落下风。
从长信宫里传出来隐晦的两条消息“陛下婚后首日就荒废了晨参暮省”“整整一天,太后的脸色都不好看”。
这其间,蕴含着无数可作的文章,稍微敏感者,就能嗅出是什么风向。
而景轩的手里,此时还捏着第三个足以震动整个未央宫的消息。
景轩身形枯槁,微伛偻背,穿着一身青色袍服,手肘搭着雪白的麈尾,双手捧一明黄绢卷,腰间挂明晃晃的“掖庭”铜印,身后领着四五个身量还未长足的内监。
巍峨的椒房殿,这夜灯火通明。
殿前双阕如丹凤舒两翼,廊腰缦回的复道如缠绕丹凤的霞带,景轩自宣室殿从复道至椒房殿,只花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他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叩至椒房殿阶前,递上了自己的铜印。
椒房前殿满溢新刷上的椒泥芬芳,洁白氍毹,桀靴踩上去一点声音也没有。
景轩前驱入殿,即行叩拜大礼:“奴婢景轩,暂掌掖庭诸事,叩见殿下,殿下千秋无期。”
“起来吧。”未曾谋面的皇后声音听起来很温和,
令人如沐春风。
景轩再拜之后站起身来,弓着背,眼皮上撩,见皇后容色极艳,却只着一身常服,端坐在案,案上堆了几卷书轴,雁足灯下摊开一卷,不知写着什么。
她对自己礼重,眼离了卷,在砚台前搁下了笔,望过来:“孤本意三日后再传召诸内廷丞吏,掖庭丞却来得早。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景轩将双手奉来的黄绢小心翼翼递给内监。
朱晏亭摊开绢书,见其下“皇帝之玺”,复移目自右上方看。
圣旨的内容令她微微有些吃惊——这是一旨将婕妤南夫人褫夺封号,当即逐出兰池殿,降为二百石待诏,重归掖庭辖制的圣旨。
“这是按照陛下今日口谕代拟的诏书,已加印,陛下圣意,宣旨之前先请殿下过目。”
朱晏亭看罢,缓缓合上绢书:“她因何罪见责?”
景轩语气平静的说了四个字:“不敬君上。”
事实上,自皇帝东巡归来,这位昔日最得盛宠的夫人还连皇帝一面都没有见过,更遑论作出不敬君上的行为来。他心知肚明,他料皇后也心知肚明。
朱晏亭容色不改,将绢书卷回去,递给内侍,内侍又传回景轩手上。
“孤知晓了,办事去吧。”
掖庭丞忙着去宣旨,黝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殿门口。
朱晏亭重新看向山形架上的笔,挽袖,重新提起笔。
她案台上摊开的卷宗里,是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她一个一个看过,在旁注文,写完后又吹干了墨迹,望卷沉吟。
过了一会儿,曹舒亲自过来通报:“陛下歇在宣室殿了,请殿下早歇。”
又道:“陛下已看过脉案,嘱咐您……记得用药。”
“多谢陛下挂怀,请阿翁带我转达,嘱陛下早歇,明日千万早起。”
“……喏”
送走曹舒之后,鸾刀扶着朱晏亭到内殿,为她解散发髻,篦开头发。
屏退随侍宫娥,小声说;“关眺查过,是兰池殿女史画的殿下画像,想必陛下那边也查出来了,才会处置得这样快?”
鸾刀话中几分唏嘘:“听说南夫人是陛下一手扶起来的,禀绝貌,擅歌舞,曾经宠冠六宫,若不是至今无子,已封了美人以上了。原本以为她要为祸害殿
下,定然极为难缠,没想到处置竟然来的这样快。”
岂止是快,简直又快又狠,骤如雷霆,令人毫无喘息之机。
御旨在这一日连夜就发了下去,南夫人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南夫人是受了谁的挑拨,事实是,她作为皇帝的人,当了旁人手中的刀。
齐凌一定对她失望之极,故而毫不留情褫夺了封号,打入掖庭,她几乎不可能再有翻身之日——妃嫔入掖庭之后只得靠着掖庭丞的举荐承宠,而掖庭丞不可能再进她触怒圣颜。
这是随意打发个所在,按照比轶两百石,养她下半生了。
她的一切来自于皇帝。
也可以轻而易举被皇帝只手翻复。
朱晏亭忽然笑了笑,拿着玉簪子,轻轻以玉摩挲着自己的额头,玩笑般的道:“这南夫人,和我真像呢。当引以为鉴呀。”
鸾刀不以为意,笑道:“殿下是谁,她是谁,岂能放在一起比。”
朱晏亭只是笑,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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